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子外的聲音,終於漸漸緩了下去,只餘下男子的喘息,和女子滿足的嬌吟。隔了片刻,只聞淳于弘傑道,“那個丫頭,我還留着有用,你先別動她。現在先回去罷,客人久不見你,怕是起疑!”
樂氏懶懶的輕哼一聲,說道,“我不過是個王爺的側妃,有誰留意我,倒是你,今日你可是新郎,久不露面,纔會有人懷疑罷!”說着話,亭子外傳來悉悉簌簌整理衣衫的聲音。
淳于弘傑笑道,“我也即刻回去,卻不能和你一同出去!”不知又做了什麼,女子低呼了一聲,罵道,“壞蛋!”跟着腳步聲慢慢響起,越過亭子去了。
阮雲歡側頭,但見綠樹掩映中,隱約可見一條紫色身影漸漸走遠。剛鬆一口氣,靜等着淳于弘傑走遠,自己再覓路回去,卻聞淳于弘傑低聲喝道,“何人?”
阮雲歡一驚,正想起身出去,卻聽到一個怯怯的聲音響起,“是……是我……”聽着正是剛纔給她引路的小丫鬟。
“哦,是小小啊!”淳于弘傑的語氣明顯一鬆,問道,“你不在前邊伺候,跑來這裡做什麼?”
小丫鬟回道,“阮大小姐命奴婢去取果子點心,哪知奴婢回來,卻不見了阮大小姐,奴婢尋人一問,才知道向這邊來了,奴婢怕阮大小姐要用,便一路尋了過來!”
“哦?你是說,阮相府的阮大小姐?”
“是!”
淳于弘傑默了默,說道,“我剛從這邊過來,並不見阮大小姐,想來是往湖邊去了,你上那裡尋尋,莫要怠慢貴客!”
小丫鬟一聽,忙應了一聲,腳步細碎,匆匆去了。
亭子內外,一時間恢復了安靜。隔了片刻,阮雲歡並不聞淳于弘傑離開的聲音,心裡正在奇怪,卻聞他淡淡的聲音響起,“怎麼,還沒有看夠?”
恍如晴天霹靂,阮雲歡整個人僵住,連一根手指都無法動彈。
一身大紅色吉服,慢慢從亭下升了上來,在她兩步遠處停住,淳于弘傑脣角勾着一抹淺笑,定定向她凝注,一雙精亮的眸子,像兩簇閃動的火焰,彷彿要將人吞齧。
阮雲歡仍保持着原來的坐姿,神色間沒有一絲驚慌羞怯,仰起頭,冷冷與他對望。
“阮大小姐好定力!”淳于弘傑笑起,身子微俯,一張臉湊的近了一些,含笑問道,“方纔的事,阮大小姐喜歡嗎?”彷彿剛纔的一切,只是他的表演,而阮雲歡是他要取悅的看客。
阮雲歡定定望着他,努力調適心緒,終於緩緩笑了起來。這個淳于弘傑,這種事情被人撞破,居然還能這樣坦然從容,也不是一般人啊!目光從那一張放大的俊臉下移,瞧上他微敞的衣襟和稍顯凌亂的衣襬,淡道,“臣女喜不喜歡不要緊,要緊的是,樂側妃喜歡!”
淳于弘傑挑眉,目光裡更是透露出一抹玩味。一個未出閣的千金小姐,遇到這種事,非但不驚慌閃避,居然還敢和他討論?對她的興趣,越發濃厚,身子向前湊了湊,說道,“本公子想知道的是……你喜不喜歡?”
兩張臉,近在咫尺,呼吸相聞。這是華麗麗的調戲啊!阮雲歡將臉一沉,冷聲道,“淳于公子,請自重!”
“自重?”淳于弘傑笑出聲來,笑道,“阮大小姐,等你嘗過這銷魂滋味,就巴不得本公子不自重呢!”說着伸手就去攬她腰身。
阮雲歡身子一縮,雙手向他胸前重重一推,喝道,“讓路!”
淳于弘傑不料她突然動手,身子被他撞的退出兩步。阮雲歡趁機站起,側退兩步,避到亭子較寬敞的一方,冷冷問道,“淳于弘傑,你要做什麼?”
淳于弘傑一步一步向她靠近,低聲道,“阮大小姐,邵家莊上一見,在下對阮大小姐便念念不忘,你若願意,今日之後,我立刻到相府提親,娶你爲妻,如何?”
“娶我爲妻?”阮雲歡挑眉嗤笑,說道,“淳于公子忘了,今日可是公子大婚!”
“那就是平妻!”淳于弘傑不以爲然,淡淡道,“只要阮大小姐願意,待父王立我爲世子,你便是世子妃,日後……便是王妃!”
“王妃?”阮雲歡冷笑,說道,“王爺尚在,公子就說這等話,更何況,你又將陸小姐置於何地?”上一世,只知道此人極有野心,卻不料,這個人還是如此無恥。
“陸輕漾?”淳于弘傑輕嗤,說道,“莫說是平妻,縱讓她做個妾,她又哪敢說半個不字?”
阮雲歡皺眉,陸輕漾與公孫寧兩情相悅,他使卑劣手段將陸輕漾奪來,竟然如此輕賤。只覺眼前此人不可理喻,淡然道,“淳于公子皇室宗親,天潢貴胄,臣女不敢高攀!”閃身繞過他,便向停外走去。
剛剛走出兩步,但見紅影一閃,淳于弘傑又已擋在面前,冷笑道,“今日阮大小姐既得知了我的秘密,你以爲還走得掉嗎?”
