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後。
清水睜開眼,粉色的帳頂,身上蓋的是粉色的薄錦被,轉頭看向旁邊,梳妝鏡,矮凳,櫃子,衣架,屏風,窗前高腳桌上的花瓶裡插着幾株盛開的鮮花。
這是哪裡?我怎麼在這兒?
她腦海中畫個大大的疑問。掀開被子,一身雪白的中衣,坐起身,她有些吃力,覺得全身上下虛浮無力。
口中乾澀,看到旁邊的圓桌上有茶壺水杯,她站起身,雙腿有些不穩,頭有些昏眩。慢慢的挪動步子走了過去。提壺覺得手腕沒有半點力氣,水壺在手中搖搖晃晃,艱難的倒了一杯水,端起來的時候手腕顫抖灑了半杯。
清涼的水潤溼喉嚨,她喝了幾大口,這才覺得身上稍稍有點力氣。
走回到衣架邊,拿了件外套披上,然後去開門。一縷陽光射了進來,刺得眼睛睜不開,她用手臂擋住,緩了一陣才慢慢的睜開眼睛,擡頭看了看天,還未到午時。
院子中滿地落葉,空無一人。她一邊走下石階,一邊四周打量,院子很大卻連個人都沒有。這到底是哪兒?她怎麼會躺在這裡,而且全身毫無力氣。
“有人嗎?”她開口喊,卻發現聲音沙啞低沉。她瞥見旁邊的幾株花草下有一個水瓢和一個只有底部一點水的木桶。她挪着步子走了過去,拿起水瓢用力的敲了敲木桶,這聲音比她嘶啞的聲音大,她滿意的繼續敲了幾下。
這時從前院,後院走來了兩男一女。她鬆了口氣,還以爲這裡就她一人呢,看來有別人啊。
“清兒?”皇甫卓錯愕一下,然後激動地立即的衝上前將她抱起來,“你終於醒了,終於醒了。”
“放開我!”她雙手無力地打着皇甫卓肩頭。
皇甫卓也意識到自己太過激動了,他守了她三個月,他以爲她永遠都不會再想過來,現在見到她站在面前怎麼能夠抑制住自己的情緒。他輕輕地將她放了下來。
清水皺了下眉頭瞪着他,“你誰呀?”
皇甫卓被問的懵了,“清……清兒……你……你剛纔說什麼?”
“我問你,你是誰。”她揉了下自己的脖子,這嗓子怎麼說話這麼難聽。
“你……忘了我?”皇甫卓驚愕的看着她。
“我都沒記得過你,你到底是誰?”然後又看了眼旁邊的一個青年和一個姑娘,繼續沙啞的聲音問,“你們又是誰啊?”
“清兒,你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
“記什麼呀?這是什麼地方,你們幹什麼的?”
“那你可記得你自己是誰?”皇甫卓再次試探的問。
“我?我……”清水皺起眉頭努力的想,自己是誰?她沒有任何的印象,叫什麼,住在什麼地方,父母兄弟是誰,她統統不知道。“我是誰?”她茫然地看着皇甫卓。
皇甫卓徹底的判斷,她是真的失憶了,也許當初傷的太深,也許悲痛太劇烈。不過那樣血腥的記憶,忘了便忘了吧,這樣她才能夠活的沒有任何負擔。如今她雙眸一如當年那般的純淨,沒有任何的仇恨和痛苦,這樣豈不是更好。
“你叫清兒,你受了傷昏迷了好幾個月,很多事情應該都不記得了。不過沒關係,你醒了就好。”
“我叫清兒?我怎麼受的傷昏迷這麼長時間?”
“你……你被人追殺。”
“追殺?”她想了想,沒有任何的印象,好奇的接着問,“爲什麼會被追殺?”
“額……”皇甫卓不知道怎麼往下編,便急忙的道,“這個說來話長,我稍後慢慢和你說,你現在應該餓了吧,靈靈,去準備飯菜。”
阮靈靈錯愕的看了眼他們點了點頭,“好,好。”然後便忙向後院去,一旁的冷逍爲了避免尷尬,也忙道:“我去幫忙。”急匆匆的跟着阮靈靈離開。
皇甫卓將她扶到房間內,冷逍和阮靈靈將飯菜都端了過來。皇甫卓幫她夾菜,“多吃點,你這幾個月都沒怎麼吃東西。”
“你不吃嗎?”
“我不餓,我看着你吃。”
“那你給我說說我是怎麼被追殺的吧,正好現在有時間。”她吃了一口菜後道。
皇甫卓看了眼冷逍和阮靈靈,這還真的是追着逼問,看來今天不告訴她,她是不會罷休的。他腦中組織編纂一個故事,給她重新一個身份,讓她徹底的忘記過去,以另一個身份活着。
“你怎麼不說啊?”清水停下吃飯看着他。
他笑了笑,便說道:“幾個月前我帶着你出去遊玩,遭遇一羣山賊,你被山賊刺傷,傷的很重便昏迷了幾個月。”
“這樣啊。對了你還沒有告訴我你是誰呢?他們又是誰。”
“我……我是這顯州的商人,卓十三,他們是府中的下人,冷逍和阮靈靈。”
“卓十三?”清水皺了下眉頭,“這名字真不好聽。還有爲什麼我會和你們在一起?”
