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大街熱鬧至極,謝如玥見妹妹久不說話,早無聊的掀起了車簾向外看着。謝如琢無意中朝着外間看去,頓時便瞪大了眼睛。
那是一家鹽鋪,門外正排了好長的隊伍,有些人不耐煩等候,便趁着空插隊,瞬間就被其他的人給圍攻了。
“停車!”謝如琢忙得一掀車簾,朝着車伕叫道。車伕被嚇了一跳,也不敢違命,忙忙的將馬車停在了路邊,這纔回頭問道,“四小姐,出什麼事兒了?”
謝如琢卻又重新回到了車內,只緊緊地盯着那家喚作“明月鹽莊”的店面。
朝廷有令,鹽只許官家設點,民衆皆不可挖掘售賣。而這明月鹽莊,便是官家所設的一個售賣點。方圓五里之內,只此一家。因此鹽莊的生意可謂是日進斗金。
只是,若是她沒記錯的話,前世裡掌管鹽莊店面的掌櫃,可是蕭君涵的人。
謝如琢拼命的回想着前世的一切,只恨前世裡她太蠢,對蕭君涵的一切竟然知之甚少。謝如玥被她這般陰寒的模樣嚇到,輕輕地拽了拽謝如琢的胳膊,道,“琢兒,你沒事兒吧?”
這丫頭現在的模樣,太滲人了。
謝如琢卻在這時回過了神,只勾起一抹笑意道,“我沒事兒。”說着,又將語調輕慢了下來,道,“車伕,回家吧。”
只是,她的脣角卻不由自主的擴大了那抹笑意,漸漸地變成了冷意森然。
蕭君涵,她正愁着應該怎麼對付他呢,這上天就賜下來一個好機會!
心中念頭漸漸擴大,謝如琢的心情也隨着變得輕快了起來。
待得回到家,謝如琢剛要屏退左右,就見金玉走進來笑道,“四小姐可算回來了,內務府命人新送來了一盒糕點,老夫人沒捨得吃,就等着您呢。”
聞言,謝如琢頓時便亮了眼睛笑道,“金玉姐姐有心了,還勞煩你跑一趟,我這就過去。”
她自重生以來,便盡力彌補前世的親情,如今果然成效顯著。不說別的,單說老夫人對她,便足以看出來了。事無鉅細,全都替她着想,不過一盒點心,老夫人都惦記着自己愛吃呢。
念着,謝如琢不由得微微紅潤了眼眶,她不過是做了小輩應做的事情罷了,前世裡的自己還真是過分。
到了紫竹院,謝如琢方請了安,就見老夫人擺手笑道,“你個小饞貓,快免了那些虛禮吧,過來嚐嚐這糕點的味道如何。”
謝如琢順着目光望去,只見桌子上擺着四五碟點心,晶瑩剔透,顏色霎是喜人。
她拿了一塊糕點,先送到季氏的嘴裡,這才自己又嚐了一口,頓時笑道,“唔,味道果然不錯。”
見她一臉的滿足,季氏的眉眼中透着寵溺,“你呀,就是個饞嘴兒貓。”
謝如琢頓時反駁道,“那也是奶奶慣的。”說着,自己倒先笑了起來。
季氏看她這般的古靈精怪,不由得失笑,突又想起一事來,因問道,“是了,琢兒,你覺得你彥璋表哥如何?”
聞言,謝如琢頓時心內敲響了警鐘,面上卻一派天真的笑道,“奶奶的親戚,自然都是好的,不過您怎麼想起來這個了?”
季氏倒是也沒打算瞞她,只笑道,“方纔徐氏過來給我提了一提,說是有意讓彥璋跟咱家結親。這親上加親倒是好事情,我看那孩子雖然心性浮躁了些,也還算是個好的。不過你們年紀差不多,相處起來了解的或許多一些,纔想問問你的意思。”
這事情說起來是不該問謝如琢一個出嫁的女兒的,可季氏不知道爲何,總覺得面前這個孫女似乎能給出一些中肯的意見。她現在越看這丫頭,越覺得是個可靠沉穩的。因此徐氏提了之後,季氏第一個想起商量的人竟然不是那幾個媳婦,反而是這個年幼的孫女兒了。
聽了這話,謝如琢不由得心中冷笑。這季晴的動作可是夠快的,這纔剛回來,就開始着手搗鼓了!這是覺得蔣青嵐無望了,所以還要從謝家下手了麼?可惜,自己纔不會叫她事事順心呢!
只是今日之事總不好從自己嘴裡說出來,謝如琢只恭順道,“女兒家要知禮,所以我跟季表哥相處時並無太多交流,奶奶慧眼如炬,看人想必比我清楚。只是季表哥纔來京城這些時日,就張羅親事,是不是太急了些?”
她這話一出,季氏的眉頭就蹙了一蹙。她先前還不覺得,可眼下謝如琢一說,她也覺得有些不舒坦了。畢竟,這前腳讓謝家動用關係尋了個官職傍身,後腳就想娶謝家的女兒。這次季家上門的目的,是不是太明顯了些?