阮雲歡冷冷向他注視,問道,“怎麼,你還想殺人滅口?”
淳于弘傑一步步向她靠近,湊首在她耳邊道,“你若不想被滅口,那便變成我的人!”
阮雲歡默了默,突然笑出聲來,稍稍退後一步,說道,“若我兩樣都不願呢?”
淳于弘傑冷笑,說道,“恐怕由不得你!”
阮雲歡脣角挑起一絲輕蔑,冷道,“你敢!”
“我爲何不敢?”淳于弘傑冷笑,又向她逼近一步,說道,“今日是我大婚,卻在此處與你阮大小姐行魚水之歡,只要我指使方纔那個小丫頭,命她作證,是你將我約來,依你阮大小姐近日的名聲,你說旁人是信你,還是信我?”
阮雲歡腦中靈光一閃,驟然閃出一念,臉上神情卻不稍動,淡淡道,“原來你傳出那樣的謠言,中傷我與邵二公子,是早有預謀!”
淳于弘傑聽她竟然想到此節,不覺揚眉,讚道,“阮大小姐不但生的美貌,想不到還這般聰慧!”側頭斜睨着她,悠然笑道,“邵二公子眼高於頂,從不將這滿帝京的小姐瞧在眼裡。你阮雲歡藉着他和公孫五公子的關係,方有機會與他親近。只這一事,已不知被多少千金小姐妒恨,再加上那些傳言……”
“嘖嘖”輕嘖搖頭,淳于弘傑眼中皆是得意,說道,“你阮大小姐除了嫁邵二公子爲妻,怕再也無路可走,偏偏……邵二公子雖不曾將滿帝京的小姐瞧在眼裡,可是年年的官妓自他手中過,怕是早已練就了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功夫,又豈會爲了你區區一個相府千金,束縛住自由之身?”
“那時阮大小姐名聲受損,再也無人敢娶,我淳于弘傑素來是個不羈的名聲,倒不介意納阮大小姐爲妾,到那時,阮相爺怕還會感激於我!只是……今日既然有此巧遇,倒省了許多手腳。你今日從了我,我便擡你做個平妻,又何樂不爲?”
阮雲歡垂眸,靜靜的聽他將話說完,不由一聲輕嘆,說道,“果然是好計!”
淳于弘傑臉上的得意方現,卻聽她又慢慢道,“只是,有一件事,怕是要讓淳于公子失望!”
淳于弘傑挑眉道,“何事?”
阮雲歡含笑不語,只是目光向亭外掃去,說道,“怎麼,你們要看到幾時?”
淳于弘傑一怔,迅速轉身,向亭外望去。但見方纔他和樂氏所站的地方,慢慢的轉出兩個人來。邵毅豐輕輕搖頭,說道,“有一件事,淳于公子算錯,那便是……在下已向阮大小姐求親,被阮大小姐一口回絕!”
淳于堅卻是一臉的憤怒,大聲道,“皇叔,你想迎娶雲歡,爲何不正大光明的上門提親,卻做這等勾當?”
阮雲歡輕笑出聲,說道,“六殿下沒聽到嗎,淳于公子本來要的只是個妾!”淳于弘傑和陸輕漾的親事滿城皆知,再上相府提親,阮一鳴豈會答應?
淳于弘傑雖然被二人撞破好事,可是聽二人說話,心便立時放下。想來二人是後來,只聽到自己逼阮雲歡下嫁,並沒有聽到自己和樂氏串通謀害小世子,便灑然一笑道,“想不到邵二公子也會心繫阮大小姐,倒是我誤打誤撞,成就邵公子的好事!”
說着慢慢走下亭子,向二人一禮,說道,“前邊尚要支應賓客,這便告辭!”向阮雲歡瞧去一眼,淡笑道,“阮大小姐是聰明人,凡事還請阮大小姐三思,莫要一步行錯,到時追悔莫及!”臉上竟沒有一絲愧色,轉過身大步而去。
只那轉身一眼,阮雲歡已在他眼中瞧見勢在必得的決心,不由微微皺眉。
淳于堅張嘴瞧着他的背影走遠,用手指了指,說道,“他……他……怎麼像什麼事都不曾發生?”
“本來就什麼事都不曾發生!”阮雲歡笑,也慢慢從亭子上走了下來。
邵毅豐望着淳于弘傑遠去的背影,問道,“阮大小姐幾時知道,謠言是他傳了出來?”
阮雲歡淡笑道,“剛纔!”
“剛纔?”邵毅豐不解,“剛纔如何知道?”剛纔二人的對話,他聽的清清楚楚,淳于弘傑並沒有一個字提起,是阮雲歡突然發問。
“他自個兒說出來的啊!”阮雲歡笑,見他眼鋒橫來,才續道,“我也是突然想到,當初我和表哥同去府上的莊子,雖說不是什麼秘密,但莊子是在城外,並不曾遇到什麼人,旁人如何知道?縱然路上見到,也不過是知道我和表哥出城。”
“如此,知道此事的,便只限於當日在場的幾個人。而這等事,你不會說,我不會說,表哥也不會說……”
“我也不會說!”淳于堅大叫。
“難說!”阮、邵二人一齊搖頭。邵毅豐說道,“你是個大嘴巴,可靠不住!”如果不是他,那一天淳于信三人又豈會隨着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