“你是我的妻子,當然和我在一起。”
清水嚼了一半的菜吐了出來,吃驚地瞪着他,“我是你的妻子?”
“是。”
“我……我怎麼不知道。”
“你都忘記了。”
“我……我怎麼覺得我像是被撿來的。”
“哦,對,當初我就是在路邊將你撿來的,所以你是個孤兒,並沒有父母兄弟。”他先把這個攔截下來,免得後面又追問。
“我可真夠倒黴的。”清水看了眼皇甫卓,然後又看向立在門邊的冷逍和阮靈靈。“府中就我們四人?”
“是。”
“你……你不是商人嗎,怎麼這麼窮酸,府中就兩個下人啊,你做什麼生意的?”
“絲綢。”
“是不是生意賠了?現在落魄成這樣?”
皇甫卓被她這胡亂一通的追問和想象,簡直是無法將話接下去。旁邊的冷逍和阮靈靈一直在忍着笑。
“賠……倒是沒賠,我這是節儉。”皇甫卓尷尬的道,覺得這謊言編的越來越離譜。
“這也太節儉了,衣食住行都成問題。明日召幾個下人進府來,也把府中收拾一下,我剛醒來的時候,以爲自己在一處荒廢的院子裡呢,院中到處都是落葉,哪裡像人住的地方。”
“這……讓他們打掃一下就行了,不用應召下人了。”皇甫卓勸道,清水在這兒的事情,越少的人知道越好。
“那怎麼行。”清水放下筷子,一本正經的道,“好歹也要有個家的樣子啊,如果有客人來了,見到這滿院子的髒亂,多丟人啊,到時候所有的不好都會怪罪道我頭上來。不行,必須要應召幾個下人。不用明日了,今日就去貼告示。”
見沒有人動,清水瞥了眼冷逍道:“愣着做什麼啊,去貼告示啊!”
“這……”冷逍爲難的看着皇甫卓,當初來的時候可就是爲了安靜,只帶着他和阮靈靈兩人過來的,其他的人一個沒帶來,現在去招下人,不是自找麻煩嗎。
皇甫卓看着清水那一臉認真的模樣,倒有幾分當年的神情,對冷逍吩咐道:“快去吧!按照夫人的意思去辦。”
“可……”
“可什麼,之前夫人養傷需要安靜,現在夫人醒了,自然是要多些人伺候,快去!”
“是。”
“等一下。”清水立即的喚住剛要離開的冷逍,“召二十人,十男十女。”
“夫人,院中要不了這麼多下人。”
“怎麼就要不了了?鋪牀疊被,洗衣做飯,燒火劈柴,打掃庭院,看門守夜,澆花灌草,哪樣不需要人,二十人我還擔心不夠呢。反正你先召二十人來吧。”
“這……也要不了二十人,十個就差不多了。”
清水回頭看向皇甫卓,問:“是不是家中請不起這麼多下人?”
“啊……不是,以前不知道你這麼喜歡熱鬧,二十人就二十人,如果你覺得不夠,可以再招。”
“好。”清水滿意的笑了。皇甫卓便讓冷逍快去辦。
冷逍皺着眉頭,若不是看她笑的那麼真誠,他都開始懷疑清水是不是真的失憶了,持家的事情知道的這麼清楚。
告示貼出去的時候,正是集市上最熱鬧的時候,看告示的人比較多,見工錢豐厚,來應召的男女排了兩條長隊。
冷逍和阮靈靈對來的人進行挑選。清水經過半日的活動,手腳靈活了許多,嗓子也好了。就來到府門前湊熱鬧。
看着兩長隊的人,既有白髮老人,也有十來歲的孩子,既有十幾歲的小姑娘,也有幾十歲的婦人。她皺了皺眉頭。對冷逍吩咐:“男子,擇十五至三十歲;女子,擇十五至二十歲。五官端正,身體健康,無殘疾,若有什麼一技之長可以放寬。還有,這些人來一趟也都不容易,應不應召都每個人給他們幾文辛苦錢。”
“是。”
折騰了一個時辰,終於選定了二十人,清水看了眼他們的確都是按照她的要求,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吩咐他們今日都各自回去收拾東西,明日一早進府來。
皇甫卓看着她做起事來有模有樣,站在她身後滿眼寵溺的笑着,這樣多好,他就喜歡看着她這麼鬧,他的心纔會覺得很踏實,生活纔會覺得真實。
清水轉臉看到他發笑的表情,然後問:“我們的院子怎麼叫桃園?”
“因爲後花園有幾株桃樹,所以就叫桃園了。”
“這名字不好,我要把匾拆下來,換上卓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