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二十九,王嬤嬤這些時日一直同千山和大安張羅着佈置院子。
岳陽城不是老舊的長安城,更不是寸土寸金的京城,他們的院子雖看着是一套三進的院子,可兩邊各帶着一套小院子,雖是進深不足,可整體並不算小。
曲文海安排給她的人手全部被王嬤嬤安排在兩側的院子中,這些人手也沒有白養着,一直在幫他們做事。
馬上就到新年,因着原本要回京現現在再重新去做佈置已是有些來不及,王嬤嬤這些時日就只恨不能一個人拆成無數人來用。
曲清言不是沒讓她去買幾個靠譜的家奴,可王嬤嬤因着惦記着曲清言的身份一直不敢讓府中留有太多人。
平日裡倒是不覺什麼,只年節時纔會覺得人手不夠。
她這裡就覺自己都要忙的飛起來,結果指揮着燈籠人手將大紅燈籠才掛好一半,就見着千山急匆匆的跑了進來。
“嬤嬤,徐太醫舉家都到了府外,說是奉了王爺的旨意,以後就住在咱們府上,說是要給少爺調理身子。”
千山不知內情就覺這個藉口實在太過蹩腳,他家少爺身子一向好的很連着涼都極少,哪裡需要調養。
倒是王嬤嬤心裡咯噔一下,將手中的東西往千山手上一塞。
“你在這裡照看一下,我去尋少爺。”
曲清言這幾日閒來無事又不能出門,就整日的將自己關在書房中練大字。
用了兩年的時間她的大字終於不再是軟趴趴,開始有了屬於她自己的風骨。
她正滿意的欣賞着,想着是否要自戀的讓王嬤嬤去裱起來,就聽着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和推門聲。
王嬤嬤實在是有些慌,就連敲門都有些忘了。
“少爺,昨日來過的那個徐太醫一家子都到了府外,說是要住在咱們府上。”
曲清言從來不會找外面的大夫給她看診,之前沒有曲文海安排過來的那個懂醫的人手,她但凡是着涼生病都全靠挺着。
王嬤嬤知道她的顧慮所以一直貼身照顧她,照顧的格外仔細。
現在,這個前一日裡剛給曲清言診了脈的徐太醫一家子都要住進來是什麼意思?
難不成還想威脅她家少爺不成?
不得不說身爲下人,王嬤嬤想到的方向稍稍有些奇怪。
曲清言因着一早就猜出餘有臺的心思,這會也不覺有何奇怪,手中的毛筆往筆洗中一丟。
“去將人接進來,安排住處。”
想幫她診治是嗎?那就診治好了,畢竟身體是她的,她至少能期待一下以後每次的月事裡不會太難受。
曲清言對徐太醫一家住進來秉持的是不聞不問的態度,她雖然很是輕鬆,可不管是徐太醫一家還是王嬤嬤等人心中都各自帶着戒備。
原本就沒準備在岳陽城過新年,又打算着年後就不再回來,府中別說什麼都沒準備,就是院子都已是找好了下家,只等着年後就去辦手續。
王嬤嬤這些時日帶着人手在街上四處添置也只勉強湊了一些,現在又多了一家人,多了那麼人要吃東西……王嬤嬤只要一想就覺得心口疼。
徐太醫本以爲曲清言會招他過去問話,可等他提着診箱出現在她房中,她也不過是配合一手落在腰帶上。
嚇得徐太醫冷汗都下來了。
“曲大人,您的身子早已經大好,不需要再靠着針石來排寒。”
她之前的方子他已是看過,只用藥方面稍稍有些粗糙,稍作調整就是。
她這也算慢性需要的時間不會太短,一副方子用上半月一月再依據身體情況進行調整也就是了。
徐太醫現在都有些懷疑,前一日餘有臺是否有認真是聽他的話……
“大好?什麼意思?”
曲清言的臉色瞬間就變了,她原本能提上褲子就翻臉就是仗着這被韓太醫以及她院中養着的那個大夫下了診斷,說她極難有孕……
若是這兩年真的調理得當身子大好……那兩日那個傢伙可是相當賣力的!
這個混蛋!
曲清言暗暗磨牙,一臉不愉的看着徐太醫。
徐太醫終於是忍不住擡手擦了擦汗,他爲什麼就覺得自己突然就活的格外艱難。
“就是……就是曲大人這幾年來一直有做溫養,身體的底子已經有所迴轉。”
“然後呢,當年豫王府的韓太醫曾說過我因着體內積寒過重,極難受孕!”
“按說原本是這樣,”徐太醫小心的瞄着她,也不知自己爲什麼氣勢上極弱,又格外心虛:“但韓太醫乃我輩翹首,有他出手用針用藥都額外帶出三分功效,所以……所以您放心就是了。”
她要如何放心!
曲清言簡直是想要罵人,“若是意外有孕,用藥小產可是會有危險?”
徐太醫就覺自己一個站立不穩,噗通一聲倒在了一旁的官帽椅上。
“曲大人真是說笑了。”
溫和的臉上扯出了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曲清言只看他就覺得心煩,揮了揮衣袖將人趕了出去。
徐太醫出了房門就心慌意亂的出府直奔了廣王府,餘有臺一早就收到消息徐太醫一家已是進了曲清言的府上。
這個時候他應該在安頓一家老小纔對,怎麼又跑了回來?
命宮人將人引進堂中,餘有臺見着他面上的急色,就擡手將房中服侍的宮人又趕了出去。
這府中沒有自己得力的人手這點還當真是有些麻煩。
回了鄉下的餘管家還有以前服侍他的一衆人手怕是要先叫回來。
至於旁的,去信給顧恩陽太過容易引起景帝的猜忌,但他就是光明正大的來往虛虛實實,景帝怕是反而會放下心來。
心中的念頭閃過,不待他發問就已是聽着徐太醫用着哭腔回着。
“殿下,今日下官去給曲長吏診治,曲長吏……曲長吏問下官若是她現在的身子用藥小產,可是會有危險。”
咔嚓!
椅背的扶手傳來斷裂聲,徐太醫驚恐的看着餘有臺,這位不是狀元出身怎地手上的力道如此大……
“來人備車,孤要出府。”
話音未落,絳紅的身影已是消失在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