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正好是中午時間,大部分學生都在食堂吃飯或在寢室休息,天鵝湖邊除了我們幾個以外,再也沒有其他人了。
而且溺水的女生已經沒有了生命跡象,作爲同是學生的我們,也不敢輕舉妄動,只能等警察和救護車到了以後再做打算。
約摸又過了十多分鐘,在我們的焦急等待中,警察和救護車同時趕到了。和他們一起來的,還有第一時間得到消息的學校領導。
從警車上下來的趙恆在看到我時,眼神裡明顯閃過一絲詫異,我又何嘗不是。也該我倒黴,學校接連發生兩次事故,我都在現場,而且來處理的都是趙恆。估計在他眼裡,我儼然是個瘟神了——走到哪裡,哪裡就死人。
回過神的趙恆沒有第一時間和我打招呼,而是和醫生一起去查看了溺水者的情況。我們幾個也不敢上前打擾,只能遠遠看着工作人員忙活。
但僅僅只是幾分鐘後,我就看到其中一個醫生衝趙恆擺擺手,一臉惋惜的嘆了口氣:“太晚了。”
不出所料,和寧小雪說的一樣,那個溺水的女生已經死了。
“小魚,能和我說說意外發生時的具體情況嗎?”將那邊的事請交給了其他警察和校領導處理,趙恆重新把注意力放到了我們這邊。由於我們兩個認識,他首先開口向我問道。
我搖了搖頭,實話實說:“趙哥,我不太清楚,當時我和朋友聽到有人呼救才趕過來的,也許她知道的比較詳細。”
我說着把手指向最初求救的那個女生,如果沒猜錯的話,她應該是死者的好朋友,也是事故發生時的第一目擊者。
趙恆會意,將剛纔問我的問題又向那個女生說了一遍。可能隨着時間的推移,心情已經平復了,之前嚇得不住發抖,一直在抽泣的女生此刻看上去鎮定了不少。雖然眼角還掛着淚水,但說的話邏輯很清晰:“警察叔叔,你好,我叫葉北,出事的是我的朋友,叫白薇薇。我們都是大一的學生。”
“之前聽學姐們說,學校的天鵝湖風景很美,於是我們今天就趁着中午人少過來看看。誰知道,誰知道竟會發生這種事,要是知道的話,我們絕對不會……”
“誰都不能阻止意外的發生,不要太過自責。”見她情緒又開始波動,趙恆及時安撫,“我們現在能做的,是將事情調查清楚,保證類似的意外不再發生。”
“嗯,我明白。”叫葉北的女生點點頭。
“那你們到了天鵝湖以後,又發生了什麼?爲什麼白薇薇會掉進湖裡去?”趙恆的視線始終停留在她的臉上,精明的目光中充滿了他職業所特有的警覺,對方一絲一毫的變化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葉北紅着眼眶,眉頭鎖的很緊,似乎在竭力剋制自己的情緒:“我們到天鵝湖邊什麼都沒有做,只是躺在草坪上,和平時一樣聊天。”
說到這裡,葉北的臉色突然凝滯了一下:“可聊到一半的時候,微微突然不說話了,直起身就往湖邊走,我以爲她想離湖近一點,沒放在心上,跟着一起走了過去。”
“然後呢?”趙恆耐心的詢問。
“可是到了湖邊以後,她就再也沒說過話,眼睛死死的盯着湖水看。那眼神……有點嚇人,陰森森的,完全不像她平時的樣子。”像是回憶到了令她害怕的畫面,說話間葉北的嘴脣都在輕微的發顫,“我怕她掉下去,想叫她離開,可是無論我說什麼,她就是不理我,好像根本聽不見我在說話一樣。”
“就在我覺得不對勁的時候,微微突然回過頭,衝我奇怪的笑了一下,然後說了一句:聽見了嗎,她在叫我呢。”說到這裡,葉北蓄滿淚水的眼睛裡除了深深的自責,是揮之不去的驚恐,“我剛想問微微是誰在叫她,就見她飛快的往前一躍,人已經整個掉進了天鵝湖。”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你們都知道了。”
聽她說完,所有人都意識到了問題的所在。趙恆雙眉緊鎖,一臉嚴肅的問:“你是說,白薇薇不是失足落水,是她自己跳進去的?”
“嗯,我當時想拉她,可是事情發生的太突然,我根本沒反應過來。”葉北的眼神再次暗淡下去。
“按照你說的情況,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爲,白薇薇是跳湖自殺,而不是意外溺水?”
“不可能!”趙恆只是試探的問了一句,立馬被情緒激動的葉北打斷了,“微微非常的開朗,學習成績很好,家裡條件也不錯,每天都很開心,我是她最要好的朋友,對她十分了解!”
