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草,你的話可實?”瞧葉嬤嬤的神色就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淺草連連點頭,就差賭咒發誓了。
葉嬤嬤皺眉看着風荷,翕了翕嘴脣,半日攬着風荷,低聲嘆道:“你們年紀小,一向深處閨中,沒聽過外頭的傳聞。這個杭家四少爺那是安京城裡出了名的紈絝子弟,剋死了兩任未婚妻,剋死了一個小妾所出的男孩兒,嚇得京城無人敢把女兒嫁給他。
若這樣便算了,偏他鬥雞走狗,吃喝嫖賭無所不幹,正事一點不會。誰見了他都得躲得十丈遠。聽說他小時候聰明伶俐,很是好學,頗得先王爺和太妃王爺的喜愛,後來不知怎麼就成了這副樣子。在莊郡王府,一向不得王爺喜愛,跟了他豈能有好日子過。
小姐,此事你先別急,待我再去打聽打聽。咱們曲家表少爺娶得不正是杭家三房裡的小姐嗎,她定是比外頭的傳聞知道的清楚些,不行的話老奴回去向表夫人打聽打聽。若果然,咱們去信求老爺回來給小姐作主,老奴不信老爺就一點不念骨肉親情。”
“嬤嬤,你別擔心。主要是先別把這事透給母親,她身子不好,我怕她受不住,咱們得了確切消息再做計較。”風荷鎮靜地讓人覺得可怕,這個時候,她都一點不擔心自己,只是憂心她母親的病體,卻半句不接請父親回來作主的話。
她隨即又徐徐掃過站着的三個丫鬟,沉聲吩咐:“沉煙,你與老太太房裡的丫鬟還算不錯,去探探口風;雲碧,你哥哥在回事處,應該知道這兩日有沒有杭家的人過來。淺草,杜姨娘那裡別去了,別被她抓到什麼把柄。你們都小心着些。”
三個丫頭齊聲應是。圓圓臉的就是沉煙,是風荷身邊的一等大丫鬟,瓜子臉的叫雲碧,是二等份例,淺草是三等小丫鬟。
打發走了幾人,風荷繼續看書,彷佛剛纔的事情根本沒有發生過。
桌子上整整齊齊碼着早飯,一大碗荷葉碧粳粥,一份奶油松釀卷酥和胡桃松子榛仁棗泥糕,四小碟清淡小菜,還有一盆五彩牛柳。沉煙在一邊給風荷佈菜,風荷從來不挑食,她每樣都會嚐點,但吃得並不多。
吃完,雲碧和另一個二等丫鬟雲暮服侍她漱口。
“含秋怕是吃完了,這些你們三個就在這吃了吧,省得一會子又鬧。芰香,去把你三個姐姐的飯菜都傳到這裡來,回頭你和青鈿各自去用飯,我這裡不用人伺候了。”風荷輕輕起身走到一邊紗窗下,望着外邊小小的石榴果,再有一個月應該熟了吧。
沉煙三人都知道自家小姐的脾性,也不推辭,洗了手圍着小圓桌,斜簽着身子坐了。門口進來一個豆綠色比甲的丫鬟,不同於沉煙的穩重,也不同於雲碧的明快,自有一股子溫柔敦厚的妥帖,她就是風荷剛提起的含秋。
含秋端了一個海棠花式的紅漆小茶盤,微微福身:“小姐,吃點酸梅湯再去給夫人請安吧,大清早的外頭的太陽就毒的很。”
風荷隨口嗯了一聲,端起甜白蓮花樣的小碗啜了一口,酸酸的很開胃,心底一陣透亮。不由笑道:“再去取些過來,今兒這個倒是不甜膩,正好帶去給夫人嚐嚐,夫人躺在病牀怕是喜歡吃點爽口的東西。我記得昨兒大少爺送了幾個甜瓜過來,還在吧,一併帶上。”
“小姐放心,奴婢早想着小姐一定會把東西孝敬給夫人的,已經命淺草和微雨在那收拾呢。”含秋笑起來眼神很溫柔,尤其親切。
正準備要出門,卻在門口撞見一個眉眼清秀、身段婀娜的丫鬟,原來是夫人房裡的飛冉。飛冉是董夫人身邊的一等大丫環,性子穩重,絕不會無故這樣莽撞。她迅速福了福身,不等風荷發問,已經焦急的回道:“小姐,杜姨娘去了夫人房裡,說了些子混賬話,夫人正在吃藥,氣得藥都吐了,面色好不怕人,小姐快去看看吧。”
“別說了,快走。”風荷打斷了丫鬟的話,提起裙子快步跑了出去。這一來,沉煙幾個哪裡還有心情吃飯,都急急跟上,杜姨娘莫不是真把自己當主子了,居然敢去夫人房裡撒野。
董夫人自從生了風荷之後,身子骨就一直不爽利,病了許多年。如今沒有住在二進的正院裡,董老太太藉口讓她靜養搬到了三進院子東邊一個僻靜的院落裡,叫僻月居。風荷跑到僻月居的時候,額上都滲出了密密的薄汗。
湘妃竹簾裡,隱隱傳來杜姨娘囂張嬌媚的聲音:“夫人,這是好事,你該高興纔是。莊郡王府那是什麼地方,大小姐能夠嫁過去是咱們董家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夫人爲何不樂?杭家四少爺這樣的好女婿,那是滿安京城打着燈籠也難找的,看老太太多疼大小姐的,吃的穿的從來都是緊着她,現在有好夫婿仍是留給大小姐。
我說夫人你啊,放着身子不保養,成日操心這些事有什麼意思?回頭老爺回來,又要怪我不知好好服侍夫人了。我自來是個嘴笨的,不及夫人得老爺心意,把這樣的好地方給夫人住。哎,我這樣子的,也只能多替老爺管着家中的事務,方能讓老爺心裡念着我一點。”
風荷唰得一下掀起竹簾,穩穩的邁着步子進來,清冷的眸子如刀一般射向杜姨娘,看得她沒有遁逃的地方。夫人對老爺的心死了,不願與你們計較,自己只想與夫人好生過日子,懶得搭理你們,你們倒是好,真當自己怕了你們是吧。看自己今日能不能罰了你,杜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