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樑兒被趙政抱着走了好一段路,後面還跟了一羣的宮人。
她覺得全身不自在,嘀聲道:
“大王,奴婢的傷好的差不多了,可以自己走……”
趙政垂眼看向她,眸間似有一股暖意流過,他柔聲道:
“寡人對你萬分思念,抱一抱有何不可?”
樑兒沒想到趙政會說的這般直接,一張粉白的小臉瞬時燒得通紅。
車攆處,趙高正守在那裡,遠遠便見趙政被一羣宮人簇擁而來,懷中還抱着一個白衣女子。
那是……
他怔住,眼中竟霎時水波盈眶。
樑兒姑娘!……
“大王!”
當趙政走近時,趙高與其餘十幾個侍奉車馬的禁衛一同頷首施禮,剛好斂住了自己過於激動的神色。
趙政並未理會他們,徑自抱着樑兒進入了寬大的車攆之中。
“大王,方纔在車外的可是趙高趙大人?”
雖然僅是掃了一眼,但樑兒仍可認出那人是趙高。
他身上已由尚書卒吏的文官服飾換爲了類似禁衛的武官服飾,並且若是樑兒方纔沒有看錯,趙高的身上應該還有佩有長劍。
趙政點頭。
“沒錯,寡人發現他不僅寫得一手好字,對刑名獄法也頗有研究,除此之外還精通武藝,他力氣很大,又反應靈敏高於常人,故而去年寡人便提任他爲中車府令,兼職符璽令,一直隨侍在寡人身邊。”
聞之,樑兒不禁感嘆:
“真是不知,他竟還有這麼多才華……”
她垂眸,若有所思。
若是再早以前,她定會覺得趙高於大秦而言威脅太大,他被提任,她會鬱悶至極。
可自從知道了趙高的身世,她竟覺得他能憑藉自己非凡的努力一步一步走到高處,是件頗爲欣慰的事。
見樑兒眸間閃爍,不知是想到了什麼,趙政心中忽的一酸,執手捻起了她的下巴,將她的臉對向了自己。
樑兒爲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吃了一驚,圓睜着水汪汪的杏眼呆呆的看着他。
而趙政雙目如潭,亦是定定的望回樑兒眼中。
他的聲音低沉,滿富磁性。
“寡人不准你再想其他男人。”
樑兒被他說得一懵,她方纔並未想什麼啊。
“奴婢沒有……唔……”
未待她說完,趙政的脣便堵住了她的口。
整整三年的眷戀與癡念,全都化在了這深深一吻間……
樑兒肩上有傷,趙政不敢用力抱她。
但吻,趙政卻是用盡了全力的。
他與她脣舌交疊,貪婪的攝取着她獨有的清甜之氣。
久久流連,癡纏不休……
樑兒的心中生出許久未有過的悸動。
與趙遷的吻雖然偶有歡愉,但她從未真正失神;而與趙政肌膚相親,她卻從來都是輕易便會沉迷其中,難以自拔。
三年前便是如此,如今依舊未變……
這一夜,樑兒終於重新睡回了昭陽殿寢殿的牀榻上。
雖然左肩的傷使她不得隨意翻身,但她整晚躺在趙政的臂彎之中,卻是睡得極好。
這份安心之感,已經三年都不曾有過了。
一晃回來已有幾日,趙政爲了讓樑兒能好好養傷,什麼都不讓她做,終日只待在望夷宮中,變作了一隻金絲鳥般。
依照咸陽宮的規矩,一般宮人十五歲入宮,二十歲出宮——樑兒離開的這三年,宮人已經剛好換了一批。
這幾日,幾乎人人都在暗自揣測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樑兒究竟是個怎樣的角色。
她分明身着宮婢的服飾,頭上頂着侍婢的名號,卻又整日被大王捧在手心寵着,晚上侍寢,白天閒着,從未見她做過任何婢子該做的事情。
然而大家雖然都好奇得快要撓牆,卻是無人敢去打聽,只因大秦咸陽宮那條不可非議後宮的禁令,還有那滲人的種種酷刑。
不過宮中倒是有那麼一個人,只要是她想知道的事,再多的禁令和酷刑也攔她不住。
水月宮中,胡姬一聲嗤笑,揶揄道:
“呵,我還以爲是多厲害的人物,害得大王幾日未召見我,原來不過就是一個暖牀的侍婢,還被大王扔給那趙王玩了三年。真是不知,她怎麼還有臉回來?”
