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善好容易解了禁足, 正要與寧福準備出門去“羣賢畢至”瞧瞧。
“這是去哪兒?”傅京邊擦手邊進門,寧善看見傅甲手上拎着兩隻大肥蟹,“你今兒有口福了, 管家是做醉蟹的高手。早點回來, 不然吃不到了。”
寧善將罩衫穿好, “你敢!好容易等到蟹兒肥了, 就等着吃這一口呢!”
傅京笑笑, 從罩衫裡將他的長髮拿出來,整理好衣物,“所以叫你早去早回。別在外多逗留。”
“好了, 知道了。”寧善從桌上拿起摺扇,整一個風流倜儻的年輕公子。傅京看了半天, “真心想把你藏在家裡, 哪兒都不許你去!”
寧善得意一笑, “我知道自己臉長得好看,你當初還不是被我這張臉騙來的!”
“胡說。”傅京拍了拍這張“將他騙到手”的臉, “每到晚上,我最不願意見的,就是你這張臉,太欠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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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林擦擦臉上的汗水,“這幾日, 小的研究過不少材料, 發現這破麻片與竹片搗碎後得到的紙漿, 製作出來的紙張最是細膩順滑。就是不知若是寫字又是何種感受。”
寧善接過金林手裡的紙張, 輕薄, 表面十分光滑,顏色雖微微發黃卻看着十分受用。
“還有嗎?我可以找人幫你試試。”金林忙點頭, “有有有,很多。六爺儘管拿!”說罷,又從一處抱出一沓,“這個竹麻紙因着用料便宜,小的想着就算日後貴人們不喜歡,還可以賣給那些寒門學子,就做主多做了些。若是六爺的朋友喜歡,儘管拿去用便是。”
寧善雖是學問不深,但僅是憑着手感就覺得傅京一定會喜歡。就連他這個每□□着臨帖的人,都十分受用,更遑論那個自詡“學問天下第一”的傅京了。
金掌櫃樂呵呵的湊上前,“六爺可算是來了,這幾日好幾個客官還向小的問起您。小的只推說您有要務在身,這才搪塞住了他們。”
“我沒來的日子,可有什麼大事?”寧善大致翻了翻賬本,倒是有一筆極大的收支,不禁問道。
金掌櫃想了想,“有,前兩日不光是御史臺的續訂了咱家的紙,還有一個說是宮中的鳳公公還來了一趟,也想訂咱的紙。”
寧善自認沒什麼本事能識得宮中的貴人,那就一定是傅京的人脈。寧善心中有些百感交集。“羣賢畢至”雖是寧善一手開起來的鋪子,可不論是客源還是旁處的需要打點的一切,全是靠傅京的面子撐起來的。
其實,細算算,除了御史臺每月從他們這兒定期費些銀兩,其餘的皆是散客。不過是看着他們鋪子中的裝飾新奇些,才樂意花銀子進來看看。
寧善雖不識得什麼鳳公公,卻也曉得這位在宮中也是有些地位的,莫不是某個宮裡的娘娘身邊的總管太監罷?
待到寧善回府後與傅京說起時,傅京淡淡應了聲“嗯”。他沒說這個鳳公公是聖上身邊的總管太監,也沒告訴他,這紙是送到乾元殿去。主要是怕告訴了他,他得整日誠惶誠恐着,連覺都睡不好。
傅京在用過“竹麻紙”之後,十分喜歡。連說要“羣賢畢至”現在做出來的所有都包了,悉數送到大理寺去。寧善像變戲法似的,拿出一沓來。看傅京難得露出的神色,笑意吟吟。
“爲何這紙與旁處的不同,十分輕薄,竟比宮制的還要光滑幾分?”傅京試着提筆幾字,竟十分吃墨,連連驚歎不已。
寧善笑道,“我也不知,據金林說,宮中的樣式盡是拿些名貴的料子來制。價錢的貴了,卻是平常老百姓用不起的。他四處蒐羅了不少破麻片,還加了竹片,製出來的紙漿比旁處的細膩不少,做出來的紙,自然光滑輕薄。”
傅京點點頭,“倒是新奇。若是放在‘羣賢畢至’裡售賣,怕是各個府裡要搶瘋了。”
“不急,我已經讓金林多置些存着,屆時咱們府裡留一些,再送一些去寧府,你相熟的同僚們在送上一些。餘下的,再行售賣。每月限定售賣數量,長此以往,咱們可就賺的盆滿鉢滿!”
傅京忙道,“不可。如此一來,必定成了‘洛陽紙貴’,人人哄擡紙價,可就違背了初衷。”
寧善不好意思笑笑,“這倒是,差點兒就忘了。”
“你呀,財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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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慶拿到了從“羣賢畢至”預定的紙,緊趕慢趕的往乾元殿送去。
聖上拿着紙翻來覆去摩挲,“的確比宮制的要好。你說是從何處買來的?”
鳳慶忙上前,“回聖上,是從宮外一處叫‘羣賢畢至’的鋪子裡訂來的。前些日子,奴才偶然見御史臺的大人們用的紙張很是新奇,便冒昧問了一句。沒成想,竟發現比宮制的還好,便自作主張,送來與聖上一試。”
聖上倒像是十分滿意,“既比宮制還要好,怕是造價不低罷?”
“奴才買來這麼些,統共還沒有一兩銀子。”聖上看看手邊厚厚一沓紙,不禁驚奇,“竟會如此賤價?可是其中有何玄機?”
鳳慶笑道,“一開始奴才也這麼想,結果‘羣賢畢至’的東家帶奴才一觀作坊,便知了緣由。”
聖上被勾起了興趣,“你快細細道來!”
“是,”鳳慶作了一揖,“原以爲這紙定是拿天材地寶才能製得這樣輕便。結果奴才往那個作坊一站,周圍滿是破麻片,還有不少漚爛的樹皮等物。倒也奇了,製出的紙漿竟十分細膩。奴才再去曬紙的地方去看,白花花的一片滿是製成的紙張,隨手一揭就是聖上如今手中拿着的紙。奴才還誇那個東家,真是化腐朽爲神奇。東家還謙虛的說,是他家的匠人出的主意,他也沒想到竟會有如此好的紙。”
聖上點點頭,“這樣好的紙,如此低的價,倒是給不少寒門學子行了方便。”
“聖上真是明鑑,那位東家也是這樣的想法呢!”
鳳慶以手掩嘴,低低笑道。
“你如此一說,朕倒是對那個東家十分好奇。”聖上將紙放在一旁,“那位東家是何人?”
“回聖上,那東家不是旁人,正是相爺大人的小弟,寧家的六爺。坊間還說,這個六爺,是大理寺卿傅大人的男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