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你傷的很重,還是先療傷……”秦復辰勸道,看着她肩頭的血心疼不已。
清水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轉身向肅王府正門走去,步履艱難,所經之處地上撒下點點血跡。
侍衛此時也不敢再妄動,都在等待荊元麟的命令。
清水邁步走上石階,腳下不穩摔在石階上,大概是牽動到傷口,她弓着身子掙扎半天才站起來。石階上卻是一片血跡。她再次的邁着艱難的步子向前走。
“這世上只有一個我,若是哪天我走了,這世上可就再沒我呼延玉茜了。”耳邊響起一個聲音。
他眼中晶瑩,袖中的手緊握成拳,微微的擡了下頭,讓眼中的淚收回。
聲音低沉而略帶哽咽的道:“此後王府……任你出入……”
清水的腳步頓住,他是要留她?不再關她?她不可置信的緩緩的轉過身看着他,那一瞬他看到他眼底最深處的悲傷,好似陰雲密佈午後。
他怔怔的轉過身回了房。
秦復辰立即的上前去扶清水,並吩咐下人馬上去請大夫。
清水內心那一刻卻很複雜。她看到荊元麟內心最脆弱的角落。無論是平素如何的嚴苛無情,如何的對一切有故作淡若雲煙,內心還是有一處溫暖領地,只是那裡面埋葬一個人,他不願任何人走進去。
他爲什麼會對她有那樣的眼神?難道僅僅因爲他說她像那位呼延姑娘?所以於心不忍?她心中冷笑。
慄王聽說他受傷了過來看望。從下人們的口中得知了當夜的情形,便替清水打抱不平的道:“六哥太過分了,竟然讓侍衛將你傷的這麼重。是哪個侍衛刺得你,我非要刺他兩劍給你討回來。”
清水看他緊張擔心的樣子,笑着安慰他道:“我這是皮肉傷,不過是流了點血,侍衛也是誤傷。”
“誤傷就能夠免責了?楚烏,你去問問是哪個侍衛這麼沒分寸。”慄王滿肚子的不平和對清水的心疼。
“慄王,真不怪侍衛,別爲難他。你若是責罰了他,我心中反而覺得虧欠。”
“冷姐姐,你心太軟了。”他略帶一點不服氣。
清水笑了下,從椅子上坐直了身子,伸手去拿旁邊的榛子,慄王見她不方便立即幫她拿過來並剝好,放在茶盅內。
“冷姐姐很喜歡吃榛子嗎?”他一邊剝一邊隨口問。
“也不是,只是有點餓了。”
慄王扭頭就對旁邊的朱環訓斥道:“怎麼也不爲冷姐姐準備吃的?她現在受了傷,就該好好的補一補,你是怎麼伺候的?這麼不盡心。”
朱環被嚇壞了,忙俯身認錯。
“跪着做什麼,還不去準備吃的?六哥怎麼讓你過來伺候,難怪冷姐姐一直這麼瘦。”
朱環叩了頭立即的退下。
清水被他這一通脾氣發的有點懵了。“到我這兒教訓人起來了?”
“不教訓她們不知道用心。冷姐姐,你看你都越來越瘦了,六哥都不知道心疼。”
見清水吃了兩顆榛子有些幹,便倒了一茶遞給她。
不一會兒朱環便端着藥粥進來。慄王皺了皺眉頭,教訓朱環不上心,不熬一些進補的湯,或是做一些飯,就讓冷姐姐吃這個?
清水替朱環解釋道:“這是藥粥,既營養又有助傷口癒合,是大夫開的方子。我現在也不能吃別的什麼東西,對傷口也不好。”
慄王這才罷休,不再爲難朱環。
清水吃完藥粥,也覺得有些累了,慄王也不敢多打擾她,就讓她好好休息。
離開飄絮苑他直接去了水墨閣,走到二樓書房門口,便見到荊元麟站在窗前,面對着池塘發呆,不知道在看什麼,或者是想什麼。
他走進去,瞥了眼旁邊茶几上的糕點,拿了一塊丟進口中。
“六哥,我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他走到窗邊靠在窗櫺上歪着頭看荊元麟的臉,也在打量他的表情。
“什麼事?”他目光一動不動,略顯得空洞。
慄王撓了下頭,支吾了一會兒道:“就是關於冷姐姐的。冷姐姐在你這兒也不受你待見,你不開心她也不樂意,不如六哥就讓冷姐姐隨我去慄王府吧!”
荊元麟扭頭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怎麼了嘛?難道不是嗎?這才一個月就被你傷了兩次了。而且我每次來幾乎她身上都有傷。冷姐姐有什麼不好的,你要這樣的對她?當初你向皇兄要了她進府,滿都城的姑娘都羨慕不已,沒想到你半分都不憐惜。若是你覺得她不好,就不要強留。”
“這是我的事情。”他轉身走道書案前坐下。
“可這不是六哥你一個人的事情,還關乎冷姐姐的事,還是我的事。”
荊元麟擡眼看他,他意識到剛剛嘴快說了不該說的話,可話已經說了。他有些無措的退了兩步靠在茶几上,支吾了一會兒,鼓足了勇氣的上前一步道:“我喜歡冷姐姐。”
荊元麟凝視着他,似乎在確認他這話是玩笑還是真心。許久,他冷笑一聲,教訓道:“你知不知道自己說什麼?”
