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能暫時留住晚晚的嘴，卻無法永遠的留住她的心。
從她記事起，就跟在柳含煙身邊，和她分別的時間太久，自然會不習慣。
柳含煙和李清，如今在白雲山，都是被當做下一任首座培養的，需要每日勤苦修行，無法回神都，但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爲了讓晚晚重新振奮起來，李慕打算將她送回柳含煙身邊。
諸國使臣離開後，朝中也沒什麼事情，李慕自己正好也能回白雲山一趟。
長樂宮，李慕處理完最後一封摺子，回頭對女皇道：“陛下，臣要送晚晚回白雲山，最遲一個月就會回來。”
周嫵放下書，問道：“去一趟北郡而已，需要一個月這麼久嗎？”
李慕說道：“前幾日，供奉司收到消息，九江郡有狐妖作亂，地方官府無力鎮壓，臣正好順路去調查一番，或許會耽擱一些時日。”
周嫵有些意興闌珊，說道：“那你去吧。”
李慕站起身，躬身道：“臣先退下了。”
走出長樂宮，李慕一手牽着晚晚，一手牽着小白，準備回李府收拾收拾，明天一早就啓程。
晚晚並不像李慕想象的那麼高興，具體的說，她一會兒高興，一會兒惆悵，李慕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臉，問道：“都要帶你去見你家小姐了，還不開心啊？”
晚晚嘆了口氣，說道：“開心啊……”
李慕問道：“開心你嘆什麼氣呢？”
晚晚憂愁道：“山裡就只有青菜和豆腐，周姐姐御膳房的菜，我還沒有嘗完呢……”
大週三十六郡，每一個郡少說都有幾百上千種地方菜，御膳房匯聚三十六郡名廚，菜式還在不斷的推陳出新，嘗完所有菜式，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李慕忽然有些好奇，問晚晚道：“如果以後你只能留在一個地方，你是願意留在白雲山你家小姐身邊呢，還是願意留在皇宮周姐姐身邊？”
晚晚愣了一下，然後開始捏着自己的手指，這個時候，往往說明她陷入了糾結。
思考了好久，她才擡頭問道：“不可以讓小姐來皇宮和我們一起住嗎？”
李慕搖頭道：“哪有這樣的好事，你家小姐和周姐姐，只能選一個。”
晚晚猶豫了好久，也沒有做出決定，說道：“我，我還是想全都要。”
李慕在她腦袋上敲了一下，沒好氣道：“小小年紀就這麼貪心，你這都是跟誰學的……”
長樂宮，周嫵輕嘆口氣，說道：“這小丫頭，怎麼就喂不熟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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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雲山。
符籙派對於核心弟子的要求還是很嚴格的，李清和柳含煙被當成是首座培養，修行也很刻苦，李慕帶着晚晚和小白來到白雲山時，李清還處在閉關中，柳含煙碰巧出關，然而三天之後，還要重新進入閉關。
晚晚緊緊抱着柳含煙的胳膊，說道：“小姐，我好想你……”
柳含煙捏了捏她的臉，說道：“不錯，這纔多久不見，你的修行就進步了這麼多。”
晚晚摟着她的胳膊，問道：“小姐小姐，你什麼時候才能回神都啊？”
柳含煙察覺到她還有話沒說，問道：“還要很久，怎麼了？”
晚晚道：“等到小姐回神都，我帶你去御膳房吃東西啊，那裡有數不盡的好吃的，每天都不一樣，到時候，小姐也可以住在皇宮裡，周姐姐一定會同意的……”
柳含煙先是瞥了眼李慕，然後微笑看着晚晚，問道：“這些話，是誰教你說的？”
