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死金牌只能用一次？”
“每個人也只能免一次？”
……
李慕和張春對視一眼，從壽王的話裡獲得了一些重要信息。
免死金牌是一次性消耗品，而且同一個人，一生不能兩次免死，這就意味着，如果再找到一項關於崔明的死罪罪證，即便是雲陽公主還能拿出免死金牌，也不能再像這次一樣爲崔明免罪。
九江郡守勾結魔宗一事，已經過去了十幾年，有人證存活的概率很小。
蘇禾和楚夫人死時，崔明還沒有踏入修行，這纔有蘇禾和楚夫人魂體存世的可能，抱上九江郡守這棵大樹之後，崔明的修爲，必然如李肆一樣，在短時間內，擁有極大的提升。
那時候的崔明，做事必然更加徹底，九江郡守一家，恐怕連魂魄都不會留下。
通過這條線索去逼死崔明，希望渺茫。
但李慕還有蘇禾。
只要等到她出關，帶她來神都，說出當年之事，誰也保不了崔明。
雖然蘇禾沒有告訴李慕關於她的事情，但很顯然，崔明最先與她訂婚，而後又抱上楚家的大腿，再爲了九江郡守之女，殺死楚家全族，而後又和雲陽公主結合，事實已經無需多猜。
李慕看着壽王遠去的身影，有足夠的理由懷疑，崔明在舊黨的地位，是不是真的有那麼高。
還是說，他單純因爲長得帥，被神都的所有男人嫉妒，哪怕是他的同黨。
這個原因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李慕要回一趟北郡。
本打算等崔明伏法之後，他就回北郡去，如今崔明被救，他去北郡就更有必要。
去白雲山看望過柳含煙和晚晚之後，他還要去碧水灣，等蘇禾出關。
她閉關已經近半年，就算是晉級的再慢，近日也應該出關了。
並不是什麼人都有小玉和楚夫人的運氣，在修行之路上，蘇禾要走的艱難的多，或許是因爲她的怨氣，和小玉及楚夫人不同。
小玉臨死之前，蒙受了極大的冤情，又有真言撼動上天，得以晉級第五境。
楚夫人全族被殺，死後這二十年，心中沒有別的感情，只有對崔明的怨恨，只要能殺死崔明，她甚至願意魂飛魄散。
這是蘇禾與楚夫人最大的不同。
楚夫人心中，只有暴戾的殺意，蘇禾給李慕的感覺，卻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她有喜有怒，有怨有愁，還有些惡作劇似的古靈精怪，經常調戲的李慕面紅耳赤。
雖然都已經死過一次，但作爲靈體，楚夫人是爲仇恨而活，蘇禾則是爲她自己而活。
李慕走出宗正寺，沒有出宮，而是向上陽宮走去。
回北郡之前，他需要和女皇說一聲。
名義上他是神都衙的捕頭，殿中御史，但他最重要的身份是女皇的內衛，神都衙和御史臺都管不到他。
上官離站在上陽宮門外，李慕走過去，說道：“我有事要見陛下。”
上官離轉身走進大殿，很快就走出來，說道：“進去吧。”
李慕走進大殿，發現梅大人和楚夫人都在。
楚夫人身上的氣息極度不穩，顯然已經知道了崔明被釋放的消息，李慕走到她身邊，說道：“希望你不要怪陛下，雲陽公主拿出免死金牌，陛下也不能左右。”
面對先帝的免死金牌，女皇也無可奈何。
她雖然姓周不姓蕭，但名義上，也還要稱先帝一聲父皇。
不承認先帝發放的免死金牌，就是不孝，歷史上，曾有大周帝王，傳給重臣金鞭，下打佞臣，上打昏君，連後代皇帝都要忌憚。
一國之君，都是要在歷史上留下名字的人，誰也不願意背上不孝的罵名。
更何況，君無戲言，皇帝的承諾，在衆人眼裡，就是國家的承諾，即便是所有人都認爲免死金牌不合理，但它既然存在，朝廷就要遵從。
楚夫人平息情緒後，說道：“民女不敢怪陛下，崔明殺我全族，民女就算是魂飛魄散，也要那崔明惡徒償命……”
