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沃土,廣褒無垠,神州之南,乃是蠻荒之地,多窮山惡水,荒蕪人煙,秦歌飛行了千里,亦只能看到零星孤煙筆直飄忽,原本他在書籍之中看到過有關南蠻之地的介紹,認識多少有些誇大,但是今日得見,卻是確信無疑。
神火教總壇位於南蠻最南端,來到總壇,卻見得神火教建築頗爲怪異與中土建築大不相同,牆體也不知是由何種磚石堆砌,通體都閃現着如火般的赤紅,其中偶能見得火焰跳躍,在滿山青蒼古木環繞之下,更是顯得耀眼奪目。
待秦歌飛到神火教附近之時,已是被神火教中人發現,來人穿着一身火紅的衣衫,胸前繡了一輪紅日,此人端詳秦歌許久,說道:“這位大哥,此地已是我神火教駐地,若是有事還請告知來意,若是無事還請你速速離去。”
此人道行在凝華境界,少說也是修煉了數十載之人,被這人叫做大哥,秦歌臉色頗爲古怪,不過心胸窒堵之下,他也是不去理會,淡淡說道:“還請閣下向祝教主通稟一聲,說秦歌來見。”
這名弟子一聽,“啊”了一聲,道:“原來你就是秦歌,我們教主說了,若是秦歌來訪,便讓他去紫雲山。”
還未等這名弟子將話說完,秦歌已是消失在天邊,速度之快迅比閃電。
紫雲山也是南荒三大奇山之一,相傳這紫雲山乃是上古火神肉身所化。山中終年飄散着一股淡淡的紫煙,這些飄散的紫煙飄忽迷離,每到清晨時分便幻化成一片海市蜃樓般的美景。
正是朝霞初升之時,萬里金光層染,遙遙望去,紫雲山周圍流光溢彩,一幅恍如仙境的絕美畫卷鋪陳於遼闊楚天之上。飛到紫雲山之時,已是能夠看到山頂處立了一間茅屋。
茅屋前,一行三人圍坐於一張石桌旁,可見得其中一人正是祝熔,而他身旁坐着一個年約十歲的少年,另一邊則是坐着一位風姿綽約的婦人。
躊躇不前,秦歌久久凝望,看着這獨享天倫之樂的一家,鼻尖微酸,心道:“若是父母健在,就算是給我一萬年壽命,我也是不稀罕了。”
紫霞流舞,映着天邊彩雲,格外的炫目,在這美景之下爲人父爲人夫的祝熔臉上洋溢着幸福之色,整個天地都顯得無比的和諧,這一瞬間,秦歌幾欲想逃,想逃的遠遠的,不再去理會什麼仇怨,可惜父仇大於天,終是不敢逃避。
緩緩落了下來,離三人不足百丈距離。
祝熔面容平靜,似乎是早已料到了這一切,淡淡地對着身旁的婦人說道:“夫人,你與念兒下山去吧。”
這位風姿綽約的美婦人深深的望了一眼祝熔,爾後看着秦歌,面上現出愧疚之意,默默的點了點頭,拉着身旁的少年往山下走去。
祝熔沉默片刻,坐了下來,對着秦歌說道:“秦兄弟,你能大難不死,爲兄很高興,當浮一大白。”
秦歌微微一怔,隨即也跟着坐了下來,接過祝熔斟倒的一杯美酒,低頭一飲而盡,一股辛辣的感覺涌遍喉頭,嗆得他眼淚都出來了。
祝熔笑道:“這酒很烈,慢點喝。”說完,再次爲秦歌斟了一杯,而祝熔自己卻舉杯久久不飲,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一飲一啄,已是過了三個時辰,兩人並未有過多的言語,只是默默的將杯中美酒飲盡。
祝熔站起身來,神色黯然,抓起石桌上的酒壺,大口飲了起來,壺中美酒甚烈,飲盡壺中之酒,祝熔臉上已是浮現醉意,雙眼朦朧的看着前方虛無的海市蜃樓,說道:“秦兄弟,你可知道這眼前海市蜃樓中景觀是何處嗎?”