那叫昭兒的宮婢湊上前去,神情嚴肅。
“美人可不要小瞧了她。奴婢花了重金才撬開那些老人的嘴。據說,就是有她在的那些年纔有了鳳凰池和梧木亭的禁令,大王親口說,那是隻有她才能去的地方……”
聞言,胡姬翻了大大一個白眼。
“那算什麼?如今禁令雖然還在,可大王不是也讓我去了嗎?”
昭兒心裡暗自一嘆,她這主子雖是得寵,可急躁的性子也着實是讓人放不下心。
“美人且聽奴婢說完……曾經只有她才能去得的梧木亭,美人現在可以去得了;曾經只有她才能睡得的昭陽殿,美人現在也可以睡得了。但是美人可還記得那驪山宮裡水霧繚繞的梨園奇景?”
這件事不提還好,一提起來,胡姬便覺得氣血甚是不暢,跳起來道:
“當然記得!那次我要過去看看,可大王偏不讓我去,竟還讓司馬騰將我打暈了帶回來,着實丟盡了臉。難道……那裡,大王讓她去過?”
“何止是讓她去過,據說當年大王每次去驪山宮,都會時常與她在梨園散步許久……”
“夠了!”
昭兒正憤憤的講得來勁兒,卻被心情不爽的胡姬一語打斷。
她見主子只聽了這一件事便有醋意滔天之勢,心下有些猶豫還要不要繼續說,低聲道:
“美人……其實……她去過、但你沒去過的地方,除了梨園,還有一處……”
胡姬一聽,立即目光如鋒,斜向昭兒。
“何處?”
“冀闕……”
聽到這兩個字,胡姬更加不悅了。
“什麼?不是說冀闕是大王與衆臣晨議的地方,絕對嚴謹女子進入的嗎?”
“是……除了她之外,便再無任何女子入過冀闕……”
“憑什麼她可以去?”
“聽說……她曾身兼大王的侍婢與侍書雙職。入得冀闕,便就是以侍書的身份……”
“侍書?賤人!……真是賤人!”
胡姬氣得直跳腳,又見昭兒憋了憋脣角,似是欲言又止。
“你那是什麼表情?難道還有事沒說?”
“奴……奴婢……不敢……”
這最重要一個的還沒說,主子就已經開罵了,再往後,昭兒是真的有些不敢說了。
“說!”
胡姬大喊。
昭兒也只得硬着頭皮繼續道:
“聽聞……大王曾送過她一張五絃古琴,名爲……名爲……”
“快說!”
胡姬耐心已無,此時只想將那樑兒千刀萬剮。
昭兒垂了眼不敢看她,低聲吐出兩個字:
“'繞樑'……”
胡姬氣紅了臉,嗤道:
“呵……'繞樑'?這名字……大王就那般喜歡她?”
昭兒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
“咳……更讓人難以置信的是,這是一張周代名琴,價值連城,中原六國皆欲奪之。幾年前,齊王更是曾以二十城想與大王換之,可大王卻斷然拒絕了……”
胡姬頓時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二十城?從來都一心攻伐、欲吞天下的大王,竟放棄了唾手可得的二十城,就只爲了那個女人?”
“不行,我纔不要輸給一個下賤的侍婢,我要去找大王!”
她越想越不痛快,甩袖就往門外走去。
昭兒見狀嚇得立即衝上前去將她攔住,苦苦求道:
“美人,使不得啊!這些您知道就好,千萬別聲張,那非議後宮之罪,奴婢可是擔不得啊!”
“走開!”
胡姬一掌便推開了她,大步走了出去。
昭陽殿中,尉繚剛剛回報了當日樑兒離趙的細節。
“大王莫氣……樑兒姑娘也是思慮大局,才……”
趙政怒形於色,大聲吼道:
“思慮大局?究竟是多迫不得已,纔會需要她捨身去爲那趙王擋劍!”
“大王……”
尉繚啞然,關於擋劍的理由,他只能解釋到樑兒想讓趙遷一直記得她,如此便可讓趙遷一直猜忌李牧。
卻無法說出樑兒關於不能打亂歷史秩序的種種不得已。
可於趙政而言,尉繚給他的理由並不充足,但那句要讓趙遷永遠記得她,卻就如一把利刃,直刺入趙政的心裡。
樑兒,你竟說要讓趙王永遠記得你!……
趙政已然怒不自持,不顧尉繚的百般勸解,轉身大步向寢殿走去。
寢殿之中,樑兒見趙政疾步如風,怒氣衝衝,胸膛更是起伏的厲害,她便不自覺的輕喚了一聲:
“大王……”
趙政怒目而視,神色陰鬱,沉聲問道:
“你如實與寡人說,你肩上的劍傷究竟是如何來的?”