李慕花了一晚上的時間，才成功向柳含煙證明那些話不是他教晚晚說的，柳含煙已經佔據了一次女皇的地方了，再佔一次的話，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柳含煙只是對晚晚張口閉口周姐姐有些不忿，像是自己的小棉襖，被別人貼身穿去了一樣。
三天後，柳含煙再次閉關。
晚晚和小白留在了白雲峰，柳含煙和李清這些日子雖然頻繁閉關，但每次閉關的時間都不長，短則三五日，長則十天半月，一般不會超過一月。
趁着柳含煙閉關，李慕離開白雲山，孤身來到九江郡。
九江郡是大周北方諸郡之一，與妖國相鄰，大部分面積被山林覆蓋，相比於大周其他郡，九江郡郡內較爲混亂，時常有妖物作祟，也是供奉司較多關注的一郡。
因爲靠近妖國，九江郡作祟的妖物，實力一般都較爲強大，九江郡地方官衙無法處理，便會求助供奉司。
李慕離開神都之前，供奉司便收到九江郡求助，說是郡內有一狐妖作祟，那狐妖實力最少也是五尾，郡衙無力鎮壓。
五尾妖狐，保險起見，供奉司至少也會派遣三名以上的造化強者前往，正好李慕要送晚晚回白雲山，就順便過來看看。
一來是爲了平九江郡之亂，二來，一隻五尾狐妖，或許知道狐妖五尾之後的修行之法，李慕早一日得到，小白就能早一日修行，自從晉升五尾後，她的修爲已經很久都沒有增長了。
九江郡多山，就連郡城也是一座山中之城。
九江郡城，城門口最顯眼的位置，張貼着一張告示。
告示上說，九江郡中，近日有一隻狐妖作亂，已經傷了不少修行者，官府發告，若有修行者能生擒或殺死此狐妖，可得朝廷重賞……
這狐妖一事，最近在九江郡引起了不小的騷亂，就連普通百姓都知道了，郡城之內，到處是關於此妖的議論。
“聽說那狐妖已經修成了五條尾巴，非常厲害……”
“已經有不少修行者被它吸了法力。”
“何止吸了法力，聽說就連心肝脾肺腎都被挖出來吃了。”
“最近還是少出門吧，官府什麼才能消滅這隻狐妖，還九江郡一個安寧……”
……
李慕走在街上，一路聽到不少關於此狐妖的傳聞。
狐妖吸取修行者法力，這件事還有可能，但食人心肝一說，純粹是志怪小說看多了，能修成人形的妖物，習性已經和人類相差無幾，正常人是幹不出掏心挖肝這種事情的，同樣的，正常妖也幹不出來。
不過，吸人法力修行，這也是朝廷明令禁止的，不管是人還是妖，在大周都享有修行自由，但前提是不妨礙和損害別人，對於這種通過損害別人來走捷徑的行爲，朝廷一直以來都是嚴厲打擊的。
李慕找了一處酒樓，點了一壺清茶、幾個小菜，打算吃完了，便去九江郡衙打聽那狐妖的下落，順手將其收了，爲小白打聽修行之法。
此事正是午飯時間，酒樓中客人不少。
李慕的目光在衆人身上隨意掃過，在角落的一桌客人身上，多停留了幾瞬。
那一桌有五人，竟然全都是修行者，其中兩位有造化修爲，其餘三位也有神通之境。
這樣的實力，放在六派或是供奉司，自然不值一提，但在一個小小的郡城，也算得上是一股強大的力量，要知道九江郡郡衙，也才兩位造化，一位神通而已。
幾人嘴脣微動，卻沒有聲音傳來，似乎是在以法力傳音交流。
李慕本來沒有興趣偷聽，但這幾人身上煞氣極重，傳音的時候，臉上的笑容又過於猥瑣，一看就不是在密謀什麼好事，很容易就吸引了李慕的注意。
爲了確定他們不是在計劃什麼危害百姓的事情，李慕閉上眼睛，耳朵微微動了動。
脫胎於蝠族天賦神通的一類妖法，可以輕易的偷聽到他們的傳音。
“嘿嘿，官府那些人，真的是蠢，這麼容易就相信了我們的話……”
“可惜他們太廢物了，連個五尾狐妖都奈何不了，最終還得求助其他人，差點壞了我們的好事，我們盯了這麼久的目標，要是讓別人得手，就太可惜了……”
“那狐妖可不是省油的燈，如果不是那些人傷了她，我們到現在也沒有機會。”