“我……我就是喜歡冷姐姐……”
“住口!”荊元麟怒喝一聲。
慄王嚇退了一步撞在茶几上,茶盅被震的脆響。自從呼延玉茜去世以後,荊元麟幾乎沒再發過脾氣。即便是心中生氣,臉上最多也是冷漠的表情。這一次看來是氣的不小。
“六……哥……”他有些害怕。
“她不是普通的女子,斷了你這份情。”
“我知道她不是普通女子,若是普通女子我還不會喜歡呢!”
“你……你對她過去一無所知,甚至對她現在想什麼,要做什麼都不知道,就在此大放厥詞說喜歡?”
“六哥……”
“出去!”荊元麟厲聲斥責。
看着荊元麟這次不是嚇唬他,是真的發火。畢竟冷暗香現在是肅王夫人,他說出喜歡的話,本就是越禮的行爲,自己理虧,也不敢在多言惹怒荊元麟,轉身離開。但心中對此還是不滿。
因爲這一鬧,慄王許多天都沒有再去肅王府。清水獨自坐在西跨院一片小竹林中的涼亭內。手中一隻短笛橫在脣邊,笛聲低沉綿長,像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用略顯嘶啞的聲音在蒼涼的黃昏對着夕陽在在講述一個很久遠而古老的故事,沒有大喜大悲,卻有一種孤獨和滄桑。
一陣春風吹來,穿過竹林卻帶來一陣涼意。她放下笛子,眼角淚水滑落。
身後有腳步聲傳來,是荊元麟。他聽到竹林中的笛聲,被吸引過來。
走進涼亭,他看了眼她手中短笛和她眼角還未有拭去的淚水。手在衣袖中動了動,想伸出去,最後卻還是握成了拳。
“你在想……你的……女兒?”他聲音低沉蒼白。
清水看了他一眼,他既然知道她的身份,自然也是知道她女兒的事情。她將目光轉向了竹林中,一直眼中的淚。
“她離開我的時候,只有兩個月零五天。若是她還活着,如今也快五歲了。”
“若……她真的還活着,你……會原諒皇甫卓嗎?”
清水沉默了許久,一陣冷笑。這樣的假設還有什麼意義,她的女兒不會再回來了。而他與皇甫卓之間隔着的東西太多了。
荊元麟也沉默了許久,幽幽的開口道:“如今赤狄與大周之間表面上太平,實際暗流涌動。蒼狼城雖是都城,卻並不是太平無事,你出門的時候讓楚烏跟着。”
他眼中有一種落寞和無奈。她不知道這是不是因爲她。但她猜想,即便是不因爲她,也應該與她有一些關係。
“謝謝你。”
他苦笑一聲,轉身離開。
傷好的差不多了,她便去找慕容連峰,身邊並沒有帶着楚烏。
開門的一個小廝並不認識清水,詢問身份後,讓她稍等然後進去稟報。
門再次打開的時候,站在面前的卻是慕容連峰。他一身藏青色長袍,笑容明亮的看着她。
“我就知道你遲早會來。”
“慕容大哥這些天一直在等我?”
“是,快進來吧!”
慕容連峰住地並不豪華,只是普通的三進院,不過佈置的很雅緻。
一邊向裡走慕容連峰一邊道:“好些年沒有見到你,在慄王府的時候差點沒有認出你來。長變了不少,也清瘦了不少。這三四年殷商一直派人在尋你,竟沒想到你會到蒼狼城來,並且成爲了肅王荊元麟的夫人。”
“其中也有很多的曲折,三年前我幾次試圖的聯繫你們,在城中留下了許多文字標記,卻最後都沒有湊效,這三年更是被荊元麟關在肅王府根本無法出來。否則也不會到今日才見到慕容大哥你。”
“當時殷商也懷疑是來到了蒼狼城,派人再城內暗中尋找你,並未有發現你留下的任何標記。看來是真的錯過了。
兩人說着走到了客廳,丫鬟端來香茶。慕容連峰便吩咐下人都退下。
清水坐下身邊問:“慕容大哥知道表哥現在身在何處嗎?”
“他在慄王成人禮的前幾日就離開蒼狼城去華京了。那邊有一些事情需要處理。尋到你的事情我已經讓儲暉前往大周通知他了。”
“儲哥哥?”南軒曾經和他說過,當年他前往赤狄尋找慕容連峰去營救殷商的,但是一去兩三個月都沒有任何的消息傳回,甚至是在虞山也並沒有聽到關於他的消息,她還以爲他遭遇不幸。“他這幾年一直在慕容大哥這裡?”
“是,當年因爲赤狄和大周開戰,信傳不回去,我讓靳白帶人前往華京去營救,最後遇到了大周兵,被攔在了裂雲關,一直耽擱。後來纔得到消息你們到了虞山,並都無事。他也便一直都留在我身邊。”
“我這三年被荊元麟關着,對外面的事情都是一概不知,不知現在赤狄和大周之間的關係如何?我們在赤狄的人布控是什麼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