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的身子剛痊癒,便聽到了皇宮中傳來了消息,太子忽然病重,昏迷不醒,氣息微弱,脈搏時有時無,已經快不行了。太醫個個束手無策,龍顏大怒,他們更是膽顫心驚。卻依舊是一籌莫展。
這時,清水便接到了皇甫澤的口諭,讓她進宮去看望太子。
清水看了眼皇甫卓,心下卻是並不情願的,畢竟那裡有太多的痛苦回憶。
皇甫卓望着正在等她起身的公公,笑着對清水勸道:“太子病重,生母與養母都薨世,你也的確是該去看望,太子長這麼大,你恐還不知道太子什麼模樣呢。”
清水知道皇甫卓用意。在世人的眼中,太子的母族便只有清水一個親人了,如今他病危,若是清水不進宮去看望難免會落人口舌。更何況皇命不可違。
清水沉默了片刻,心中想着這孩子畢竟成爲了替罪羔羊,最後要慘死在自己生母的手中,也委實的可憐,而這一切的算計卻都是弱水當年安排,心中卻忽然對這個孩子有了一絲的同情。也便答應了。
轎子在東宮的門前停下。清水擡頭看着巍峨的宮門,依舊是但年的模樣,只是物是人非。
寢殿外宮女太監站成了兩排在候着,閻公公立在門邊。
清水稍稍遲了下步子,然後走了進去。內殿中,暖爐燒的正旺,溫度很是舒適。皇甫澤一身玄色的長袍坐在牀榻邊,面容清瘦,輕輕地在爲牀上躺着的小人兒擦着臉。
她愣站在那裡,將目光投向牀榻上的人。骨瘦如柴,臉色煞白,毫無血色,連脣都泛白。眼睛深凹,周圍有些發暗。完全不想是一個七八歲的孩子,乍一看倒是有幾分駭人。
皇甫澤擡頭看到她,那一瞬,驚得愣住了,好似石雕一般,連表情都僵化了。
清水這纔看到他的正面,臉色蠟黃,眼中有血絲,眼睛周圍有着一圈深深的眼圈,現在因爲太子的病,他並沒有好好的休息。
清水福了一禮,“臣婦參見皇上。”
一聲稱呼,皇甫澤恍惚從夢中醒來,將面前的人仔細的打量了一遍。不一樣了,她的確是和當年完全不一樣了,樣貌、氣質都變了。不再是那個可愛的小姑娘了,現在更加的成熟嬌媚了。目光中沒有怨恨,反而是多了一份淡然。
“……你……來了。”
清水向前走了兩步,將牀上的人看的更清晰些。越是靠的近,越是覺得牀上的人清瘦的可憐。早已折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
“太子……如何?”
“太醫都無策,如今藥石無用。”
“太子怎會如此忽然病重?上幾日尚聽平王說已經好了許多。”
皇甫澤搖了搖頭,他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說病情加重就加重,而且還命懸一線。太醫也診斷不出原因,更是找不到對症下藥的方子。
“以臣婦所觀,太子多半是中毒所致。臣婦這粗陋的醫術便能夠看出端倪,太醫怎麼會診不出?”
皇甫澤明白她的話中之意是懷疑太醫故意有心而爲。否則也不會忽然病情就加重到這個地步。
清水再走上前兩步,在牀頭的矮凳上坐了下來,伸手撫着太子瘦削的小臉,即便是清瘦如此,還是能夠看出來五官的精緻,和皇甫澤的確是很像,特別是嘴巴,幾乎是一模一樣。也難怪皇甫澤會這般的疼愛。
雖然房中溫度很高,但是小臉還是冰涼,好似永遠都暖不熱一般。他靜靜的躺着,胸口稍稍的起伏,若是不仔細看,竟分別不出來他是或者,還是已經死了。
清水陪着太子許久,卻與皇甫澤沒有多少的言語。兩個人都不主動的說話,好似很默契一般。
申時末,清水便藉口天色已晚起身回去。皇甫澤送她到外間。
清水再次的福了一禮,“臣婦告退。”
轉身正欲走,皇甫澤卻伸手抓住她手腕,她冷了一秒,看着他的手掌,擡手甩開。
“清水……”望着她的眼睛,卻說不出話來。
他明着讓她進宮看望太子,暗中也是想再見一見她,一別數年,這一年來他更是不斷地聽到關於她的消息,特別是最近的一個月,似乎她的名字都填都在他的耳邊響起,他幾乎每天都能夠夢到她,迴響起經年的種種。
“皇上若是無其他旨意,臣婦告退了。”
“清水……”他喚住他,依舊是不知道要說什麼。那些情話,那些承諾和誓言,對如今的清水來說已經是毫無意義。甚至是那一句,我放不下你,說出口來都是一種嘲諷。她不是當年的清水,而他也不是當年的皇甫澤了。
他再次的沉默,片刻,才勾了勾嘴角,擠出一個微笑。
清水福了一禮,便轉身離開。
看着她在身邊丫鬟的簇擁下離開,心似乎被抽走。
清水正走到東宮的門前便見到了郭蕊兒帶着一衆宮人過來,一身豔麗華服,飾物明豔,妝容明媚。只是臉上那道傷疤經多這麼多年,竟然還是沒有消去。
見到清水的剎那,她驚得目瞪口呆。接着便是很不屑的冷冷一笑。陰陽怪氣的道:“我以爲是誰呢,原來是平王府的姬夫人呀?不是聽說這幾年做了赤狄的肅王的王妃了嗎,怎麼還回大周來了?”
