餘長寧長吁了一口氣,將視線移開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沉下心用鋒利的劍尖挑破她的傷口,混合着瘀膿的鮮血立即流出。
待到瘀血流得差不多了以後,餘長寧俯身而上,將嘴湊到了她的肩膀上吸了起來。
昏迷中的柴秀雲只覺肩頭有一隻小貓在舔,又痛又癢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她嚶嚀了一聲,原本蒼白的俏臉突然出現了幾絲紅暈,朱脣輕啓迷迷糊糊也不知在說些什麼。
餘長寧吸出一口瘀膿便吐在了一邊,如此來回幾次,看到柴秀雲的傷口終於沒有瘀膿流出時,這才用布料將傷口包紮妥當。
望着柴秀雲沉睡的容顏,餘長寧輕輕一嘆,又轉身救治暈倒的文成公主。
文成公主悠悠轉醒後,當得知餘長寧已經替柴秀雲吸了膿毒,不由暗暗自責,道歉道:“對不起,是我太沒用了……”
餘長寧釋然笑道:“無妨,公主你有暈血的毛病,讓你這樣做實在太爲難了。”
文成公主淚水盈盈道:“不,這一路我什麼忙都幫不了你們,而且還時常拖你們的後腿,你雖然不責怪我,但我的心裡依舊很過意不去。”
“公主殿下怎會拖我們的後腿?正是因爲有你在,我與柴將軍纔有了精神支撐,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公主你美若天仙傾國傾城,每當看見你我渾身便有了力量,路途中即便再高的山,再寬的河也能闖過,男女搭配幹活不累,信哉斯言!”
聽他說得如此有趣,文成公主不由破涕爲笑,俏臉也是滿布紅霞,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道:“柴將軍說你這人喜歡胡言亂語,看來的確不錯。”
餘長寧咧嘴一笑,這纔想起現在乃是他得知文成公主的真實身份後第一次與她單獨相處,訕訕笑道:“下官說的也是實話而已,對了,公主你爲何要隱瞞身份偷偷與下官幽會?”
話音落點,文成公主立即俏臉含羞,輕啐一口道:“什麼偷偷幽會,說得如此難聽!路途漫漫無聊至極,那晚恰好又遇見了你,也算找個熟悉的人閒聊排解寂寞罷了。”
文成公主這話雖然說的是言不由衷,但也只有如此解釋纔不會讓餘長寧懷疑到自己,身爲和親公主,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況且他乃長樂公主駙馬,文成公主即便有一片深情,也只得深深地埋藏在了心底,而不敢吐露隻字片語。
餘長寧恍然一笑,卻見文成公主的臉上的神色黯淡了下來,她憂愁無比地開口道:“也不知爹爹現在怎樣了?本宮真想回去看看。”
雖然知道李道宗必定凶多吉少,餘長寧還是柔聲安慰道:“放心吧,王爺必定能夠逢凶化吉的,說不定他已是在鄯州等着我們。”
文成公主溫柔地點點頭,雙手抱膝注視着跳動的篝火火苗,也不知再想些什麼。
餘長寧彷彿想到了什麼似地一愣,苦笑道:“對了公主,還有一件事情我想拜託你一下。”
“餘駙馬但說無妨,只要能夠做的本宮一定不會推辭。”
沉吟半響,餘長寧有些尷尬道:“我替柴將軍吮吸膿毒這件事,你一定不能讓她知道,否者她必定會氣得殺了我。”
清白的女兒身被別人又看又親,換作文成公主自己只怕也會是羞怒非常,有什麼激烈的舉動也咱在情理之中,文成公主知道餘長寧是爲了救人而已,便點頭笑道:“好,若柴將軍問起來,我便說是我幫她吸出膿毒來的。”
餘長寧點了點頭,露出了輕鬆的笑意。
然而餘長寧與文成公主不知道的是,柴秀雲此刻已是從昏迷中轉醒,她本想掙扎起身,但聽到兩人的對話嬌軀不由一震,心頭掀起了滔天巨浪,俏臉也是佈滿了紅暈。
其後幾天,三人依舊留在山洞內休息,柴秀雲雖然已是恢復了神智,但一直高燒不退,渾身也是痠軟無力。
餘長寧知道細菌感染所引起的炎症並沒有消除,倒也不覺得奇怪,不過也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這幾天柴秀雲看他的眼神怪怪的,總是乘在他不經意的時候偷偷打量他,不禁讓寧哥二丈摸不到頭腦。
這幾天餘長寧有事沒事便喜歡蹲在山洞角落觀察丟在那裡的果子,文成公主早已見怪不怪,倒是柴秀雲見他神秘兮兮的模樣大是不解,終於忍不住問道:“喂,你在哪裡幹什麼?”
餘長寧頭也不會地回答道:“你可別小看這些果子,說不定治療你的傷病全靠他們。”
柴秀雲大覺不可思議,走過來看見那些山果已經腐爛並長出了綠油油的綠毛,不由膛目結舌道:“這,也能治病?”
