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進來了?”旁人未及開口,董鳳嬌記着舊恨,不管父親在眼前就突口而出。
董老爺始朝門口看去,先是一驚,繼而一黯,即使多年未見,他依然一眼就能認出這是她的女兒,他寵愛了五年的女孩。她的確長得很好看,與她年輕時很像,只是比她更高貴更*。
看着她素淨的衣飾,想起幾年來的冷落,漫上一股淡淡的懊惱和歉意,不管怎麼說,他終究食言了,讓她們母女倆受了很多委屈。轉頭去看風一吹就能倒的董夫人,隱約憐惜,便想讓她們坐。
老太太對自己這個兒子最瞭解不過,他的眉頭一皺,就知他心中想法,大急之下,高聲問着杜姨娘:“你的傷還沒好全,不必伺候,下去坐着吧。”
“什麼傷?”董老爺一愣,回頭細細打量杜姨娘,他進來之後還沒正眼看過她呢,很快發現她抹了厚厚的粉,卻依然沒有遮住兩頰不正常的紅暈。
“沒什麼?”杜姨娘慌張擡頭看了風荷一眼,忙回着。
“什麼叫沒什麼?掌嘴二十呢,我竟不知道,咱們這個家何時輪到一個閨閣裡的小姐插手了?要不是宮裡特製的舒痕膏子,這回還不知留下多重的疤痕呢。”老太太撇了撇嘴,眼神凌厲的掃過風荷和董夫人的身子。
董老爺又不是傻子,還能聽不出來看不明白,當即寒了臉,沉聲問着董風荷:“你爲何打杜姨娘?”
院子裡伺候的下人都悄聲屏息,知道老太太是要藉着老爺的手教訓夫人和大小姐了,誰敢出風頭。只有董夫人和風荷帶來的人滿臉焦急的看着她。
“風荷給老爺請安。姨娘不守規矩,不敬夫人,難道就由着她去嗎?老爺,咱們董家何時有這樣的規矩了?傳出去沒的是我們董家的臉面。”她微微屈膝,目光平淡如常,絲毫沒有一絲害怕或者慌亂,反而有幾分理直氣壯。
這個女孩兒真的很有幾分自己年輕時的風骨,冷靜能幹,可惜……唉。杜姨娘的爲人,十幾年相處,董老爺不可能不清楚,若說她得罪董夫人,那是完全有可能的。只是自己即是爲了過去,也爲了老太太,時時容忍着她,不知她是不是又變本加厲了。是以,董老爺看着杜姨娘的目光便有些猶疑,沒有很快回話。
“老爺。即便妾身有錯,也與風荷無關。她還那麼年輕,怎麼能將一生就此葬送呢,求老爺三思,別把她許給杭家四少爺吧。”眼下不是糾纏前事的時候,最緊要的是風荷的終身,董夫人儘量把那個男人當做尋常人一般對待,只是袖子下緊握的拳頭卻出賣了她的心。
董老爺忽然聽到自己夫人與他說話,霎時懵了,只顧看着董夫人沒有聽清她到底說了什麼:“杭家四少爺?”
老太太死死地瞪着董夫人,風荷嫁到杭家有什麼不好,富貴榮華一輩子都享用不盡,關鍵是能讓杭家對董家存着感激的心,日後鬆兒華辰在官場上還能得杭家提攜呢。
“老太太,老爺,聖旨、聖旨來了。”前門的小廝飛一般跑進來,氣喘吁吁,結結巴巴。
“鬆兒,是什麼事?”老太太急切的問着兒子。
“大開中門,我馬上來迎接。快擺香案。”董老爺心下也是詫異,但接了旨再說,邊往外走邊與老太太說了一句:“我也不知道呢。”
董老爺出去之後,老太太帶着一干人也往二進院子走,一路上還嘀嘀咕咕:“鬆兒不是才從宮裡出來嗎?怎麼會不知道旨意,究竟怎麼回事呢?”
風荷挽着董夫人的手走在最後,太陽已經升得挺高,院子裡的熱氣慢慢匯聚蒸騰,燥熱的叫人心中不暢快。正院的甬道上一般不許種花草樹木,連點遮陰的都沒有。風荷拿帕子擦了擦董夫人額上細密的汗,悄聲問道:“娘,你身子怎麼樣,要不咱們先回去歇息一會。”
“不用,我還行,不把這件事與他說清楚了,我哪裡能定下心來。娘沒有那麼脆弱。”董夫人虛弱的一笑,她就這麼一個女兒,爲了她自己也得撐着。
“嗯。娘,你若不舒服了,就快與我說。”風荷知道無論她說什麼都別想勸得董夫人回頭,董夫人固執起來那是很厲害的,不然也不會犟着性子不肯解釋,與老爺走到這一步。
正廳裡,董老爺正與一個年歲大概三十,下巴圓滑,皮膚潔白的太監服飾之人說話:“安公公,怎麼竟是勞煩你前來,大熱天的隨便派個人來走一遭就好了。”
“董大人擡舉奴才了,這可是大喜事,奴才專門向皇上討了這個差事呢。府裡的人都在了嗎?哪位是大小姐呢?”安公公是皇上跟前第一號的,尋常只伺候皇上,宣旨這樣的事都有下邊的人來。他一面掃視了一圈,目光在鳳嬌和風荷身上頓了頓,一面笑着說。
“這是大姑娘,這是我的二姑娘。”董老爺最會察言觀色的,不然也不會一路高升直至正二品,還深受皇上信任,滿腹疑團暫且壓下,笑吟吟地指着兩個女兒介紹。
安公公悄悄打量了風荷一圈,好一個標緻的小姐,配給杭四少真是有些可惜了。不過他面上絲毫不露,笑道:“既然人都齊了,就先宣旨吧。”
董老爺攜着董家男女老幼齊齊跪下,山呼萬歲。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聞聽懷恩將軍府大小姐嫺雅端敏,溫柔良善,特賜婚與莊郡王府四公子杭天曜,着日完婚。欽此。董大人,董小姐,恭喜了。”安公公仍然笑眯眯的,不論杭四少在外頭的名聲怎麼樣,他到底是皇后娘娘的親侄兒呢,還是唯一的嫡親侄兒了。即使繼王妃爲王府生下兩個兒子,也只有杭四少是如今最正統的嫡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