樑兒早知此事瞞他不住,便索性實話實說。
“當日李牧的劍本是刺向趙王的,是奴婢替他擋了一下……”
豈料她話音還未落,趙政便搶道:
“入趙之前你分明答應過寡人,不會對他動心!”
“奴婢沒有動心!替他擋劍只是爲了……”
樑兒不想趙政誤會,她想要解釋,卻又被趙政搶了先。
“爲了讓他不會忘了你!這不是動心是什麼?秦攻邯鄲之時趙王對李牧信任與否無需你來擔憂,我大秦自有其他細作會留在趙國一直揭他們之間的傷疤,你不必拿這個來做藉口!”
“不……除了這個,奴婢還……”
樑兒還想要繼續解釋,卻發現事關歷史,她竟無法再說了。
“還如何?”
趙政的問話,樑兒答不出。
見她嘴脣微張,滿面的不知所措,趙政仰面,苦笑出聲:
“呵呵呵……這三年來,寡人日日思你念你,可你呢?日日與那趙王歡好快活,臨走都還要捨命救他、讓他對你念念不忘。在你的心裡可還有寡人?”
趙政的這些話讓樑兒倍感委屈。
多年來她一心爲他,從未有過半分動搖。
過去的兩年,她雖在趙遷懷中,卻日日夢裡都是他的影子。
如今趙政如此懷疑她的真心,她又怎能承受得了?
思及剛剛重逢時,她瞥見桌案上並列的兩支爵杯,樑兒只覺寒涼入心,氤氳着一對淚眼咬脣反問:
“大王當真日日思我,日日念我?若真是如此,又爲何會破了那多年來的禁令,帶着其他女子入了梧木亭?”
樑兒知道自己這話問的很沒道理。
趙政是秦國之王,他想讓誰去哪、想讓誰伴駕又與她一個侍婢何干?
而且一個偌大的鳳凰池,怎就只有一個宮婢纔可靠近?當初那禁令立的本就無甚道理,如今解了,更是無需與她這等身份低下的宮婢解釋什麼。
可就是那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就像一個打翻醋罈子的怨婦,無論怎樣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怨氣,竟就問出了這樣一番於君王而言大逆不道的話來。
樑兒的話令趙政略有一滯。
在他的印象中,樑兒從來都不曾介意他的後宮之事。
如今見她終於吃了醋,趙政心裡本是有些高興的。
但想到樑兒豁出命去爲趙王擋的那一劍,他就又放不下骨子裡的那份彆扭,開口頂道:
“禁令是寡人下的,寡人想解便解,想讓誰去便讓誰去。此爲寡人的後宮,輪不到你來過問!”
“大王說的沒錯!”
忽然一個清脆的聲音傲然插入了二人的對話。
這個女子不過二十歲的年紀,生得粉妝玉琢,俏麗多姿,尤其一雙剪水的眸子十分引人注目。
她說話之時鼻尖高揚,一看便是個驕橫跋扈的性子。
“你一個賤婢竟然恃寵而驕,還膽敢質問大王!今日就告訴你,大王不止爲我解了那鳳凰池的禁令,還時常會召我入昭陽殿的寢殿侍寢,大王就是喜歡寵我,那又如何?”
方纔與趙政的對峙已讓樑兒失了理智,如今又跑來這樣一個女人對她咄咄相逼,樑兒面色驟然蒼白,不自覺退後一步,無意識的問了一句:
“你……是誰?”
她身着華服,自然是後宮的美人夫人一類。
樑兒想問的是,她是什麼人,竟會令趙政如此待她?
然而對方並沒回答,換來的卻是“啪”的一個巴掌。
“大膽!見到本美人還不跪下!”
樑兒的手撫在自己的臉上,被打的地方火辣辣的。
她餘光望向那女子身後的趙政,只見他面色微動,似乎對這一巴掌也是被始料未及。
但最終,他還是沒有說任何話。
樑兒想到多年以前,趙美人也曾想過要扇她巴掌,卻被趙政及時攔下,將她護在身旁……
今非昔比,趙政的心裡已不再只有她一人。
樑兒強忍着淚水,咬着牙緩緩跪下。
“奴婢……拜見美人……”
女子一笑。
“聽說……你肩上有傷?”
她神情陰冷,將手伸向樑兒的左肩,卻在馬上就要觸及傷口時,被趙政突然抓住了手腕。
“夠了,寡人想要出去散步,胡姬,你與寡人同去。”
“好啊好啊!大王這幾日沒找胡姬,胡姬都要相思成疾了。”
不多時,那個胡姬就一路聒噪着挽着趙政的手臂走了出去。
只剩跪着的樑兒搖晃着坐在了地上,無力的看向牀榻的方向。
他竟是連她睡過的牀榻,都讓給那個女人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