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山之上,楚媚和莫邪牽着手走在山林之中。如今正是深秋,滿山黃色落葉,隨風飄落,美如畫卷。
“孃親,烏山真的有無花果嗎?兒子只看見黃葉子。”莫邪手中攥着一片楓葉,望着滿山景色,說道。
楚媚淡淡一笑,“怎麼了?覺得無趣?”
“當然不會啊。能跟孃親一起出來就跟高興了。只可惜爹爹不在,不過爹爹在的話,我就成了多餘的啦。”莫邪一臉吃味說道。
楚媚噗嗤一笑,揉揉他的小腦袋。
正在娘倆其樂融融的時候,楚媚突然停下腳步,從隨身攜帶的包袱裡拿出了一個暴雨梨花針的機關擋在莫邪前面,冷冷說道,“前面是哪位朋友,既然來了,怎麼還不現身?”
“不愧是哥哥手下最厲害的傀儡,比我想象中還機警。”古樹後面出現一襲紅色長裙的女子,她戴着紅色的面紗,只露出一雙清冽動人的眼眸。
“沙沙沙……”隨着她的出現,四周樹林裡響起一陣腳步聲,接着一羣人就從四面八方冒出來,將楚媚母子團團包圍。
雲連筠脣邊勾起一抹冷笑,“雖然警覺性不錯,但是,太容易輕信別人,這是一個缺點。”
“暗夜帝姬,不覺得這句話說你正合適嗎?”楚媚看見她,臉上並沒有一絲驚慌,脣線微微上抿,淡定而從容,似乎已經等了她很久。
楚媚話音一落,就在雲連筠他們這羣黑衣人後面,多出了無數的弓箭手。每個人都拿着弓箭,明晃晃的箭頭指向雲連筠。
而在這一羣人中,拓跋諶一襲墨衣冷峭,就這麼一步步無視那些包圍楚媚他們的黑衣人,走到楚媚和莫邪的身邊,手中的血刃鐗,閃爍着嗜血的寒芒。
“拓跋諶,你怎麼會在這裡?”雲連筠不敢置信。
楚媚莞爾,“暗夜帝姬都親自出動了,我沒有把握能把你留下,王爺當然要來了。”
“你早知道我會來?你看穿了沐寂初的僞裝?”雲連筠皺眉,竟然是沐寂初露出了破綻嗎。
楚媚脣邊勾起一抹淺笑,“對,也不對。確切的應該說,我確實發現了沐寂初的不對勁,而你現在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裡,沐寂初功不可沒,我很謝謝他。”
“沐寂初背叛了我,不可能!沒有我,他根本不可能成爲星沐國的王。要不是我,哪有今天的他!”雲連筠冷冷說道。
楚媚瞥了她一眼,沒再解釋。對於她這種人來說,和陌鈺一樣,根本沒把人當人看,而是當成工具。
人對你有忠誠,工具沒有。
爲了讓工具用着趁手,雲連筠用了很多手段。比如沐寂初原本的腿,就是被她弄殘的。
然後再治好,再用藥物控制,好像天衣無縫,毫無破綻。
但是,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裝作不知道只是爲了活下去的隱忍。等到沐寂初發現現在有一個局,能夠擺脫自己工具的身份的時候,只要有五成勝算,他就會這麼做了。
而楚媚毫不猶豫擋在他前面爲他阻攔刺客的時候,沐寂初覺得,這一次,他有十成勝算。
賭輸了,也不會後悔。
“撤退!”雲連筠看見拓跋諶,就知道楚媚他們有備而來,立即撤走。
但是,遲了。
楚媚和沐寂初合作設置的這個局,就是爲了引雲連筠出來。
如果暗夜帝姬都落在他們手中,西域這一盤棋毫無懸念。雖然還有暗夜之隱的勢力,但是失去了雲連筠,他們就是羣龍無首,不足爲懼。
楚媚看了錦霓裳的醫書發現了沐寂初的腿竟然是假殘疾,用的是西域一種古老的已經失傳的僞裝辦法,楚媚從未見過,所以之前纔沒有發現。
本來打算看沐寂初會做什麼,沒想到對方主動來找她攤牌了。然後兩人合計,設了現在這個局引雲連筠出來。
“帝姬快走,奴婢掩護你撤退!”青蓮留下斷後。
雲連筠沒有多看她一眼轉身就走,拓跋諶足尖一點追了出去,青蓮則正好攔住了楚媚。
三年未見,她們之間都沒有什麼變化。
她還是那個妖嬈絕色的楚媚,她也還是那個忠於陌鈺的奴僕。
“暗夜帝姬臨走之前都沒有看你一眼,讓你當她的人肉盾牌,青蓮,這就是你的選擇,不覺得可笑嗎?”楚媚脣邊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
當年她們一起執行任務,遭遇危險的時候,楚媚從來沒有拋下她一走了之。
她是她的奴婢,是她的奴,但是她卻從沒有拋棄。那麼多次危險困境,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曾經,眼前這個人是楚媚最信任的人,比對雲雀芍藥還要信任,比對拓跋諶還要信任,可是最後,卻是她背叛了她,讓她遭遇了這輩子最艱苦的鉅變。
差一點,就毀了她一生。不,已經毀了她一生。只是楚媚又重新一步步回來了,把毀掉的一切又全部拼湊了起來。
她的愛人,她的孩子,她的家庭,她重新拿回來了。
但是,有些東西,卻永遠都不會拿回來了。第一個流產的孩子,被強灌毒藥而使得死氣爆發,最後和鍾離澈天人永隔,一切的一切,都是從青蓮將她帶出長安城開始。
一切痛苦的根源,是最慘烈的背叛。
曾經可以兩肋插刀的主僕情深,永遠的,回不來了。
“不可笑。青蓮就是一個棋子,是公子的棋子。公子要我做什麼,我就應該做什麼。公子要我保護帝姬,那爲帝姬而死,便是青蓮的榮耀。”青蓮揚起手中的劍,望着楚媚,語氣平靜說道,“出手吧。”
楚媚冷冷盯着她,所以那些年的相依爲命,也不過是陌鈺一句命令,讓你覺得爲了我而死,是種榮耀?