“快點吃，吃完了就馬上行動，那狐妖現在應該還在療傷，不能再耽擱了，萬一大周朝廷派來了真正的強者，我們這幾個月就白忙活了……”
“嘿嘿，一隻五尾狐女，一定能賣出大價錢，大哥，抓到她以後，能不能先讓我爽一爽，我還沒嘗過五尾狐妖的滋味呢……”
“放屁，沒有被人碰過的狐妖才值錢，給我管好你那該死的東西……”
……
李慕睜開眼睛，端起茶杯，輕輕的抿了一口。
居然如此之巧，他隨便找個酒樓吃飯，也能遇到狐妖一事的始作俑者。
事情的起因，是這五人盯上了這隻狐妖，但卻不是狐妖的對手，於是便想了這一招借刀之計，想要藉助地方官府的力量，先削弱這隻狐妖，自己好在背後摘桃子，可謂是打得一手如意算盤。
大周是人族政權，通常意義的大周百姓，指的是生活在大周的人類。
對於朝廷而言，妖物害人，官府必須誅殺。
但人殺妖物，卻不是官府的應管之事。
這五名邪修，正是以此利用了九江郡衙，他們的目的，一開始就是那隻妖狐。
妖物有食人精血魂魄的惡妖，人類也有殺妖取丹的惡人，有一羣不走正道的修行者，因爲畏懼朝廷，不敢對百姓動手，便將主意打在了妖物身上。
殺人犯法，殺妖並不算，就算大周朝廷知道，也不會對他們怎麼樣。
在李慕眼中，這些人與那些惡妖，沒有本質上的區別。
他的菜吃到一半，那五人已經離席而起，大步走出酒樓。
李慕留下一錠銀子，緩步走出去。
不多時，九江郡城之外，一名消瘦男子閉目感受一番，指着某個方向，說道：“血咒的感應在那邊，走……”
話音落下，幾道身影沖天而起，向着前方飛去。
某一刻，消瘦男子忽然停下，回頭望了一眼。
其餘四人也紛紛停下，問道：“大哥，怎麼了？”
中年男子目光望向後方，說道：“總感覺有人跟着我們。”
其餘四人立刻警惕起來，四周搜尋了一番，卻什麼都沒有發現。
一人疑惑道：“什麼都沒有啊，大哥你是不是感覺錯了？”
另一人道：“就算有人跟着，也不可能連一點兒法力波動都沒有，是大哥你太過敏感了吧？”
消瘦男子四下裡看了看，說道：“可能是我想多了，走吧。”
五人繼續前行，很快消失不見，卻在盞茶的時間後，又憑空出現在原地。
消失男子再次四顧，鬆了口氣，說道：“看來真的沒有。”
一人笑了笑，說道：“我都說了，是大哥太敏感了，我們還是快走吧，萬一被那狐妖逃了，可就不好找了……”
五人再次飛離，地面上，一道看不見的身影，不緊不慢的跟在他們身後。
道法中的隱形法術，本就雞肋，只能用於凡人，在同階修行者面前，必然會暴露。
妖術隱形，雖然可以做到不露一點法力波動，但他也只能依靠腳力，一旦使用法術御空或駕雲，很容易便會被發現。
好在李慕兩道兼修，身體素質遠超普通修行者，就算是隻依靠腳力，一時半會也不會跟丟。
僅僅一刻鐘後，他就察覺到前方傳來強烈的法力波動。
那幾名邪修應該已經和狐妖打起來了，無法顧及這裡，李慕放心的穿上了衣服，躲在一棵樹後，觀察着前方情形。
五名邪修，正在圍攻一名女子。
那女子的修爲，也是第五境的樣子，但似乎是有傷在身，身上的氣息極爲不穩，在五名邪修的圍攻之下，根本沒有還手之力，承受了幾道攻擊後，氣息更加紊亂。
李慕心中思忖，倘若他這個時候出手，救下此狐妖，對她便有了救命之恩。
就算她不是天狐一族，但自己作爲救命恩人，不要她以身相許，只要她告訴她狐族的修行法決，應該不過分吧？
想到這裡，李慕正要有所行動，半個身體已經走出了樹後，卻又忽然縮了回去。
遠方天際，十餘道身影，疾速而來。
這些人影，各個身上散發出強大的氣息。
李慕躲在樹後，偷偷望了一眼，表情不由愕然，那十餘人中，爲首的女子，赫然是幻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