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回到平王府書房,冷逍便過來稟報說聚福樓下藥的夥計什麼都沒有交代今早咬舌自盡了。
皇甫卓當即便斥責:“你們一個個可真行,一個看守清院被兩個少年潛入,一個審問兇手能讓兇手咬舌自盡?你們都是幹什麼的?”他一把抓起手邊的杯子擲了過去。
“王爺恕罪。”冷逍慌張的跪下俯身請罪。
皇甫卓稍稍平緩了下情緒,“既然沒有查出背後兇手,就給本王小心保護夫人。冷逍,本王再給你一次機會,若是夫人再有任何的差池,你就給本王以死謝罪!”
“屬下遵命。”
“退下!”
“是。”
皇甫卓頹然的坐在書案後,心中一陣煩亂。殷商被發現,清水被下藥,朝中軍中虞國人作祟,身邊還有亂國者。他擰着眉心,一件還未有解決另一件又壓了過來,讓他焦頭爛額。
這時莊淑端着一杯清茶進來,瞥了眼地上茶杯的碎片,走到書案前將清茶放到他手邊,笑着道:“十三哥是有什麼煩心的事嗎?不知莊淑能否幫十三哥。”
他擡頭望了眼莊淑,舒了口氣,“你不必擔心我。”
莊淑微微的皺起眉頭,語重心長的道:“十三哥,恕我直言,你這次回華京來好似變了一個人,除了對姬夫人一貫的溫柔,對任何人脾氣變得差了。以前你再生氣也不會這般的摔東西。莊淑能感覺到你心中藏着很多東西,以前你還會和莊淑說,現在卻不再開口。莊淑還是希望十三哥能夠像從前一樣,雖然偶爾多愁善感一下,可還是雄心壯志有男兒氣概。”
“對不起。”
“十三哥不該對我說對不起。莊淑只想知道十三哥對於將來的打算。難道真的要做個閒散的王爺在平王府中守着姬夫人一輩子嗎?十三哥真的甘心嗎?”
她的心是不甘的,她從小最崇拜的就是自己的哥哥,所以她纔會愛上獨孤繹,一個和哥哥一樣心懷百姓之人。她曾經希望自己能夠和藺若芸一般,馳騁疆場,可她是公主,身份不允許,所以後來才與藺若芸成了閨中密友。
皇甫卓疑惑地看着她,“你怎麼這麼問?”
莊淑走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慢條斯理的道:“早上深兒來向十三哥辭行去軍中,十三哥不在深兒便找了我,讓我代他給十三哥道別。我送他的時候,他和我說了一些半年前南下尋你時候遇到的事情,讓我勸十三哥。在姬夫人的事情上十三哥已經迷失了自己。姬夫人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清水姑娘了。”
“她現在是因爲失憶纔會依賴十三哥,可她身邊的人又怎麼會如此甘心?她能夠去殺皇上,一旦她恢復了記憶,她一樣會將劍刺向十三哥,當初在殷府被屠的時候,她對十三哥不就是動了殺心嗎?”莊淑想想還是心有餘悸。
皇甫卓怎會不知清水的對他的恨,他現在也在努力的去淡化她心中的仇恨,甚至讓他忘記仇恨。他不能夠因爲她的恨,而就放棄他對她的感情,他已經放不下了。
“這些事情十三哥都知道。莊淑,即便深兒不知,你當知道我爲什麼幫着殷府,我不想仇恨繼續的蔓延下去。母妃和慕容都因爲這場仇恨離世,若說恨,我恨虞國人這幾年在華京興風作浪,可我更恨大周對虞國一次又一次的屠殺。”
“十三哥……”
“莊淑,有句話十三哥想告訴你,不是衝鋒陷陣英勇殺敵的纔是英雄。”
莊淑沉思了片刻,點了點頭,忽然心滿意足的笑了,“莊淑明白十三哥意思。”
與莊淑敞開心扉的相談,他感覺心也平靜了許多。這段時間他的確是太多事情積壓在心中。
思齊院,南軒正在爲曉月拆掉手上的白絹,當看到完好的手掌曉月激動地抱着手又哭又笑又叫又鬧。
“一點疤痕都沒有,真的沒有。”她活動了下自己的手指,手指雖然沒有之前的靈活,可能也是這段時間一直被包裹着的緣故,但只要多練習練習肯定能夠回到以前狀態的。
南軒自己也意外,他也只是根據醫書上面的記載,然後加上他大膽的嘗試,沒想到竟然有這種意想不到的結果。
“南軒,太謝謝你了。”曉月抱着自己的手掌親吻了幾口。
涼月看到曉月的手掌也是驚呼,簡直是奇蹟。“小大夫,你現在可就要成爲小神醫了。”
“有點早,等我將姐姐畏寒之症根除了,你們再喚我小神醫也不遲。”南軒笑着回道。心中卻是想到了殷商身上燒傷,或許他也可以用相同的方法幫殷商恢復容貌。只是現在首先要做的就是將殷商救出清院。這單憑他和儲暉兩個人的力量完全不可能,可在朝中的人,現在他也不知還有誰。
“你們別在我房中歡舞雀躍了,我可是還要繼續研究我的醫藥呢。”南軒半開玩笑半認真的將她們幾個人都趕出了房間。
接下來他不僅一邊要爲清水安胎,一邊還要想辦法將殷商救出。他藉口去買一些藥離開王府,秘密的飛鴿傳信給慕容連峰,希望他能夠有辦法,或者是回華京一趟。
半個多月後,便聽到赤狄與大周交戰,大周想奪回失地,主動的進攻赤狄,但情況如何還沒有消息傳來。雙方交戰,南軒便擔心他的信能夠傳到慕容連峰的手中。
這日他來到了寺廟後山涼亭,對儲暉問:“你知道朝中我們的人有哪些?”