就跟現在一樣。
楚媚這輩子最憎恨背叛,青蓮讓她夫離子散,她對她的仇恨,不共戴天。
可是她卻是明決的親姐姐,唯一的親姐姐。
明決。楚媚握緊拳頭,揚手一揮,指尖銀針閃爍,暴雨梨花之勢,避無可避。
這些年的磨礪,已經讓當年那個暗器堪堪小成的楚媚,變成了這方面的高手。不過纖纖玉手一揮,就給青蓮撲面而來的壓力。
楚媚毫無保留的出手,閃爍的銀光飛射,青蓮快速揮劍格擋,她本來就是一流高手,單單武功這一項比原先的楚媚還厲害。
兩人都用盡了全力,各種招數看的旁邊的莫邪眼花繚亂,一顆心都提了起來。
孃親可千萬不要有事啊!
“砰!”青蓮終究慢了楚媚一步,手中的長劍被楚媚一腳踢飛,倒退了一步。
楚媚見此並沒有收手,只是沒再用暗器,拳頭握緊狠狠揍在她的臉上,“反應這麼慢,這幾年你沒練劍嗎?”
“噗!”青蓮吐出一口鮮血,握緊拳頭再擋。
楚媚擡起一腳狠狠踢在她的腰部,“你別忘了你的招數我都清楚。既然要當我的敵人,都不防備着點用新招,陌鈺就是這麼教你的?”
“噗!”青蓮再噴出一口鮮血,重重倒飛出去摔在地上,但是又一個翻身爬起來,再攻而上。
她也不想活了,完全就是不要命的打法。
“砰!砰!砰!”“出拳太慢!反應太慢!躲避太慢!最重要的是……砰!”
青蓮每次衝上來都被楚媚打飛出去,身上全部都是斑斑血跡,最後一次倒飛出去的時候,再也爬不起來,只能倒在地上。
“最重要的是,你根本沒有殺意。殺手的劍沒有殺意,又怎麼殺人。”楚媚站在她的面前,居高臨下俯視着遍體鱗傷的青蓮,語氣淡漠,“你求死,不求生。所以,不是我的對手。”
青蓮咳出一口鮮血,望着楚媚說道,“我技不如人,不是你的對手,輸了就是輸了。對得起公子,但求一死。”
“你對不起他,你要是想對得起他,那你應該殺了我。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連殺人都不會。”楚媚冷淡說道。
青蓮因爲失血臉色蒼白,聲音嘶啞,說道,“公子從未想過要你的命,我只有保護你的任務,從未收到殺你的命令。現在和暗夜帝姬出現在這裡,公子的命令,也並非是殺了你。就算公子對你做過很多殘忍的事情,但是他一直都想你活着。你對他來說,始終和別人不一樣。”
“不一樣?那應該是我這顆棋子,只有活着才能讓他覺得有無窮的樂趣吧。死了,這一盤棋,也就成了死棋。對他這種玩弄人心爲樂的人來說,多無趣。”楚媚冷笑一聲,盯着青蓮蹲下身,揚起手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噗!”楚媚用力極大,一下就把青蓮扇趴下了,嗆出一口血。
青蓮虛弱的望着楚媚,現在她已經沒有還手的力氣,楚媚虐殺她,她根本沒有還手的餘地。
但是楚媚打完這巴掌,轉身就走。
“等等,你不殺了我?”青蓮喊住她。
楚媚腳步一頓,沒有回頭,淡淡說道,“你不用自作多情,我沒有原諒你,永遠都不可能原諒你。但是你是明決唯一的姐姐,是他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這是最後一次。如果下次你再出現在我的面前,必殺無誤。滾回去告訴陌鈺,他的人頭,我必然親自來取!”
青蓮望着楚媚離開的背影,艱難的笑了笑。明明無法原諒她,但是最終也沒有對她痛下殺手。
不止是明決的關係,也因爲那些年的相依爲命,那些年的生死與共,都是曾經真實存在。
她追隨過的這個主子,還是太重感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