餘長寧正色點頭道:“對,此乃餘醫師妙手回春的獨門秘方,你是我第一個病人。”
見他正兒八經的模樣,柴秀雲恨不得給他一腳,惱怒道:“荒謬,這些壞掉的果子怎能成爲藥材!你休要蒙我!”
餘長寧嘿嘿笑道:“果子雖是不能,但它們長出的綠毛卻可以。”
看見那毛絨絨得讓人噁心的綠毛,柴秀雲原本因爲憤激而通紅的俏臉霎那間變得慘白,囁嚅道:“你你你,該不會是想讓我吃下去吧?”
“賓果,你猜對了。”餘長寧憨厚地一笑,露出了潔白的牙齒。
看到餘長寧拿起果子上面的綠毛小心翼翼地剃下,柴秀雲與文成公主皆是周身惡寒。
餘長寧豈會沒注意到她們抗拒的表情,頭也不擡地輕聲解釋道:“這些綠毛有一種名爲‘青黴素’的細菌,能夠有效遏制傷口的炎症,柴將軍若是能夠喝下去,必定會藥到病除。”
“何爲細菌?”文成公主立即好奇地拋出了一個問題。
餘長寧知道古代並沒有細菌的概念,笑着解釋道:“這細菌乃是一種微生物,雖然肉眼不可看見,但卻無所不在,就連我們身體裡也有很多。”
文成公主雖然不能理解他的話,但出於禮貌,還是點了點頭。
柴秀雲心知餘長寧素有奇士之稱,聞言倒也有些半信半疑,面露遲疑道:“這些綠毛……哦,細菌,真的能夠治病?”
餘長寧正色點頭道:“當然,你用不着懷疑,待會試過了便知道。”
柴秀雲只覺噁心得胸口翻江倒海說不出的憋悶,頭搖得如同撥浪鼓:“不行不行,如此噁心的東西人怎麼吃得下去?”
餘長寧攤了攤手道:“但如果你不喝下去的話,自己病死事小,拖累我與公主就麻煩了。”
柴秀雲聞言鳳目圓瞪,一臉怒氣道:“餘長寧,你……真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常言道良藥苦口利於病,這青黴素雖然的確是噁心了一點,但是對治療你的傷口有莫大的好處,所以你一定要喝下去。”
餘長寧說完端起一個木碗,倒入些許泉水後便將從水果上剃下來的綠毛放入了碗內。
見他小心翼翼地將木碗捧了過來,然後一臉鄭重地看着自己,柴秀雲不由猶豫不定了,餘長寧或許說的是真的,但要她喝這些讓人大倒胃口的青黴素,柴秀雲便覺說不出的難受。
見她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餘長寧嘆息一聲道:“現在能照顧你的就只有我與公主殿下,你就如在幷州平叛那次一樣,再相信我一次如何?”
柴秀雲聞言一愣,俏臉猶豫之色盡褪,突然從他手中搶過木碗便仰頭咕嚕咕嚕地飲盡,竟是一滴不剩。
喝完,柴秀雲將木碗重重地扔在了地上,氣咻咻道:“這下你滿意了?”
“呵呵,柴將軍不愧爲當世英雌,若是讓我來喝,必定會難以下嚥。”
“餘長寧,你又在嘲諷我?”說着說着,柴秀雲又是杏目圓瞪,柳眉倒豎。
餘長寧哈哈笑着搖手道:“我說的也是心裡話,豈會嘲笑將軍?”
柴秀雲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沉吟半響忍不住問道:“這藥當真有效嗎?”
“有效!不過你得接連吃一個療程才行?”
“一個療程?”
“對,就是兩天時間,每天早中晚都須服用一道這種青黴素湯水,保管你藥到病除。”
見餘長寧搖頭晃腦猶如一個不靠譜的神棍,美麗的女將軍頓時怒了:“這樣我豈不是還要服用五次?餘長寧,你這個可惡的騙子,我要殺了你……”說罷,已是狠狠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
也不知是餘長寧胡亂製作的青黴素起了作用,還是柴秀雲本身體質就很好,第二天清晨柴秀雲額頭便已不燙了,這個人也是恢復了精神。
然而一看周身血跡斑斑,比較愛乾淨的柴秀雲便大覺不舒服,對着文成公主小聲道:“公主,這附近哪裡有山泉溪流?”
文成公主淡淡笑道:“柴將軍莫非是口渴想要喝水,你現在大病初痊,還是讓本宮替你取水來吧?”
柴秀雲俏臉一紅,瞥了正蹲在不遠處撥弄篝火的餘長寧一眼後,這才低聲道:“我身上又髒又臭,想去溪水中沐浴洗澡。”
聞言,文成公主也覺周身上下說不出的難受,對於柴秀雲的話自然很是認同,小聲道:“本宮也覺得如此,要不我們一道前去?”
柴秀雲又看了餘長寧一眼道:“好,不過我們得瞞過那小賊,千萬別讓他知道了。”
文成公主面紅耳赤地點點頭,不自在地看了餘長寧一眼,心裡竟是說不出的羞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