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似血,鮮紅的雲朵如同火焰一般在空中熊熊燃燒,夕陽的光芒斜斜的灑滿了地面。
白日的喧囂逐漸散去,竹橋村恢復了黑夜前的靜謐。
此時,竹橋村一處破落的屋舍之前,破敗的木門響起了“砰,砰,砰,砰!”的沉悶聲音,只見一個身着便衣的人立於門前,急切的拍打着木門。此人眉頭緊皺,清風拂過,衣袂風飄之間露出了腰間所懸掛的腰牌,只見腰牌上赫然刻着“襄陽捕頭”四個鎏金的大字。
程璐將胡老郎中送回去之後便立刻起身,馬不停蹄地趕往竹橋村,此時陸炎傷勢惡化,護住內臟的那口真氣隨時都有可能散去,所以程璐不免萬分焦躁,趕往竹橋村之後便立刻打聽,果真探到了劉五齊的住所。
只是這小茅屋破敗不堪,周圍的籬笆參差不齊、扭曲歪斜,黃褐色的土牆上佈滿了細小的蟲洞,沉重的木門腐朽不堪,佈滿了厚厚的灰塵,若不是想到自己有求於這劉五齊,估計程璐早就一腳將門踹開了。
許久之後,屋內才隱隱傳來一陣哈欠聲,細碎雜亂的腳步聲響起,然後屋內傳來一個懶散的聲音,“本大爺不是說過了嗎,爺這兩天手頭緊,那賭債過兩日再還,過兩日再還。”
接着,破重的木門上響起了“呲呀呲呀”的聲音,一股濃烈的酸臭味從門縫傳來,視線透過門縫,昏暗的燭光下,隱隱約約可見屋內的牆壁上長滿了墨綠色的苔蘚,地上擺滿了雜物和廢品。接着,一張滿是油污的臉從門內探了出來,此人蓬頭垢面,雙目渾濁,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盯了程璐好一會而,搖了搖腦袋,確定自己並不認識眼前的人之後,才盯着程璐問道,“你是誰?”
程璐眼睛一斜,並沒有回答,銳利的目光冷冷的掃視着這個蓬頭垢面的人,正如胡老郎中所描述的,此人衣着散亂,腰間綁着一個褐色的葫蘆。她隨即喝道,“你就是劉五齊?”
這人愣了一下,然後點點頭,“是啊,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竹橋村的劉五齊是也。怎麼着,有事?”
程璐點點頭,微微一笑,“跟我走一趟,去襄陽城。”
“你丫.的以爲你是誰啊,叫爺跟你走爺就跟你走了?”劉五齊露出不耐煩的神色,忽的,他的目光瞟過了程璐腰間的腰牌,猛地一驚,眼中隱隱射出一絲精芒,語氣頓時軟了下來,“我說,襄陽城的捕頭大人啊,我劉五齊只是一介草民,一介草民,並沒有幹過啥違背大明律法的事情,爲啥要抓我呀?”
“不是要抓你,而是請你救一個人。”程璐有些不耐煩,她目光冷然,“半年前,這竹橋村內有一獵戶被熊所傷,奄奄一息之時,可是你將此人救活的?”
“不不不不,捕頭大人,不知道您從哪聽得傳聞,可是我劉五齊是這竹橋村出了名的窩囊廢,遊手好閒,那裡會什麼救人的法子啊?”劉五齊聳拉着脖子連連搖頭,“流言罷了,流言罷了,都是浮雲,神馬都是浮雲,不可信,不可信的。”
程璐疑惑的盯着劉五齊,此人一副潑皮模樣,並不像是什麼世外高人。
“半年之前,有人親眼所見你將那獵戶擡入屋中,不出半個時辰,這獵戶渾身的傷勢便癒合了,聽聞你有救人的秘法,我才特地從襄陽城趕來,尋你救人的。”程璐目光冷澈如水,細細打量着劉五齊。
劉五齊似乎是呆了一下,然後臉上堆起了諂媚的笑,連連擺手,“不是不是,捕頭大人您一定是聽信流言,流言,都是浮雲,都是浮雲,我劉五齊若是真有這救人秘法,便直接去襄陽城大街上救世行醫去了,好歹也能賺些小錢,也不必被人整天追着討債了是吧。”
“你在說謊!”程璐一把抓起了劉五齊的衣領,將他整個人提了起來,明眸中隱隱有殺氣溢出,“跟本大小姐走一趟!”
劉五齊渾身哆嗦,兩腳離地,雙腿不住的掙扎着,他的臉憋得通紅,“這位爺,呃,不對,這位大姐,我是真的不會啊,您真的聽錯了,聽錯了,流言,都是流言啊......”
