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昌國公府,林初柔站在庭院門口,望着漫天星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初柔,時間不早了,明早還要早起進香,早些休息吧。”裴耀庭從屋中走出來,拿出披風蓋在她身上。雖然他是個粗人,但是對自己這位嬌妻還是很寵愛,夫妻成親多年,一直相敬如賓,琴瑟和鳴。
“夫君。”林初柔回過頭,柔柔一笑,“我在想着二弟這時候應該已經跟陳小姐見上面了吧。爹都已經同意婚事,倒是他抵死不從,非要見一面,這是不信任我的眼光呢。”
裴耀庭哈哈一笑,“二弟他被祖母寵壞了,就是喜歡玩鬧。咱們也不能綁着他拜堂。”
“夫君,二弟不小了,一直流連花叢算什麼,而且咱們家一直後繼無人,給二弟娶一門媳婦,也能爲裴家開枝散葉。”林初柔嬌嗔說道,“二弟現在一直跟楚姑娘混在一起,對二弟的名聲也不太好。”
裴耀庭回憶了一番,“北宸王妃,這姑娘我記得。如果二弟要是喜歡,未嘗不可。”
“夫君,你可是大哥,怎麼能說這種話。若是尋常人家的姑娘,難不成我還攔着了?咱們家也不嫌棄什麼,就算是個寒門女子,二弟要是真的喜歡,那也就由着他了。但咱們裴家好歹是將門世家,第一不能娶青樓女子,第二不能娶嫁過人的寡婦棄婦。楚媚那是北宸王趕出門的妻子,你讓二弟娶楚媚,那不是太糟踐咱們二弟了。再者說了,北宸王趕出來的女人,二弟跟她走這麼近也就罷了,這要是還娶回來,那不是公然和北宸王作對嗎?這也得考慮。”
裴耀庭眉頭皺起,“這些事情我不管。楚姑娘爲你治傷,在你上次命懸一線的時候救了你的命,就是對我們裴家有大恩大德。二弟親近她,那是應當的。因爲害怕得罪北宸王就疏遠楚姑娘這種事情,咱們裴家人幹不出來。初柔你也不該說這話。”
“夫君,我不是這個意思,要真怕得罪北宸王,我就是不要楚媚給我治療,也絕不讓二弟再接近她。做朋友可以,當做我的救命恩人一樣供着她可以,但是不能因爲這樣,就讓咱們二弟娶了她。這可是你唯一的弟弟,反正我作爲他的大嫂,不能坐視不理。二弟如此青年才俊,怎麼也該娶個清清白白的姑娘。”林初柔泫然欲泣,睫毛上泛着晶瑩的淚珠。
裴耀庭一下就心軟了,“初柔別哭,是我話說重了。二弟也沒說喜歡楚姑娘,這不是也聽從你的安排去跟陳小姐見面了嗎?我知道你都是爲了二弟好,二弟的性子,也難爲你能管着他。”
“夫君你常年不在,我爲了這個家兢兢業業,做了裴家的主母,上要孝敬公公,下要照顧弟妹,現在還要操心二弟的婚事,夫君竟然這般誤解我。”林初柔低垂着頭,楚楚可憐。
裴耀庭將林初柔攬進懷裡,“莫哭了,剛纔是我的錯,是我不好。咱們進去睡吧,秋寒露重的,你的身子骨又弱,莫要染上風寒了。爹不是都把二弟的婚事交給你操持嗎?你拿主意就是。”
……
裴瀟瀟在棠苑裡逛着,漂亮的秋海棠早已經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她也不清楚自家大嫂爲了逼二哥娶親,竟然連閉園這種事情都幹得出來。
更不知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自家二哥爲了避免跟陳芊芊見面,故意調換玉牌。
只想着園子這麼大不一定能遇上楚媚。最開始看不慣楚媚,經過後來裴紹南的調解,基本上是沒什麼偏見了。而且現在楚媚已經被北宸王趕了出來,就算是真的遇上楚媚,也不會發生最開始那種不愉快的事情了。
正欣賞着秋海棠,裴瀟瀟伸了個懶腰,“有點餓了,好像這裡應該都擺放着糕點,我得找找在哪。”
正四處打量着,眼神一頓,前面的花園裡出現一個裙裾的影子,漸漸地一個女子的身影出現在她面前。
“楚媚,你知道糕點放在哪嗎?”裴瀟瀟話剛開口就愣住了,這哪裡是楚媚,分明就是跟二哥見面的陳芊芊。
“陳芊芊是你,你怎麼會在這裡?你跟我二哥不是約的搖光苑嗎?”
陳芊芊也詫異看着裴瀟瀟,沒想到裴紹南還真的就跟信上寫的一樣不在這裡,“瀟瀟姑娘,怎麼是你,你怎麼會在這裡?不應該是小侯爺嗎?”
“什麼,你的意思是,我大嫂訂的園林是棠苑?”裴瀟瀟立即反應過來,懊惱的一拍額頭,“完了,我二哥肯定是記錯地方了,把棠苑和搖光苑記混了。陳小姐你別急,我現在就出去,把我二哥換回來。”
裴瀟瀟沒想到裴紹南是故意的,還以爲只是他記錯了。而已經收到信的陳芊芊卻明白了一切,但是她也假裝什麼都不知道,笑道:
“瀟瀟姑娘莫急,能不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情?”
