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搜出東西的丫鬟、婆子都已被拘在門外,聞他一喝,便有人一把將秀蓮推了進來。秀蓮“噗”的摔倒,忙跪起身來連連磕頭,連聲道,“夫人、老夫人,奴婢冤枉!奴婢沒有偷老夫人的鐲子!”
“沒偷?”阮雲樂怒喝,上前兩步,一記耳光打了下去,喝道,“難不成是鐲子長腳跑到你箱子裡的?”
秀蓮被她打的側過頭去,身子輕輕顫抖,磕頭道,“二小姐,奴婢真的不知道那鐲子幾時到了奴婢的箱子裡!”
阮雲樂冷笑道,“不知道?你若不是箱子裡藏着贓物,爲何方纔不讓人搜查?”
“我……我……”秀蓮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說不出話來。
阮一鳴氣的發抖,喝道,“來人,給我拖下去打,幾時招了幾時停手!”一聲令下,立時有兩個婆子上前拉人。
秀蓮大吃一驚,連連搖頭,爬前兩步撲到秦氏腳下,急聲道,“冤枉!冤枉啊!夫人……夫人救我!奴婢當真沒有偷鐲子……”
秦氏臉色鐵青,指着她道,“既然不是你偷的,爲什麼不讓搜?”
秀蓮臉色更白,咬着脣向案上一瞟,說不出話來。
阮雲樂奔過去,一把抓起鐲子旁的一對素銀耳墜,說道,“還有這墜子,是和鐲子一起搜出來的!”
秀蓮聽她說到墜子,臉色倒是定了些,說道,“那墜子是老夫人賞了奴婢的,並不是奴婢偷來的!”
老夫人命羅媽媽取過瞧了瞧,點頭道,“不錯,這是我上個月剛賞了她的!”
阮雲樂一怔,又去帕子上拿起一隻三翅鶯羽珠釵,問道,“這個呢?”
“也是我賞的!”老夫人點頭。
“這個呢?”阮雲樂又換了一隻空雕花的芙蓉玉環。
老夫人又點頭道,“也是我賞的!”
阮雲樂眼中閃過一抹嫉妒,一把將帕子包起,索性攤在老夫人身前的案子上,一樣一樣拿起來問。她這做孫女的都沒得過老夫人這麼多賞,一個奴婢竟然得了這麼多東西!當然,在她的眼裡,已經不再分辯東西的優劣,只知道這個奴婢得了許多老夫人的東西。
阮雲歡坐在隔着張椅子的距離,見她拿起來的首飾雖然精緻,卻也是尋常的物件,不由微微點頭。這個秀蓮,看來在秦氏那裡極爲得臉,老夫人才不得不時常賞些什麼攏絡她。
老夫人一樣一樣看過去,突然“咦”的一聲,從一堆首飾裡拿起一枚素銀釵,說道,“這樣東西不曾見過!”
阮雲樂大喜,一把奪過,大步奔到秀蓮面前,大聲問道,“這個哪來的?”
秀蓮一見那枚釵子,頓時臉色大變,嘴脣抖了抖,說不出話來。
阮一鳴見一下子搜出這許多東西,心中早怒不可遏,此時見秀蓮不語,不由咬牙道,“如此賤婢,想來除了老夫人的東西,還偷旁人的!”指着她道,“打,不說就拉下去打死!”
“等等!”秦氏忙喝住,取過那釵子瞧了瞧,說道,“這釵子是尋常的貨色,府裡的丫頭每月的配給也較這個強的多,怎麼會是偷來?”
秀蓮聽她提醒,忙道,“是啊,奴婢跟着老夫人,什麼樣的好東西沒見過,怎麼會偷這樣的東西?這釵子……這釵子是奴婢自個兒的!”
秦氏鬆了口氣,說道,“這丫頭嚇的傻了,自個兒的東西爲何不早說?險些誤會了你!”
秀蓮忙道,“是!是!是奴婢剛纔嚇糊塗了!”
阮一鳴皺了皺眉,也向那釵子瞧了一眼,見當真只是一支尋常的釵子,眼中露出一絲狐疑,沒有說話。坐在一旁的阮雲歡卻突然輕飄飄的說道,“據云歡所知,所有丫頭、媽媽們進府時,除了隨身的衣裳,並不許帶旁的東西。”
阮一鳴悚然一醒,說道,“對啊,這釵子既不是府裡配給,你如何帶了進來?”
秀蓮臉色頓時一白,抖了抖脣說不出話來。
秦氏皺眉道,“老爺,如今只查老夫人屋裡丟東西的事,這等小事不用問了吧!”
阮雲歡冷笑道,“偷東西雖然事大,可這釵子若是外頭傳遞進來的,還有什麼東西是不能傳遞出去的?何況那裡還有一隻祖母的鐲子!”
秦氏聽她雖然只寥寥數語,卻死咬着秀蓮不放,只恨的咬牙。
阮一鳴點頭道,“不錯,既查了出來,自然要問個明白!”
秦氏見秀蓮跪在地上,仍咬脣不語,便問道,“那釵子既然不是偷的,究竟哪裡來的,是家裡人給你的,還是怎麼?你說了出來便是!”
秀蓮臉色蒼白,卻始終緊咬着脣不語。
阮一鳴越看越氣,喝道,“拖出去打,幾時招了,幾時帶進來!”兩個媽媽聞命,忙上前將秀蓮拖了出去,隔不了片刻,便聽到板子敲打皮肉的聲音。
阮雲歡端茶的手在空中一停,側耳聽了聽那聲音,脣角瞬間勾出一抹笑意,卻含笑不語,接着抿茶。看起來,那兩個婆子也是秦氏的心腹,打的依舊是空心板子。
此時阮雲樂已喚上另一個丫鬟,打開另一個帕子包的小包,露出幾枚銀錁子、金錁子來。丫鬟聽着外頭的板子聲,嚇的全身發抖,磕頭道,“老爺、夫人、老夫人,奴婢只是屋裡打掃的丫頭,哪裡碰得着老夫人的首飾?這些錁子,都是老夫人賞的,奴婢因家人不在帝京,便一直自個兒留着!”