秦歌緩步走了過去,與祝熔並立在蒼茫山崖前,迎着山風,打量着眼前那片重嵐疊嶂的虛無羣山,說道:“若是我沒有猜錯,這海市蜃樓中的羣山正是上古火神仙居,蒼茫仙境。”
祝融道:“三皇五帝之時,火神與水神之爭使得天河之水氾濫,生靈塗炭,火神也因此獲罪,被天帝永囚於人間。”頓了一頓之後,繼續說道:“我神火教便是火神在人間遺留下的血脈,一直以來,我神火教一脈秉承先祖遺願,無數神火教先輩皆希冀在有生之年能夠將先祖遺骸送回天界。”
說到此處,祝融卻是並未說下去,而是將話鋒轉過,沉聲說道:“數千年來,我神火教一直被斥爲邪魔外道,對於正邪,秦兄弟你有何看法?”
秦歌閉目沉思,良久纔開口說道:“何爲正,何爲邪,這一切都在於人心,人心善便是正,人心惡便是邪。”
祝熔微微一笑,說道:“若是世人都能像秦兄弟你這般心胸廣闊,那我神火教一脈也不會被永世冠於歪魔邪道之名了,那樣我的子民也能夠與普通人一般,光明正大的沐浴在陽光之下了。”
祝熔越說越激動,最後幾乎是咆哮着說道:“我身爲神火教之主,不能帶着我的子民過上幸福的生活,只能藏匿於這荒蕪南蠻,過着茹毛飲血的生活,我有愧啊!”
秦歌低聲說道:“你放心,再過三日神火教大敵上清派便會從此煙消雲散,你的希望會實現的,這是我對你的承諾。”
祝熔平復了激動的心情,頹然坐在石凳之上,臉上肌肉抽搐了一下,說道:“我祝熔這一生自問俯仰無愧於天地,但是秦氏一族之事卻是我此生做的最大的錯事。”
此事被提起,秦歌驀然覺得心中一陣絞痛,呼吸也不順暢,極力壓抑着心中的苦楚,裝作風輕雲淡的模樣,說道:“祝大哥,這是爲什麼?”
祝熔看了他一眼,臉上愧疚之色更濃,深深吸了一口氣,道:“這一切都是上清派李思遠的陰謀,昔日李思遠聽聞玄青子因前往東勝神州遭遇危險,玄青子一路逃到你們秦家,被你父親秦望救下,李思元覬覦玄青子身懷上古秘籍武典,欲出手搶奪,是以用計將我騙至秦家,讓我背上這個黑鍋。”
祝熔眼中怒火滔滔,說道:“李思遠將我騙至秦家後,便獨自去找玄青子,出手搶奪武典。”
當祝熔說到李思遠之時,秦歌眼中迸發出一道殺機,他心知以祝熔敢做敢當的作風,是斷然不會說謊的,再細細想來,玄青子明知道殺害秦氏一族之人是誰,卻爲何沒有絲毫的行動,想來除了上清派能夠讓他如此忌憚之外,並無他派。
沉浸於無邊痛苦的祝熔繼續道:“他去找玄青子之時,卻不料正遇見你父親抱着你從門外趕來,李思遠正欲斬草除根,但是你父親竟然有上古聖賢精氣護身,李思遠奈何不得,而這上古聖賢精氣,唯獨我的焚天令能夠破解,是以李思遠以武典誘惑我,令我犯下這平生大錯,焚天令一出,秦氏滿門便在鳳凰神炎之下化爲虛無,唯有你父親拼盡了體內的浩然正氣,才擋住了焚天烈焰,也保住了你的性命。”
說到此處,這個剛強的男人竟然虎目含淚,帶着無邊的愧疚之意,噗通一聲,重重的跪在了秦歌的身前,沉聲說道:“秦兄弟,我犯下如此大錯,已是百死難恕,我祝熔已無臉苟活於世,在我死之前,還望你能夠答應我一個要求。”
淚水終於奪眶而出,秦歌泣聲說道:“不管是什麼事我都答應你。”
祝熔低沉着聲音說道:“我死之後,還請你放過我神火教的子民,若是我死了還不夠,你便……。”
秦歌低聲說道:“祝大哥,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絕不會動你神火教一根汗毛。”
祝熔仰天長嘯,說道:“我祝熔這一生,能夠得到你這麼一位好兄弟,是我的榮幸。我祝熔對不起你,也只有以命來償還了,這一世罪孽若是償還不完,那便留到下一世再下一世,直到償還完爲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