裴瀟瀟一邊向着入口處走去,一邊說道,“走,我先出去。是這樣的,我二哥幫他朋友也在清景園訂了一個園林,不過他記錯了,以爲跟你見面的是搖光苑,就把棠苑的玉牌給我了。沒事,我找婢女說明情況,去換他就好。”
陳芊芊已然明白一切,裴紹南就是用這個藉口,避而不見。她倒是想看裴紹南要怎麼面對裴瀟瀟的質問,最起碼現在裴家人還是站在她這邊的,所以看不出絲毫怒氣,大度說道,“那我跟你一同去吧。瀟瀟姑娘不要生氣,小侯爺肯定不是故意的。”
“還好陳小姐大度。這要是換成是我,還不把他剁成七八塊!”裴瀟瀟一臉殺氣騰騰說道。大嫂可是交代她盯着二哥,結果還出了這種烏龍事件,怎麼辦?
兩人到了棠苑門口,搖動響鈴,立即有婢女來了。
“放我出去,我跟我二哥拿錯玉牌了,應該是他來這裡,咱們交換一下。”裴瀟瀟說道。
那婢女爲難道,“但是訂棠苑的夫人交代了,不論裡面的人說什麼,都不能開門。只能第二天早晨纔開。”
這一招是爲了對付裴紹南的,免得他跑出去。要是這麼輕易就能出去,閉園也就沒意義了。
“大嫂爲什麼要這樣?難道她要把二哥和陳小姐關在這裡關一晚上?”裴瀟瀟意識到了不對勁,總覺得大嫂這麼幹不厚道。
陳芊芊低垂着臉道,“夫人也是爲了我和小侯爺,既然小侯爺不在,不如咱們明天出去再說……”
“不行!大嫂交代的,我沒法回話啊。要不這樣,你去搖光苑裡幫我傳個話總可以吧,讓我二哥現在過來。”裴瀟瀟說道。
那婢女福身退下,不一會兒回來爲難道,“搖光苑的客人特意吩咐了任何人都不能打擾,除非是他自己走出來,否則直到天亮之前,我們誰都進不去。”
裴瀟瀟又跟清景園的人商議了半天,但是這裡就是按照規矩來的,沒有辦法,他們只能等明天天亮再說。
“那成吧,你們幫我盯着搖光苑,只要我二哥一出來,立馬讓他過來找我。我就不信了,他一整夜都沒發現進錯地兒!”裴瀟瀟氣呼呼道。
棠苑景緻雖美,但是裡面兩個人都沒心情欣賞海棠,數着時間等着天亮。
搖光苑裡,小船漂泊在湖心,楚媚和裴紹南並肩坐在船上,看着河水裡漂浮游動的淡藍色光點,就好像是流動的銀河一般。
“小侯爺,這河裡的是什麼,怎麼會發光?”楚媚好奇看着這獨特的景緻。
裴紹南搖晃着玉骨折扇,笑眯眯道,“這一條河就叫做銀河,橫貫了七個園林,分別以北斗七星命名,咱們這一個叫做搖光。這是河裡的一種奇特的東西,就跟魚兒一樣,也不知道清景園是在哪兒弄的,每到夜晚就會散發淡藍光澤。天上一道銀河,地上也是一道銀河。你就當它們也是魚吧。”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還是第一次看見這麼漂亮的銀河。”楚媚的目光落在湖水上,看見這樣的景色,心裡頭壓抑的不快似乎也變得煙消雲散。
整座搖光苑就是一個湖泊的一段,湖水呈玉帶狀,岸邊有閣樓涼亭,湖上也漂浮着一些臉盆大小的花船,這些小花船猶如一朵朵盛開的蓮花,點綴在銀河之上,而且裡面都盛放着糕點茶水,並非純粹爲了裝飾好看,是方便遊玩的人果腹解渴。
“楚媚,怎麼樣,我選的這個地方還不錯吧。”裴紹南得意一笑。
楚媚點頭,“美景倒是美,只不過你就這樣讓別人空等,看你明天怎麼收拾。”
“哈哈,我跟她留了信,她看見就應該知道我不會過來,作爲風流倜儻的花花公子,這種事情,必然要知會一聲。”裴紹南一臉淡定。
裴紹南話音剛落,楚媚正想說些什麼,眉毛不自覺蹙起,手指撫上左肩,一種陌生而熟悉的痛楚,突然從這裡蔓延而出。
“前面好像有一個花船,我們划過去,看看裡面有什麼吃的。楚媚,你還沒吃過吧,告訴你清景園的糕點那也是絕了,只在這裡吃的到,外面絕對沒有。”裴紹南說完,回頭一看,楚媚已經蜷縮在船上,渾身冒冷汗。
“楚媚,你怎麼了?楚媚!”裴紹南驚訝問道。
楚媚牙齒咬的咯吱響,漂亮的臉因爲蝕骨之痛疼的扭曲,五指指尖已經抓破了肩胛處的肌膚,似乎是要將什麼東西摳出來一樣,鮮血順着指甲縫流出來,在白玉一般的肌膚上格外顯眼。
湮滅之蝶,反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