“你先不要衝動。”李慕看着楚夫人，說道：“崔明之事，我會再想辦法。”
楚夫人去找崔明拼命，顯然不是一個好主意。
她纔剛剛晉級，實力不穩，崔明已經踏入造化多年，自身實力不弱，恐怕身上也有不少底牌，她自己報仇，不過是白白送死。
便在這時，女皇淡淡說道：“崔明如此心性，恐怕當年九江郡守之事，也有很大的可能，是他誣陷，可惜此事過去的時間太久，已經無法推算，只有將崔明搜魂……”
李慕連忙道：“陛下，此例萬萬不可開。”
包括李慕在內，每個人都有隱私和秘密，一旦朝廷開此先例，潘多拉的盒子也會就此打開，這會比免死金牌，比代罪銀法造成的影響更加惡劣。
人與人之間沒有秘密，每個人都大公無私，沒有隱瞞，沒有犯罪……，這聽起來似乎很美好，細想則十分恐怖。
就算是衙門，對百姓攝魂時，也要基於已經找到大量的證據的情況，如果僅憑臆測，就能肆意窺探別人的內心，整個世界的秩序都會亂掉。
李慕希望崔明死，但也不能觸碰到某些底線。
他看向女皇，說道：“陛下，臣想回一趟北郡，崔明在陽丘縣時，最先殺死的那名女子，也已經化爲鬼修，和臣是生死之交，倘若將她請來，便能再定崔明的死罪，到時候，任何人都護不了他了。”
楚夫人看向李慕，終於明白，爲什麼李慕也如此的希望崔明死了，她問道：“你認識那位姑娘？”
李慕點了點頭，說道：“她是我的朋友。”
楚夫人嘆道：“是我對不起她。”
李慕搖了搖頭，說道：“害死她的人是崔明，與你無關。”
女皇想了想，說道：“你在神都得罪了不少人，我讓梅衛陪你去吧。”
李慕搖頭道：“不用了，就算是遇到意外，臣也能自保。”
他自己也已經晉級神通，能發揮出的實力，比藉助楚夫人和蘇禾的法力還要強，藉助各式道術，他已經能夠抹平和普通造化境修行者的差距，若是算上符籙法寶，和洞玄修行者也能周旋一會兒。
李慕拒絕護衛，女皇也沒有堅持，說道：“記得趕在科舉之前回來，這次的科舉，朕希望你能參加。”
距離科舉還有兩個月，無論如何都足夠了。
大周取仕之法已經改變，科舉成爲入仕的敲門磚，李慕要想在朝堂上發揮更大的作用，就必須參加科舉，只要能通過科舉，女皇日後不管對他做什麼安排，都沒有人能反對。
和女皇請了假，李慕回到家中，和小白收拾東西，打算儘快出發。
此事，雲陽公主拿出免死金牌，救了駙馬的事情，已經傳遍了神都。
神都百姓聞言，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戲文中，陳世美拋妻棄子，最終招來天譴，看的人們心中痛快無比。
但在現實中，崔駙馬殺妻夷族，身上揹負了數十條人命，依舊能夠逍遙法外，以駙馬的身份，享受數不盡的榮華富貴。
戲文，終究只是戲文而已。
刑部。
刑部郎中坐在值房內，嘆道：“想不到雲陽公主還有這一招，先帝御賜的免死金牌，恐怕連陛下都不能反對，誰有一塊金牌，豈不是等於多了一條命，可以在大周爲所欲爲……”
作爲刑部郎中，他雖然有時候也會包庇舊黨中人，但都是在律法的允許的範圍之內。
周侍郎曾經說過，如果律法不能對每個人都公平公正，那麼律法將毫無意義。
按照周侍郎的說法，免死金牌這種東西，本來就不應該存在。
侍郎衙。
周仲坐在書桌後，翻開桌上的一本書冊。
這書冊是空白的，只在中間的一頁上，密密麻麻的寫了些什麼。
仔細看去，便會發現，這是一份名單，紙上整齊的寫着十三個名字。
其中有三個，已經被劃掉了。
周仲拿起筆，將“皇貴妃”三個字，輕輕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