季氏雖然跟老大哥親,對季家的後人也照拂有加,可出嫁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她現在的重心還是謝家。季氏心中有了掂量,便也有些沉默了起來。
謝如琢知道她聽進了心,便也不打擾,行了禮便退了出去。
待得出門之後,謝如琢頓時一臉冷然的朝着紫霄園看了過去。想要打謝家的主意,也得看她季家有沒有這個資格!
金玉看着四小姐的背影,一時有些震驚。這府上的小姐果然個個都不是好相與的,別看這四小姐平日裡柔柔弱弱的模樣,可發起狠來,也是了不得的。
謝如琢卻在此時回頭問道,“金玉姐姐,我問你,方纔徐氏來可曾說了什麼?”
金玉聞言,頓時便收斂了心神,低聲道,“我在外間聽不大真切,只聽季夫人的意思是,兒子大了,想要謀一門親事,言談之間,似乎想要娶的是五小姐呢。”
“我知道了,金玉姐姐,還要勞煩您一件事情,等到二嬸來請安的時候,您就挑着將這事兒透露給她。”謝如琢只略微一思索,便附耳到金玉面前說了這句話。
金玉一愣,下意識道,“這不妥吧?”她在老太太這裡當差這些年,從來都是知禮的,從來不做越矩的事情,也不嚼舌根的。
“金玉姐姐,你也不想咱們謝家的人被外人覬覦吧,你就當幫我這個忙可好?”謝如琢說的誠懇,她知道,這個金玉是最忠心的,只要曉以利害關係,金玉定然會答應。
果不其然,一聽到這話,金玉頓時有些猶豫。她默了半日,方纔道,“好,四小姐放心,我知道怎麼做。”
謝如琢謝了金玉,便也不多呆,只轉身朝着大哥的院落走去。
李氏必定不會甘心自己的嫡女嫁給季彥璋這樣的人,但是李氏有腦子,她會用別的手段阻止這件事情的。畢竟,她的孃家雖然是小官,可卻恰好是兵部的人,到時候挑幾個作風不正的事情出來,就能讓季彥璋的差事給丟了。
而她現在要做的,是先讓奶奶熄了與季家結親的心思,再讓奶奶對季家的子孫失望!
謝淮南正在書房練字,聽得下人彙報說四小姐來了,忙得擱下了手中的筆,笑着迎了出去,道,“琢兒怎麼今日有空過來了?”往日裡,謝如琢可是鮮少來自己這裡的。
謝如琢笑着給謝淮南請了安,隨着他進了書房,上下打量了幾眼,笑道,“大哥這裡還是老樣子,一進來便是書墨香呢。”謝淮南不喜裝飾,書房內除了書便是刀槍棍棒。
她一面說着,一面走到書桌前,果然見謝淮南的桌上攤着一副未完成的字。
“大哥的字越發的力道沉穩了,看着便大氣,爺爺肯定喜歡。”
聞言,謝淮南朗聲笑道,“你這丫頭還真是聰明,這就是我要送給爺爺的壽禮,倒是被你第一個看了。”
“那是自然的,有這麼聰明的大哥,我便是想不聰明,都難呢。”謝如琢狡黠一笑,繼而又提起筆,在上面添了一行小字。
謝淮南只含笑看着她胡鬧,也不阻止,待得她寫完後方才笑罵,“你這丫頭也是懶得,連壽禮都要與我一同搶,還真是怕我出了風頭不成。”
“那是自然的。”謝如琢將筆收好,一面笑道,“我是閨閣女兒,窮的送不起東西,只能借大哥的東風了,就看大哥你借不借咯。”
“你都說了,我難道還能不借不成?”謝淮南揉了揉她的發,又想起一事來,遂問道,“是了,你不是跟蔣家小姐一同遊湖了麼,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聽得他問,謝如琢的笑意霎時就落了下來,道,“人都掉進水裡了,自然就只能早早的回來了。”
見她神情不對,謝淮南頓時便吩咐九寶,“你先出去吧,在外面守着,別讓人進來。”
九寶應了一聲,隨即便出了門,臨了還乖覺的將門給合上了。
待得九寶出去,謝淮南這才問道,“琢兒,可是出什麼事情了?還有你說的落水,是你麼?”說着,他又上上下下的將謝如琢打量了一遍,見她確實沒有大礙,這才放下心來。
謝如琢搖了搖頭,道,“其實算不得大事,也沒什麼要緊的,就是心裡窩火罷了。”
謝如琢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這才道,“只是那季家人處處算計,當真叫人心頭起火。方纔我去奶奶那裡,聽她的意思,還有意要與咱們謝家結親呢。且不說別的,單憑這份心性,不管是謝家哪個女兒嫁過去,都沒有好日子過的,偏這話我不能跟奶奶說!”
見她這樣,謝淮南頓時柔聲安撫道,“琢兒,你先別生氣,這件事情你不能說,我理解。你放心,這事兒大哥來辦吧。”
聞言,謝如琢愧疚道,“大哥,我也是沒辦法了纔來找你的,若是我但凡能開口,肯定會自己跟奶奶說的。”她最不想利用的就是自己的親人,可這件事情若是由她來說,在季氏的心裡肯定會打上幾分的折扣,說不定還會以爲是她小心眼呢,到時候就起不到原來的作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