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午膳，走出皇宮的時候，李慕在思考一個問題。
“橫渠四句”第一次出現在這個世上，能引起天地共鳴感應，按理說，應該也算是新創造的道術，然而李慕自己，還是沒能從其中獲得多少好處。
新道術的創造，伴隨的是一次天地之力灌體的機會。
這個機會，可以讓洞玄巔峰的修行者，踏入超脫。
他爲這個世界帶來了衆多新的道術，按照這種規律，應該已經享受過多次天地之力灌體，修爲到達第八第九境，而不是隻有第四境神通。
難道說，想要獲得天地之力提升，必須是自己感悟且創造的道術？
天意難測，修行界到現在也沒有弄清楚，天道究竟是個什麼東西，剽竊幾句真言，就能成爲世間的超級強者，想想好像也有些不太現實。
李慕遺憾的嘆了口氣，決定不要好高騖遠，還是先腳踏實地的安心修行。
現在沒有滋生心魔，不代表以後不會。
修行者對心魔的畏懼，不在天譴之下，心魔不僅會影響修爲，性格，甚至還能消耗壽元，據說，先帝就是因爲某件事情，產生了心魔，最終修爲倒退，壽元耗盡而死。
雖然先帝至死都沒能晉級超脫，但也有洞玄的修爲，不止先帝，強如那白髮老者，也會在修爲倒退之後，心神失守，瞬間入魔，迷失心智，連洞玄修行者都無法戰勝心魔，李慕得更加小心。
當時若不是陛下，恐怕李慕就得祭出金甲神兵符了。
副院長被陛下廢了修爲，也不知道百川書院會不會暴動，他們的院長也是超脫，若是四大書院聯合起來，恐怕陛下也無法承受壓力……
百川書院。
黃副院長被人送回書院後，至今未醒。
陳副院長看着他，目露悲哀，嘆息說道：“這又是何必呢？”
一名教習憤然道：“陛下就算要對書院動手，也不該對黃老下如此狠手，她難道不怕寒了書院學子，寒了天下人的心？”
陳副院長搖頭道：“黃老境界跌落，此生再無超脫希望，已然入魔，若無上三境的強者阻攔，一位入魔的洞玄修行者，能屠城滅國……”
令一名教習嘆息道：“陛下已經下旨，從此以後，朝廷選官，都要通過科舉，書院又該何去何從？”
“呵呵，朝廷選官，擇優而錄，書院教出來的學生，若是比不過其他人，便說明他們才能不足，即便輸了，也沒有什麼好抱怨的。”
衆人耳邊傳來一陣笑聲，一名消瘦的中年男子，從外面走進來。
“院長！”
看到中年男子時，衆人紛紛躬身，就連陳副院長，都對他微微躬身，然後看着躺在牀上的白髮老者，說道：“院長，黃老他……”
中年男子道：“我都知道了。”
他揮了揮衣袖，一道白光籠罩了白髮老者的身體，老者緊鎖的眉頭皺了皺，卻還是沒有睜開眼睛。
中年男子搖頭嘆息，說道：“他不願再醒來了。”
陳副院長嘆了口氣，卻也並不意外。
洞玄修行者，是何等的強大，一人可抵萬軍，他們觀天象，知星數，舉手投足間，移山填海，在凡人眼中，宛如神明。
任何人，從強大的神明，變成普通人，恐怕都不能接受。
黃老不願醒來，不願面對這個殘酷的現實，也在情理之中。
中年男子道：“本座曾經勸過他，書院雖然能夠幫助他凝聚念力修行，但對他來說也是牢籠，他被這牢籠所困，被執念奴役，最終被執念所毀……”
陳副院長很清楚，書院的存在，爲黃老的修行，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正是因此，他纔不願看到書院衰落，因爲書院衰落，他的修行也會受阻。
這是他的自私。
可惜的是，自私的黃老，遇到了無私的李慕。
一個是爲了自身修行，一個是爲了百姓，爲了大周的萬世基業，這一次，就連天道都站在李慕這一邊。
中年男子走出房間，說道：“這幾年，本座對書院，還是疏於管理了。”
陳副院長立刻道：“都是我的錯，只在乎他們的修爲和課業，疏忽了他們的德行，才讓書院形成了如此歪風邪氣。”
中年男子道：“書院是教書育人，爲大周培養人才的地方，這也是文帝當年創立書院的初衷，朝政之事，還是不要參與了。”
陳副院長點了點頭，說道：“是。”
百川書院黃副院長一事，在數日時間內，神都便人人皆知。
黃老作爲百川書院的精神象徵，一輩子都在書院，從他手下，爲朝廷培養出了不少能臣，他在百姓心中的地位自然也極高，百川書院的學子，許多也將他視爲信仰。
但現在，他們的信仰崩塌了。
不僅如此，書院與朝廷之間，維持了百餘年的規則，也發生了徹底的改變。
這百年間，大周的權貴，官員，望族，將自家子弟送入書院，在書院中學習三年，然後就會被朝廷全部接受。
其中的優秀學生，立刻就會被授予官職，成爲大周官員。
若是朝廷沒有官職空缺，他們則需要等待，但無論如何，從書院出來的學子，遲早會成爲大周官員，近百年來，都是如此。
然而，從即日始，這項已經根植於所有人心中的規則的觀念，即將發生改變。
朝廷以後的官員，不再全由書院產生，凡大周子民，只要身世清白，無論貧富，無論貴賤，無論是不是官員，權貴，名門子弟，只要通過朝廷統一的考試，都有機會入朝爲官。
從此以後，大周下層百姓，也有了躋身上層的機會。
這雖然會觸動權貴望族們的利益，但罕見的，朝中代表各方利益的官員，都對此事保持了沉默。
因爲四大書院，也一直沉默。
四大書院的存在，一是爲了爲朝廷輸送人才，二是爲了牽制皇權，這是一代明君，大周文帝做出的決定。
文帝之時，大周海晏河清，百姓生活富足安樂，是大周立國以來，最繁榮的盛世。
文帝擔憂，大周未來的皇帝，會有昏庸無道者，葬送先人打下的基業，特意賦予了四大書院一項特權。
若是皇帝昏庸，爲大周帶來災難，書院可撥亂反正，讓大周重歸正軌。
百年來，這項權力，四大書院只使用過一次。
先帝時期，先帝肆意修改律法，任人唯親，使得大周民怨四起，朝中烏煙瘴氣，先帝不聽勸諫，多少忠直官員，滿門被殺，大周內憂重重，外部之敵，也蠢蠢欲動……
那一次，四大書院出面，徹底鎮住了朝堂，將先帝的權力完全架空。
當時，祖廟中並未誕生出帝氣，先帝的修爲，只有洞玄，還是依照皇族的資源堆積上去的。
在四大書院面前，蕭氏皇族，毫無反抗餘地。
先帝經此一事，備受打擊，心魔叢生，修爲不進反退，沒幾年就鬱鬱而終，周家正是抓住了那次的機會，將女皇推上了至高的位置。
這次女皇要動搖四大書院的根基，四大書院沒有反抗，並不僅僅是女皇和先帝不同，修爲已經達到超脫之境的緣故。
恐怕，就算是書院，也認可女皇的作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