“可以毫不誇張的說,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有可能自殺,她也絕對不會!”意識到自己的態度有些偏激,葉北緩了口氣,聲音低了下來,“警察叔叔,就在微微跳湖之前,她還對我說,這個禮拜六她媽媽過生日,要我陪她一起去挑生日禮物。”
“試問,這樣一個心裡有牽掛的人,怎麼可能說自殺就自殺了呢?”
葉北的話不無道理,只有對生活失去希望和信心的人,纔會選擇輕生。而死者白薇薇,顯然不屬於這一類人。但如果沒有自殺的動機,又怎麼解釋她莫名其妙跳湖的舉動?
還是說,這一切僅僅只是葉北的一面之詞。白薇薇既不是失足落水,也不是跳湖自殺,而是被葉北推入水中謀殺的?這一猜測只是在腦海裡一閃而過,就很快被我否決了。
其一,從白薇薇落水以後,葉北表現出來的言行舉止中不難看出來,她們兩個的感情確實很好。
其二,如果她們兩人之間真的有不爲人知的矛盾,導致葉北要對白薇薇下毒手,她也不會在第一時間向我們求助。這麼短的時間,她根本無法保證白薇薇一定會死,反而白薇薇一旦獲救,就會讓自己身陷囹圄。
其三,也是我推翻這個猜測最重要的一點。在整個敘述過程中,她非常詳細的描述了白薇薇反常到近乎詭異的舉動。我想沒有一個殺人犯會蠢到這種地步,這無疑是在故意吸引警方的注意,引火上身。
“謝謝你的配合,大致情況我們已經瞭解了。”這些連我都能想到的事,自然瞞不過心思縝密的趙恆,“我們會盡快聯繫白薇薇的家長,也希望在結果出來之前,你能對此事保密。”
見葉北點點頭,又對我們其他三人說道:“不僅是她,今天在場的幾位同學也一樣,儘量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我和寧小雪一口應下,倒是之前救起白薇薇的那個男生,抿着嘴巴,望着不遠處已經被蓋上白布的人,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這位同學,你有什麼發現?”趙恆哪裡會放過一丁點蛛絲馬跡,察覺到男生的反常,鷹一樣敏銳的目光已經落到了他的臉上,“請如實告知警方。”
“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說。”這個男生擡頭和趙恆對視了一眼,不知道是因爲緊張還是迫於壓力,立馬又重新垂下頭,“我覺得,我覺得這湖裡好像有東西。”
“哦?”聽男生這樣說,趙恆的眼睛瞬間亮了一下,“你爲什麼會這麼認爲?”
“我也不能確定,只是單純的憑感覺而已。”男生手指向白薇薇落水的地方,“當時我正好經過她們兩個身後,就像剛纔她說的那樣,落水的女生確實是自己跳下去的。我也沒多想,緊跟着跳下去救人。”
“不瞞你們說,我是校游泳隊的,水性很好,救人完全不在話下。”短暫的自豪過後,男生陷入了當時救人一幕的回憶中,“可是當我靠近那個女生的時候,我差點自己也被她拽下去。”
“不對!確切的說,是有東西緊緊拽住了她,我是間接被帶下去的。”
“會不會是水草把她的腳給纏住了?”趙恆猜測。
“我當時也是這麼想的,但我潛下去看過,底下黑乎乎的,根本什麼都沒有。”男生立馬否定了趙恆的猜測,“而且這種被死力往下拽的感覺持續的很短暫,我很快就把她拉住了。”
說到這裡,男生話鋒一轉,不可抑制的打了個冷顫,用一種刻意壓低,近乎陰森的語氣說道:“也就是在那股力道消失的同時,原本還在掙扎的那個女生,突然就不動了,好像是……死了一樣。”
我心裡“咯噔”一下,難道在救上岸以前,白薇薇就已經死了?那豈不是比之前推測的時間還要短?
望着此刻波光粼粼,風景怡人的天鵝湖,我暗自思付:湖裡是不是真的像男生說的那樣,蟄伏着某種不知名的生物?
如果是,那爲什麼兩年來從來沒聽別人說起過?要知道,學校可是滋生各類謠言和傳說的溫牀。如果不是,他和葉北兩人之間的話,又爲什麼不約而同都透着一股說不清的詭異感?對於他們話裡的種種疑點,又該作何解釋?
正當我們這邊所有人都陷入沉默的時候,一個警察過來,在趙恆耳邊低聲說了一句。儘管聲音很輕,但緊挨着趙恆旁邊的我還是聽到了:“和上次一樣,醫生說,無法判斷死亡時間。”
和上次一樣?像是捕捉到了什麼不得了的信息,我不由自主的看向趙恆。他正好也在看着我,顯然是察覺到被我聽見了,暗暗用眼神示意我不要聲張。見狀,我識趣的閉上嘴,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