程璐心底有些疑惑了,難道真的是胡老郎中記錯了?不對,一般來說,老中醫的記憶力都是很好的,否則的話也不會記住這麼多藥方的。而且胡老郎中爲人誠信,在襄陽城中口碑極好,並沒有欺騙自己的必要。但是眼前的這個劉五齊,怎麼看都像是一個無賴破皮,身子骨很軟,根本沒有任何外家功底,顯然只是個普通人。
程璐渾身的殺氣猛地散發出來,原本抓住劉五齊衣領的右手猛地一鬆一提,五指一扣,玉指如同鋼鉗一般死死的卡住劉五齊的脖子,“既然你不是神醫,那麼如此頹廢的活在這個世上也沒什麼意義,本大小姐便來幫你了結罷。”
她如同玉蔥一般柔嫩的手指蘊含着恐怖的力量,玉指逐漸收縮,掐着劉五齊的脖子將他再次提了起來。劉五齊面色通紅,雙手死死的扣住程璐的右手,口中模糊的說道,“捕頭大人饒命....饒命啊.....饒....命.......”
隨着程璐手掌的緊縮,劉五齊喘不過氣來,眼珠子憋得滾圓滾圓的,滿頭大汗,雙腳胡亂的在半空中掙扎踢動着,“我真的....不會......醫術,......饒命.....,饒.........命.......”
程璐卻是再次加上一分力道,只見那劉五齊臉色已經發紫了,忽的沒了聲音,兩眼一翻,口吐白沫,卻是不再動彈了。
程璐惱怒的跺跺腳,把劉五齊仍在地上,“廢物!本大小姐還沒用力,就嚇得暈過去了!”
“莫非他真的不會醫術?”程璐自言自語道,她望了望暈倒在地上的劉五齊,此人狼狽的躺在地上,如同死狗一般。
“哎,只是一個普通人罷了。”程璐的眼中涌出無盡的失落,她面色黯然,頹廢的搖搖頭,順着泥濘的小路,轉身朝村外走去。
只是,程璐卻沒有注意到,身後暈倒在地上的劉五齊的嘴角卻浮起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
忽的,前方的程璐猛地回身,左手手臂上發出一連串機括轉動的喀拉喀拉聲,擡手一揮,數枚弩箭便朝着暈倒在地上的劉五齊射了過去!
尖銳的破空聲傳來,七枚利箭劃破夕陽的餘光,拉出一條虛影細線,眨眼間便到達了劉五齊身前!
就在此時,原本昏倒在地上的劉五齊猛地睜開雙眼,渾濁的雙眼中充滿了精芒!
目光如電,鎖定了這七支利箭的軌跡!
程璐所發射的這七支利箭極爲巧妙,藉着空氣的阻力和箭翎的特殊構造角度,這些弩箭的軌跡在空氣中不斷變幻,封鎖了劉五齊所有可能的躲閃路線!
只見劉五齊渾身猛地閃現出澎湃的真氣,雙手連連舞動,在自己身前拉出無數虛影,只聽一連串清脆的聲音響起,劉五齊竟然將那七支弩箭絲毫不差的全部接住!
原地一個鯉魚打挺,劉五齊猛地站直了身子,斜斜的掃視着程璐,眼中冷芒暴漲,“你這狗官,不會醫術便要取人性命,看我今日替天行道,誅殺你這狗賊!”
此時劉五齊哪還有先前的半點狼狽模樣,一掃頹廢之色,全身散發着凜凜殺氣,伸出手掌,右手四個指縫間卻是夾着七枚弩箭,他重重的啐了口,“枉你這捕頭還學過些武藝,但是欺壓百姓,與劉瑾那狗賊一般無異,卻也是個狗奴才!”
程璐微微搖搖頭,眼角流出一絲笑意,“劉兄果然是真人不露相。你且看看自己手中的弩箭吧。”
聽到程璐的話,劉五齊稍稍有些疑惑,隨即擡起手來,掃視着自己指縫間夾着的弩箭,這才大叫起來,“丫.的!你這捕頭敢涮本大爺!”
劉五齊指縫間所夾的這些弩箭,都是被折了箭簇的,只剩下木質的箭桿,既是真的扎到了人身上,最多隻是讓人痛一下,卻是殺不死人的。
“如若不是這樣,又怎麼能看得出劉兄的真面目呢?”程璐盈盈一笑,擡手對着劉五齊抱拳,道“我有個朋友受了重傷,此時危在旦夕,還請劉兄出手相救,於我一道去襄陽城走一趟吧。”
“好,好,好。爺承認那獵戶是爺救的。”劉五齊搖搖頭,眼中精芒散去,再次恢復了那無賴的氣質,“就算爺會點醫術。可是爺憑什麼要跟你走?你丫.的算個鳥毛啊?”劉五齊一邊把玩着手中的弩箭,一邊猖狂的說着。忽的,他眉毛一挑,發現弩箭的箭柄上刻有幾個小字,湊到眼前一看,卻是“穿雲社”三個古樸的字跡。
“你是穿雲社的?”眼中精芒暴漲,劉五齊佝僂的身子立時直了起來。
“是的。我是穿雲社門下弟子程璐。”
“哈哈哈哈哈!”劉五齊忽的放聲大笑起來,散亂的頭髮在風中飛舞,“好!帶路!爺跟你走!”
兩人的身影在夕陽中逐漸遠去,飄逸不羈的聲音隱隱從風中傳來,“久聞穿雲社精通機關之術,今日一見,這弩箭果真精妙啊。哈哈哈哈,在下乃是正一道門下弟子劉五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