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她都知道他的想法,縱然沒有他想的那麼深遠……
“陛下……”見軒轅雲霄久久不語,宣皇后喚了一聲。這一聲,瞬間將都陷入回憶的兩人帶到現實當中。
“宣兒,”他還是如當年那般喚她,“朕知道你的來意,你是爲了琰兒。所以縱然知道太子起了那樣的心思,你卻不提醒,爲的是想爲琰兒鋪路。”
宣皇后沒有否認,“所有人都以爲太子是我親生的,可是,你再清楚不過。只有琰兒纔是我的孩兒。太子總有一日會被廢,他要逼宮,不是瞬了你的意?同時也能警告宣家這個勳貴世家的外戚,行事謹慎不可太囂張。”
軒轅雲霄看着她,這些從來都瞞不過她,從他對她說出要用另一個孩子給她作爲太子時,之後的一步步路,她都知道。但是她沒有辦法,只有盡力配合。因爲他不僅是陛下還是她的良人。
太子是陛下宮中一位宮女所生,生下太子後,宮女自然會被刺死,可是從宮女有孕的第一天起,皇后就被迫佯裝有了身孕,直至太子出生。
這一切都安排的是天衣無縫,可是卻不曾想的時,就在太子剛剛出身的第二日,宣皇后在宮中暈厥。
太醫院院判大人立刻前往皇后宮中爲皇后診脈,卻發現,皇后有孕在身,時間尚不足一月!
如果宣皇后纔有身孕,那她昨日生下的孩子又是怎麼一回事?
“我本不要求琰兒成爲太子,又或者他將來如何,我只是希望,他能叫我一聲孃親。而不是看着他,你與我親生的孩子都被你算計,什麼義診巡視,這些本就是你的主意,你若親口提出,哪個大臣敢反對,你卻故意接着琰兒的口來說這事。”
宣皇后心裡有股怨氣,所以,一開了口,頓時就止不住的說道:“自從太子之事後,你爲了平衡所謂的權利,處處以琰兒壓制君昊,又或者以君昊來壓制琰兒。他們可都是你親骨肉啊!所有的事,你讓我做,我便做了,從不問你一句爲什麼,可是,你知不知,因爲這事,琰兒心有不安,他……”
說道這裡,她猛然醒悟可不能說出琰兒喜歡沈依依之事,她連忙轉口道:“你有沒有爲他想過,有沒有爲我想過?”
“我沒有爲你?”軒轅雲霄的臉色有些難看,整個屋裡只有他們夫妻二人,連孟公公都親自在門口守着,房間周圍五米的距離連一隻蒼蠅蚊子也飛不進去。
“爲了你,我撤掉了太醫院的所有太醫,聶慍一家上百口被誅,最後把琰兒從小交還你宮中養大,你還要怎樣?你知不知道,爲了你,朕差點失去了一個孩兒!”
這話宣皇后從來都不知道,今日本是她第一次與陛下說這些事,可是卻聽到了她從未聽到的消息。
她頓時一怔!
軒轅雲霄猛地一拳砸在桌上,這一拳彷彿也發泄了他的怒火,片刻後,他柔和了語氣道:“算了,你不過是想替琰兒說話而已。放心吧,琰兒想要稟報的事,朕都知道,你先跪安吧。如果你想告訴他,就對他說,浙北之事朕自有安排。”
宣皇后知道事情也只有到此爲止,她起身福了福,“臣妾告退。”若有所思看了軒轅雲霄一眼,他背對着她,她只看到他的背影,他的背脊已經不如往日挺拔了,兩鬢間也有了花白的髮絲。
他老了!因爲老了,所以他才更加害怕,害怕自己走後,身後的那個位置會引得天下大亂,當年他也曾經爲了這個位置付出了很多,可當他真的成爲那個位置的主人後,才發現那個位置並不是那麼好坐的……
宣皇后心中一痛,不知道是爲了自己孩兒的心疼還是爲了軒轅雲霄的心疼,她嘆了一聲氣推開房門出去。
一出房門,此刻正午時分,原本是豔陽高照,可是她卻覺得很冷,好像入墜冰窖一般的冷,她腳步一下踉蹌,差點摔倒,孟公公驟然出手斜刺裡伸手扶住她。
“皇后娘娘當心。”他一擡頭卻無意中與宣皇后四目相對,只一瞬,他連忙低下頭,不敢直視。
宣皇后感覺有一絲涼意劃過自己的臉頰,她連忙站穩,伸手在臉上抹了一把,卻發現一手的潮溼。
看到她出來,阮嬤嬤連忙跑過來攙扶。
見她臉上有異,阮嬤嬤忙問道:“娘娘,您怎麼了?”
“回宮!扶本宮回宮!”她急急說道,好像遇到了什麼大事。
沈依依抱着嬰兒還站在那裡,她看到早已死去的嬰兒的母親,直到這時,她才注意到那女人臉頰深深的凹陷下去,臨死還保持着把孩子推出去的姿態,盡力伸長的手臂暴露在空氣中,她看到那雙手極瘦,用骨瘦如柴也不爲過。
再看向女人旁邊的那個孩子,縱然死去,但是她也是極爲消瘦。被石塊抵着的胸腹處,肋骨的線條在分明不過了。
驟然間,心裡咯噔一聲!