倨傲的斜眼上下掃了遍清水,冷嗤一聲。“我這是忘了,那赤狄肅王被殺了,聽說還是和你有關呢。可還真是禍水,走到哪裡害人害到哪裡。”一副不可一世得表情。
清水心中卻是冷笑,她這傲嬌蠻橫還真是沒變。也難怪,這麼多年,雖然沒有入主中宮,但也是掌管後宮,加上又生了個皇子,自然是不把別人放在眼中。即便是現在郭家式微,縱酒還沒有沒落到讓她在後宮無主的地位。
想到當年她害弱水小產,間接害她中寒毒,導致如今不能再孕。最後竟然還要取她性命,害死弱水。心中卻忽然覺得她並不值得她去可憐。
對於她的擠兌和嘲諷,她一笑而過。“貴妃娘娘。”她欠了欠身。
郭蕊兒得意的從她身邊走過,故意傲慢的瞥了她一眼,便走向東宮宮門。
只走了幾步,清水忽然轉身喚住了她,回走到她身邊,在其耳邊用只有她們兩個人才能夠聽到的聲音說:“郭貴妃,做人不能太狠絕,否則會有報應的。”
郭蕊兒等着她。
“太子之事,我還是奉勸你一句,放他一條生路,也是給你自己一條生路。”說完便走。
“姬清雅,你胡說什麼!”郭蕊氣惱的吼道。
清水卻頭也不回的離開。
次日,清水便聽到了宮中傳來消息,在他走後皇甫澤將太醫都審了一遍。最後一個太醫經不住恐嚇招供,太子的確是中毒,而且是一種罕見的毒,卻一直查不出毒是從何而來。
皇甫澤已經覺得此中有古怪,太醫竟然能夠衆口一詞的認爲太子是病重而非中毒,必然是相互竄通,太醫院不忠,生死大事,這是多麼危險的一件事情。皇甫澤威逼之下,其中一個太醫招架不住不得不對皇權妥協,合盤的拖出是郭貴妃用其家人逼迫。
一人招供,其他的太醫有的便說是被逼迫,有的便堅持認爲是自己學藝不專,誤診。皇甫澤盛怒之下,將整個太醫院都處治,而這自然是要追究郭蕊兒的罪過。
又一日,清水再次聽到的消息,便是郭蕊兒被打入冷宮。
她心中忽然想到那日她的神情,不由覺得好笑。不過短短兩日而已,天與地的差別,這也許就是接近權力中心的危險所在吧!
皇甫澤看着她神情淡然的坐在桌邊下棋,對於皇宮內傳來的消息只是聽之,並未有露出任何的喜悲,似乎這與他並無什麼關係。
他落了一下,問道:“是你和皇上說了什麼?”
“我只是告訴皇上太子並非病重而是中毒,太醫是能夠看得出來的。”
“僅此而已?”
“是,皇上是聰明人,自然是一點就通。也許,更是因爲他對太子疼愛過甚,稍有懷疑便想刨根究底吧。”她落下一子,截住皇甫卓。
皇甫卓笑了下,“棋藝也精進不少。頗有殷公子的風範。”
“與我下棋,是不是沒有和表哥下棋那麼的酣暢淋漓?是不是掃你雅興了?”
“與殷公子是下棋,與你是談天說地。趣味不同,怎會掃興?”
清水笑了笑,盯着棋盤看了片刻,卻忽然不知道該怎麼落子了。這時候冷笑進來,稟報關於查上元夜刺殺的事情,殺手沒有找到,倒是在其間見到了一位貴人,而且還遞上了一份拜帖。
皇甫卓頗感好奇,打開請帖才知道,原來是白玉城聽風閣白玉闕。
“他怎麼到華京來了?”清水好奇的問。
皇甫卓笑道:“這天下只要是經商之地,都有可能是他踏足之地。他來華京,可還真的沒什麼好奇的。”說完對冷逍吩咐回帖。
“十三哥,這聽風閣可是天下消息無所不知,或許對於上元夜刺殺一事,他能夠有線索也未嘗不知。”
“你說的是,不過這白玉闕是個怪人。我幾次問他消息,開出的籌碼都是難爲了我。”
“什麼籌碼?”
“就是你的狼牙吊墜,不知他爲何鍾情此物。”
“狼牙吊墜?”清水伸手摸了下脖子上的墜子。她記得當初她去聽風閣向白玉闕打聽消息的時候,她開的籌碼也是這個吊墜。他的解釋是喜歡收藏稀奇之物,可這吊墜也說不上稀奇,爲何他多次提及都是爲了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