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茶喝下去,脣齒頓時留香。謝如琢細細品完,不由得嘆道,“三皇子的茶藝精妙,琢兒佩服。”
蕭君夕接口道,“若是喜歡,日日沏茶給你又何妨?”
他的話一出,二人都是一愣。還是蕭君夕當先回過神來,抿着脣笑道,“日後我分了府,你便可常來喝茶了。”
算起來,蕭君夕早到了分府的年紀了,只是他身體一向不好,靖帝心疼這個兒子,便一直未曾給他單獨開府,只在宮中住着。
前世裡,蕭君夕也是成家之後方纔分府單住的,難不成這一世,也是如此麼?
謝如琢不由得便想起那個異國公主來,前世裡她還沒有什麼想法,可是如今她一想到面前這個男人會嫁給別人,她就覺得心中一陣抽疼。
這個男人,她小心翼翼的怕拖他入凡塵玷污了,憑什麼別人卻能那般作踐他?
謝如琢一直低着頭,因此蕭君夕並沒有看到她眼眸中的那一抹不甘與哀傷。只是看她一直不說話,蕭君夕也有些後悔,怕是唐突了佳人,因笑道,“可惜今日無雪,若是下雪時分,坐着這裡看景色會更加賞心悅目。”
謝如琢這時方纔回過神來,脫口而出,“今日景色也是極好的。”紅梅傲雪固然難得,可面前之人的顏色,卻不輸於外間的風景。
見他二人郎有情妾有意,卻誰都不敢先吐露分毫,蕭歆寧當下就衝着蕭君夕眨了眨眼,笑道,“謝小姐,你可知道今日我母妃特意這麼早來千金宴上,所謂何事麼?”
謝如琢搖了搖頭,笑道,“不知。”
蕭歆甯越發來了興致,促狹的望着蕭君夕道,“自然是幫我三哥選一個好媳婦吶。”
“歆寧,別胡說。”
她的話音一落,蕭君夕就瞪了她一眼,只是這一記眼風太沒有威懾力,蕭歆寧非但不害怕,反而越發的嘻嘻笑道,“我母妃說了,三哥年紀也不小了,是到了該討媳婦的年紀了。況且,今兒又不是隻有我一個人有這個念頭的,那賢妃慧妃都是想給自己兒子討個正妻,偏我三哥不找麼?”
說到這裡,她又衝着謝如琢使了個顏色,道,“謝小姐,我曾在書中看過一首詩,道是‘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你說這句詩說的對也不對?”
謝如琢吶吶了一聲,強笑道,“這詩固然有道理,只是花原在枝頭好好的生長着,何苦要將它摘下來呢?就如同天上皎皎明月,拖到凡塵豈不是玷污了麼?”
蕭歆寧不妨她說出這樣一番話,有些瞠目結舌道,“可是我說的是人呀,謝小姐,若是單隻說人呢?”
眼見着蕭歆寧逼迫的緊,謝如琢只覺得一張臉紅如蝦,剛想說話,便聽得不遠處傳來聲音,有女聲尖銳道,“快傳太醫!”
幾人當下就唬了一跳,還是謝如琢當先反應過來,道,“咱們過去看看吧。”
蕭君夕在無人處拍了拍蕭歆寧的腦門,嘆了口氣,這才隨着謝如琢一同去了芷蘭宮。
芷蘭宮裡此時已經亂作一團,蕭歆寧抓住一宮人,喝問道,“這是出什麼事了?”
那宮人顫抖着身子道,“方纔祥嬪娘娘在這裡吃點心,誰知道剛吃了幾塊,就小腹流血不止,這會兒太醫正在來的途中!”
聞言,蕭歆寧微微一愣,道,“怎麼會這樣?”
再看慧妃,也是一臉的慌亂,指着宮人道,“將今日芷蘭宮上下的人都給本宮關起來!”
出事的第一時間,這些在場的世家貴婦小姐都已經被送往了芷蘭宮的偏殿,謝如琢看了一眼亂糟糟的屋內,回身道,“七公主,我去陪着母親了。”
蕭歆寧見眼下這模樣,跟蕭君夕對視一眼,這才道,“我陪你一起去。”
蕭君夕則安撫的拍了拍謝如琢的頭,低聲道,“莫怕,凡事有我。”
聽了這話,謝如琢竟然出奇的安心,當下就露了一抹笑意,點了點頭,便隨着蕭歆寧一同去了偏殿。
偏殿與正殿不過幾步之遙,所以正殿這邊所有的動靜,在那廂都能聽個通通透透。
謝如琢站在迴廊下,望着那邊有人影不時的進出着,一面在心內猜測着慧妃下一步所要走的棋。
牀上躺着一個女子,年方二八的模樣,一張臉清秀可人,只是現在卻被疼痛折磨的猙獰至極。她緊緊地抓着身上的錦被,哭喊道,“皇上,救我,臣妾好疼!”
葉貴妃坐在正位上,不時的望着裡面,低聲嘆道,“真是作孽啊,這祥嬪怎麼好好的就成這樣子了呢?”
慧妃伸出帕子擦了擦並不存在的淚意,也掩蓋了臉上的不屑,道,“怕不是跟她過不去,是想對她腹中胎兒下手吧。這些年,咱們後宮裡被害死的孩子還少麼,只是不知道是哪個天殺的,竟然做出這種狠毒的事情來!”