她低頭看了看懷中的嬰兒,嬰兒渾身上下都沒有外傷,可是哭聲卻極爲的微弱,她伸手揭開襁褓,卻發現這嬰兒腹部的骨骼分明,瘦的只有一層皮膚包在骨頭上,手臂也細得像是兩根枯柴。
哭聲越發的微弱,她剛要細細查看,可是這孩子最後連哭的聲音都沒有了,也已經沒有了氣息。
嬰兒的母親盡力保護着自己的孩子,卻還是沒有挽救這孩子的性命,沈依依把孩子放在地上,認認真真的查看起來,得出的一個結論卻讓她嚇了一大跳。
這孩子沒有收到內傷,他的死因只有一個,其實就是餓死的!
這孩子是被活活餓死的!
地震的發生不過也是今日早上的事情,一天的時間根本不可能把孩子餓成這樣,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這孩子已經很久沒有吃東西了。
想到那母親臨死前說的話,沈依依心裡如遭雷擊!
嬰兒也死了,她根本就救不了,她沒有辦法,只有把孩子的屍體重新放到那母親的身邊。她驟然起身,藉着這邊的地形看去,她看到玉川王手下的親兵們個個都是身形消瘦,臉頰略有凹陷,面如菜色。
他們在幫忙拋開這瓦礫救人,可是,當他們看到瓦礫下的人,不管是活人還是死人時,眼中迸發出光芒卻是如此的詭異。
沈依依看着這一切,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突然之間,她感覺自己身處在一團迷霧之中,一切都是那麼詭異,有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覺。
她重新過去回到沈樂康身邊,沈樂康一直擔心她的安危,看到她安然無事,他才送一口氣,剛纔要不是王大人一直拉着他,他一定跟着沈依依過去。
他只關心沈依依的安危,見到她安然無恙後,他纔想起埋在瓦礫裡的人。他用手比劃着問。
沈依依黯然的搖了搖頭。
他相信沈依依一定盡力了,但還沒能救出人來,他惋惜的嘆一口氣。
王大人道:“沈大夫安然就好,地動本就是天意,我們也只能是盡人事聽天命罷了。”
沈依依忽然想到之前襄贛瘟疫時,王大人也是跟着宣輕揚來賑災過的,她暗中拉了王大人一把。
王大人爲官多年自然是格外的透澈,他知道沈依依是有話要問自己,他連忙把身邊的人打發開去,“沈大夫可有事?”
畢竟周圍也有無數玉川王的親兵,所以,他們有意無意的走到僻靜的角落,佯裝查探救人,沈依依低聲問道:“王大人,你之前跟着宣……魏國公前往襄贛救災時,對浙北之事可有聽聞?”
她與宣輕揚關係匪淺,所以平日裡,因爲左亭衣的緣故,她都稱呼宣輕揚爲宣公子,這時提起他時,順口就說了,卻突然想到會讓人知道他們關係,所以連忙改口。
只是一個字,王勇浩心裡卻是一驚,之前就聽說沈依依與魏國公關係匪淺,現在看來果不其然。
可是,當他聽到沈依依說起的這個話題時,王勇浩臉色頓時一變,縱然此刻,天色昏暗,可是沈依依還是發現他眼中的異樣。
“王大人果真知情?”
王勇浩猶豫片刻方纔說道:“沈大夫這事切不可再提了!”
“爲什麼?”王勇浩無比小心謹慎的四下張望了,確定周圍沒人能聽到他們的說話,這才壓得了聲音,用只有他們二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這事我也是聽人提起過,後來魏國公……”
見他也是隻是好心的想要告訴自己不要在再說這事,但是擺明了不想告知他所知道的一切。
沈依依想到死在廢墟下的那母子三人,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命,豈能這樣敷衍過去,她面色一沉,立刻截斷他的話,“剛纔那邊埋着母子三人,還有一個是剛剛出生不久尚在襁褓裡的嬰兒,現在全都死了。你別騙我,我看過,她們個個骨瘦如柴,你也不用再隱瞞了,埋在廢墟中的很多人其實都是餓死的。只是偏偏這麼巧,發生了地震,這事你別說你不知道。”
她竟然這麼說,王勇浩眼底驀然震動,他更加震驚,“這麼說之前我聽到傳聞是真的!”
“到底是怎麼回事?”
王勇浩沉凝片刻才道:“去年我與國公爺趕赴襄贛,當時襄贛瘟疫橫行,聽說有蔓延到浙北的趨勢,所以,國公爺自然要往這邊問上一問的。當時玉川王派人來說,浙北毗鄰襄贛附近的幾個村落倒是有瘟疫,也問魏國公要了藥方去……”
沈依依聽着王勇浩說出的關於浙北的隱情,聽到後來她的臉色也跟着愈發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