一旁羅媽媽皺眉道,“老夫人打賞丫頭,也只大節下會用銀錁子,你的金錁子哪來的?”
丫鬟嚇的一抖,囁嚅着說不出來。阮一鳴氣怒,擺手命小廝拖人。小廝剛一上前,那丫鬟嚇的尖叫一聲,連連磕頭,說道,“不要打,奴婢說,奴婢都說!那金錁子是過年時看戲,奴婢見老夫人備下打賞戲子的,奴婢一時貪心,悄悄拿了幾枚,除此再沒有了!”
羅媽媽想了想,點頭道,“怪不得賞到班主金錁子反沒了,幸好有打下的金葉子,我便回了老夫人封了下去,卻原來是被這丫頭偷了去!”
阮一鳴聽有了着落,冷哼一聲,擺了擺手,立時有小廝上來,將那丫鬟拖到一邊跪着。
阮雲樂見又問出一個,大爲得意,又再取了查出的東西一一問了下去。連問了三個丫頭,除一個院子裡打掃的小丫頭東西皆有出處,另兩人均拿了老夫人屋裡的東西。
阮一鳴越發氣的渾身發抖,命人一個個嚴審。
阮雲歡卻默坐一旁,勾了勾脣角。
或者旁人沒有留意,她卻注意到,這些人在求饒時,總是將“夫人”放在“老夫人”之前,可見在她們心裡,秦氏纔是主子。
正問着,突然聽到院子裡秀蓮的聲音厲聲慘叫,將屋子裡的人嚇了一跳,還沒等阮一鳴喝問,就見小廝急火火奔了進來,跪倒回道,“老……老爺,秀……秀蓮出血了!”
“出血?”阮一鳴皺眉,喝道,“打板子自然出血,驚慌什麼?”
小廝只有十歲左右的年紀,卻也不是不知世事,一張臉漲的通紅,目光向阮雲歡姐妹一瞟,結結巴巴道,“不……不是……不是板子打出來的……是……是……那……那個地方流血……”
那個地方?難道是……
秦氏一驚,說道,“我去瞧瞧!”拔步就向外奔去。
阮雲樂道,“我也去!”隨後便要跟去。
阮一鳴也似聽出什麼,忙喝道,“回來!”一把將她拖回,皺眉道,“一個女兒家,看那些做什麼?”說着擡頭向阮雲歡瞧了一眼。
阮雲歡微勾了勾脣角,臉上不露一絲好奇,只是向羅媽媽瞧了一眼。
羅媽媽道,“老奴去瞧瞧吧!”見老夫人點頭,便向院子裡去了,屋子裡頓時又靜了下來,只能聽到院子裡秀蓮一聲一聲的痛呼聲。
“造孽,真是造孽!”秦氏和羅媽媽一前一後的進來,臉色都是說不出的難看。
阮雲樂奇道,“娘,究竟問出了什麼?鐲子果然是她偷的?”
秦氏咬牙道,“比偷了鐲子還要可惡!”心中恨恨,再也不出言包庇。
羅媽媽在老夫人身邊低聲回,“果然是有了身孕,板子打了十幾下,便打了下來,應該還不足三個月!”
老夫人又驚又怒,說道,“原只說奴才貪些錢財,算不上什麼大事,怎麼竟會有這等事?一鳴,這事定要查個清楚,堂堂相府,這還了得?這……這……你還有兩個沒出嫁的女兒!”
阮一鳴也是臉色鐵青,躬身道,“母親放心,兒子知道!”轉身向小廝命道,“將那賤婢拖到地牢裡去,好好用刑,讓她說出那男人是誰!”
經這一事,阮一鳴鐵了心狠查下去,搜出的贓物再一件不落,全部細細審個明白,傳令從重發落。這一查,老夫人院子裡,四個大丫鬟,八個二等丫鬟,二十個小丫鬟,再有各等媽媽,加起來四十餘人,竟然有一大半不能幹淨。
阮一鳴早氣的臉色發黑,秦氏卻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只這一回,這院子裡自己的人大半逃不出去。眼看只剩下紅蓮手中的一個包袱沒有打開,不禁咬了咬牙,說道,“那個包袱裡是什麼,打開吧!天不早了,早些審完,大夥兒早些歇息!”
“是!”紅蓮輕應,說道,“這是甘媽媽牀下搜出來的,奴婢看着稀奇,卻不知道是什麼?”上前將包袱放在案上打開,露出裡邊一些似木非木的東西,另有一個小包,包的是一些褐色小粒。
阮雲歡皺眉道,“這些是什麼,你爲何說稀奇?”
紅蓮道,“前幾日奴婢見青萍姐姐在院子裡晾曬防暑的藥材,雖然和這個不一樣,卻又有相似之處,便疑心是藥。可若是藥材,怎麼會藏在牀下?還用一些雜物壓着!”
阮雲歡挑眉,低聲道,“是啊,若是尋常藥材,藏起來做什麼?”說着轉頭去瞧阮一鳴。
跪在地上的甘媽媽卻喊起撞天冤來,大聲道,“這些不是老奴的東西,老奴也不知道是什麼!”眼睛望着案上打開的包袱,露出滿臉的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