儲暉想了一下道:“因爲殷府受到牽連許多,目前我知道的也只有大理寺獄長塗廣,他和我是單線聯繫,我之前有問過他,其他的人他也並不知曉。”
“公子被關,姐姐失憶,小師父、靳大哥他們都在邊關,朝中之人都不認識,現在我們想救公子連個幫手都沒有。”南軒踱着步道,“我給小師父去過信,已經一個月沒有消息回覆,想必也是因爲邊關戰亂,小師父根本沒有收到信。”
“我親自去一趟邊關,將公子的消息告知慕容公子。公子的事情耽擱不得。”
“你若是走了,遺一呢?夏姐姐一個人能夠照顧好嗎?”
“只要夏芍的身份安全,遺兒就不會有事。何況不還是有你嗎。”儲暉笑着拍了下他的肩頭道,“你多去小院看看她。”
南軒思量,思齊院他根本離開不了,也的確只有這個辦法。
“兩國交戰,你此去邊關很兇險,萬事小心,若是見到了小師父,立即的給我傳信,免得我們都擔心你。”
“好。”
思齊院。
清水在皇甫卓的攙扶下在花園中慢慢的轉着,現在肚子越來越大,對她而言走路更加的不吃力,只能夠一小步一小步的邁着。人間四五月月,已經過了奼紫嫣紅花團錦簇的季節,所幸園子中花的品種多,可一年四季交替不敗。
“十三哥,你有想好給我們的女兒起什麼名字嗎?”
“我倒是想了許多,只是還沒有合心意的,你呢?有想到什麼好的名字嗎?”
“我想到一個,未央。十三哥覺得如何?”
皇甫卓思量着低念兩遍,笑着道:“好,就叫未央,情思未央。”他笑着將她摟在懷中。
“那萬一是個兒子呢?”清水擡頭問。
“兒子也叫未央,誰讓他是個男孩兒。”
忽然一陣風起,他擡頭看了看天,天上雲層滾動,是要有一場暴雨。他便勸着清水回思齊院中,不能夠再淋着雨。
剛回到思齊院,外面便下起了雨,雨勢來的倉促而兇猛,滂沱而至。小院中雨簾朦朧,連兩側的房間都模糊不清。忽然南軒從院門衝進來,並沒有撐傘,身上盡數淋溼,竄進旁邊的迴廊中,忙打身上的水。
清水回憶起那個她記起的畫面,也是這樣的狂風暴雨,她抱着一個少年在雨中痛哭,儲暉說那個人是她之前的護衛,陪着她從小一起長大。
“十三哥認識溫秣嗎?”她問身後的正拿着披風給她披上的皇甫卓。
他手頓了一下,看了眼外面的雨。“你記得他?”
“是的。很多的畫面我都記得,只是我卻從不知因果。”
“別多想了,你今天在外面逛了許久,也是累了,先休息,以後十三哥會將之前的事情細細的一件一件和你說。”扶着她到軟塌上躺着。
她望着屋檐下的雨,牽着嘴角笑了笑。
藺若芸此時站在廊下看雨,身邊的華錦勸說,雨絲已經打溼了她半身裙裳。
“下個月,姬清雅就要分娩了吧?”
“是。”
“真快啊!”她嘴角冷笑。
“從來分娩都是九死一生,姬夫人身子這麼差,那小大夫也說了,生死一線。奴婢倒是認爲這是個機會。錯過了這個時機,再尋機會可就難了。”
“是啊!思齊院中都是王爺身邊的人,上次醬鴨的事情後思齊院的侍衛增了一倍,王爺又下了令就連我也不能夠進思齊院,想要動手也只有分娩之日。”她笑着道,“即便是當日,所有能夠進思齊院的人和物也必然是王爺親自挑選的。你從現在就讓人盯着。”
“是。”
她一步步走下石階,華錦攔着她,被她擋開。一步步走到院中,大雨早已將她從頭淋到腳溼個透。她冷笑着昂首,任憑雨水打在自己的臉上,眼睛迷離的看着白茫茫的天空,什麼都沒有。她想到了幾年前的那個雨天,她在聚福樓窗前看着街道上無助哀求的姬清雅。
慢慢的閉上雙目,感受一滴滴雨打在身上。
皇甫卓,你可曾想過你欠了我多少?你對不起我多少?你娶了我,除了王妃這個名分,你還給過我什麼?我寧願從未踏進這平王府。
我也曾是跨馬橫槍的女將軍,爲了你脫下戎裝,因爲你的無情,一步步將我逼成一個滿腹狠毒的怨婦,你知道我現在多恨自己嗎?你若是知道,就該知道我有多恨你多恨姬清雅。
皇甫卓,就算有一日你知道真相會恨我入骨,我也不允許姬清雅出現在你我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