葉貴妃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慧妃,見她神情確無異樣,轉而將目光看向了一簾之隔的房內。
女子的聲音漸漸低於虛無,賢妃也在這個時候趕來,她一進門,便問道,“出什麼事了?”
她聽了消息急匆匆的前來,爲的就是看戲。畢竟,這千金宴上出了事兒,且出事地點還是慧妃的宮殿,這慧妃無論如何也是脫不開關係的!
慧妃一向與她不順眼,此時更是冷笑一聲,道,“賢妃姐姐來的倒是快,這消息可是夠靈通的啊。”
賢妃哼聲道,“我宮裡與太醫院一向離得近,倒是慧妃妹妹,這人在你這裡出了事兒,你倒是一副沒事兒人的樣子,莫不是得逞之後掩飾不了得意了麼?”
聞言,慧妃立刻起身,指着她道,“你休要血口噴人,我告訴你,天在做人在看,我行得正自然不怕別人說。”說着,她又想起了什麼,遂放緩了聲音道,“倒是姐姐你,可要當心走夜路呢。”
“你這是什麼意思?”賢妃一看到她這張臉,就恨得咬牙切齒,剛想質問,就聽得門外內侍監傳報,“皇上駕到——”
靖帝一來,屋內頓時便呼啦啦的跪了一地。
他走到葉貴妃面前,將她扶了起來,又看向其他人道,“都平身吧,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見他問的是葉貴妃,慧妃剛想要張口,又有些不甘的閉上了嘴。
葉貴妃退後兩步,脫離了靖帝的攙扶,這才恭聲道,“回皇上,祥嬪妹妹在此吃完茶點後,身子便不適,只是眼下太醫還未曾出來,不好確定她這般模樣究竟是何緣故。”
靖帝點了點頭,坐到主位上,又問道,“今日不是千金宴麼,那些世家小姐和夫人呢?”
葉貴妃笑道,“陛下放心,慧妃妹妹已經將她們妥善安置在偏殿了,待會給祥嬪妹妹安置妥當後,千金宴再進行不遲。”
聞言,靖帝恩了一聲道,“有你在,想必不會出什麼差錯。”
便在此時,太醫一臉神色緊張的走了出來,待得看到靖帝之後,忙得跪下道,“臣給皇上請安!”
靖帝擺了擺手,道,“免了,朕問你,祥嬪怎麼樣了?”
太醫斟酌了一番,仍舊免不了顫聲道,“回皇上,祥嬪倒是保住了一條命,只是她今生怕是都不能再有孕了!”
“什麼?”靖帝當下就站起身,沉聲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祥嬪是因何緣故可曾查清楚?”
太醫低着頭,不敢看靖帝,卻仍得彙報此事的嚴重性,“回皇上,祥嬪症狀與先前的良妃齊妃等人流產徵兆一模一樣,據微臣推斷,恐是同一人所爲!”
“不可能!”
賢妃當先失聲道,“先前害人的兇手不是已經被處死了麼,祥嬪妹妹怎麼會又遭毒手呢?”
慧妃頓時冷笑道,“說不定先前的林妃是被陷害的呢,這後宮裡,想要用權勢逼迫嬪妃就範,也不是不可以呢。”
見她二人這時候還有心情吵架,靖帝頓時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還是葉貴妃看出他的焦躁,當下就柔聲道,“二位妹妹也莫要吵了,且看太醫如何說吧。”
早有宮人捧來祥嬪所碰過的一應事物,太醫一一查驗過之後,待得查驗到那盤糕點之後,頓時肯定道,“皇上,這糕點有問題,內中碎兒散的氣息臣絕對不會聞錯。”
靖帝看着那盤糕點,狠狠地一拍桌子,沉聲道,“來人,將所有人都一一盤查,今日朕必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兩年前齊妃懷孕之時,就被人下了碎兒散,導致胎死腹中,且齊妃此生都再不能有孕。後查出是住在她偏殿的林妃下藥,且之前幾個嬪妃被害都是林妃謀劃,當時林妃已經被處死,爲何如今這後宮之中又出現了碎兒散!
眼見着靖帝震怒,慧妃低下的頭頓時便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來。賢妃,且等着瞧吧,今日咱們就得分出個勝負來!
不多時,便有御膳房之人被傳喚來,問起這盤糕點後,那御膳房司使頓時回道,“回皇上,這糕點是奴才所做的不假,可是中間御膳房來過的人何其多,怕是被人動過手腳也未可知啊。”
見這司使一直喊冤,葉貴妃開口問道,“這糕點看起來與別的也無異,今日又是千金宴,那下藥之人爲何會如此蠢呢?”
聽了這話,司使頓時想起一事來,說道,“回葉貴妃,祥嬪不吃杏仁粉,所以這盤糕點是專門做給祥嬪的,您看,這糕點上都有印記的。”
葉貴妃接過司使手上的糕點,果然見上面有一個小小的印模,她衝着靖帝點點頭道,“陛下,果然有記號。那你且回憶回憶,看這盤糕點蒸的時候,究竟有誰來過。”
司使想了一番,突然擡頭道,“回貴妃,奴才想起來了,這糕點快蒸熟的時候,的確有人來過,且還打開過這盤糕點!”
慧妃和賢妃登時便同時開口問道,“是誰?”
那司使卻又有些害怕,吞吞吐吐了半日不肯說。直到靖帝將眼睛一瞪,司使方纔顫顫巍巍道,“是,是賢妃娘娘的侍女鸞兒!”
“你胡說!”賢妃當先發難,喝道,“狗奴才,是誰讓你這般污衊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