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中,金孔雀是能給人帶來幸福的吉祥物,夏蓮連忙跟在孔雀後面追趕,看着它們越過山窪,飛到一片樹林落了下去。
她決定要到孔雀停留的地方去。
一直走到太陽當頂纔來到孔雀落下的山谷,當她在林子裡尋找着孔雀時,突然聽見遠處山頭傳來砰的一聲槍響。
有人在打獵!又或者是來找我的?夏蓮高興起來,現在她已經知道該往什麼方向走了。
朝着槍響的山頭爬去,翻過山脊,就聽到了嘩嘩的流水聲。
低頭看去,林木茂盛的山谷裡有條奔流的小河,心中立刻充滿喜悅!這就是流經生產隊的南嶽河,現在要做的事就是不要倒下,只需要朝着上游走,很快就能找到人家。
從清晨奔波到現在,已經很累了,但是還得拖着疲憊的身軀前行。
河谷這一面的山坡草灌密佈,很難鑽過去,由於不斷受阻,只得爬上爬下繞道而行。飢餓、口渴、極度緊張和疲勞讓她消耗了大量體力,爬起山來腿腳無力,就用雙手拉住藤條和灌木前行。
她知道絕不能躺下,放棄掙扎就等於滅亡,只要還有一口氣,就是爬也要爬回生產隊。
炎熱乾渴,過度消耗體力,精疲力竭讓她倒下。
躺在地上仰望藍天,幻想自己長有一對孔雀的翅膀,那該多好,飛到空中,馬上就能看見茅草屋,看到龍小鷹他們。
合上雙眼,聽着林中微風的傾訴,於似乎¬¬¬——她聽到了微風帶來的呼喊聲。
“夏——蓮——”
是龍小鷹沙啞的聲音!果真是他嗎?他還在尋找自己,夏蓮興奮地爬起來。
“我在這裡。”嗓音嘶啞,她覺得發不出聲。
或許真的是有了生的希望,夏蓮拉住灌木掙扎着站起來,朝發出聲音的地方走去。每走一步腳下都像灌滿了鉛,沉重得擡不起來,頭暈眼花、身子越來越沉。遇到一個高出地面的板根, 爬呀——爬,竟然連樹根都翻不過去,反到把她累得趴在樹根上。
已經沒有一絲力氣了。
爬在樹根上再次傾聽,密林裡靜得出奇,聽不到任何聲音,或許剛纔是幻聽?
“我在這裡。”她用最後的力氣呼喚着,聲音小到幾乎聽不見。
大森林完全安靜下來,眼皮也睏倦得閉下來,剛纔所發生的事,恍如幻夢,她甚至懷疑自己是否要死了?
“在這裡。”嘟嘟囔囔又補充了一句。
就在她失去希望時,又產生了幻覺,模模糊糊,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向自己走來……
來人就是龍小鷹。
沿着陡峭的河谷尋找,爲了捕捉密林中發出的聲音走走停停,大聲呼喊後站下來仔細傾聽。他知道,這個時候如果夏蓮還活着,已經沒有力氣呼救了,要仔細觀察才能找到她。
在一次呼喊過後,突然有種找到她了的預感,似乎聽到微風送來夏蓮的聲音,又像是樹林裡蟲子的鳴叫?不管是什麼,既然有這種感覺,都要過去看一看。
費力地繞過灌木,一眼就看見夏蓮爬在樹根上,擡頭看着自己,她的眼裡充滿了希望之光,又倏然而逝,垂下頭不動了。
悲喜交集,心裡既是興奮,又是着急,連忙跑過去。夏蓮已經昏迷,她的生命很脆弱,龍小鷹小心地把她扶到背上,揹着她朝連隊方向爬去。
風兒把找到夏蓮的消息傳遍山頭。
午後氣候炎熱,得知消息的人們顧不得太陽火辣都在山下等候,見到夏蓮面容憔悴、渾身泥土、身上還有許多傷痕,大家都很心疼。小心地把生命垂危的人擡到牀上,小蘭給她喝了點鹽水,用溫水細心爲她清洗傷口,包紮起來。老職工爲她送來煮好的雞蛋,羅隊長爲她端來熬好的米粥補身子,同伴們紛紛把家裡寄來捨不得吃的食品拿出來。
同志們像親人一樣圍在牀前,龍小鷹心裡很是過意不去,自己真是沒用,沒有照顧好她,險些讓她喪失了性命,現在又拿不出任何東西來補償。
思來想去,想起連隊外面有塊甘蔗地,傣族用篾笆圍出個院子在那裡熬榨紅糖。他也知道,想買到紅糖可不是件容易的事,現在不允許私人買賣搞副業,更何況這是集體財產。
有次路過曼龍寨遇到他們殺牛,地上擺滿一堆堆放着牛肉的芭蕉葉,每家一堆,殺牛的人把腸子砍成小截,每堆放一截。打聽後才知道,傣族每樣東西都要平均分配,殺牛的人也不會悄悄撈油水。
要讓熬榨紅糖的人把集體的東西賣給自己,幾乎是不可能,但龍小鷹很想得到紅糖。指望着奇蹟會發生,回宿舍拿了幾元錢就向甘蔗地跑去。
來到甘蔗地,不巧,趕牛榨汁的年青人都走了,只留下一個不會說漢話的老波濤,坐在火塘旁邊抽着旱菸,守着在土鍋裡熬製的紅糖。
這下麻煩了,他聽不懂漢話,自己又不會講傣話,但紅糖是必須買到的。
“老波濤,你好啊!”龍小鷹跟老波濤打了個招呼。
老波濤向他點點頭,老波濤這個稱呼他是聽得懂的。
龍小鷹在他身邊坐下,聞着土鍋裡飄出的香甜味,想必他已經知道來意。該怎麼開口呢?以前知青想在這裡買紅糖就碰過釘子,拉家常套近乎是沒有用的,說了他也聽不懂,就直接告訴他意圖好了。
“失蹤的女知青找到啦,龍英……”龍小鷹用夾雜着生硬傣話的漢話和他交流,用手指指森林,用手包圍起來表示大家進山尋找,然後從兜裡掏出幾張人民幣,用手指指熬紅糖的土鍋。“她現在很虛弱,需要紅糖。”
“噢——噢——”
老波濤吸着用廢報紙裹成的粗大卷煙耐心地聽着,似懂非懂。
耐心向老波濤說了半天,仍沒有動靜,龍小鷹着急了,比了個從鍋裡舀一點到手心裡的動作,向他解釋道,“不違反紀律,用來救命的,不管多少,能買一點嗎?”
比過來、划過去,費了一番勁,不料老波濤站起身,拍拍褲腿上的灰,回看守棚去了。
不耐煩走了嗎?這是集體財產個人做不了主,他怕惹到麻煩不敢賣。這也就不能怪他了,別人都不在,私下裡賣紅糖,追究起來或許算個貪污罪。
這次尋找夏蓮,龍小鷹和曼龍寨的巖隊長、巖會計、民兵班長巖宰龍等人結下友誼,只要找到其中一人,或許就能買到紅糖。
他準備等老波濤出來後就向他告別,繼續往曼龍寨跑。
不一會兒,老波濤從看守棚裡出來了,手裡捧着一包用芭蕉葉包着的東西。龍小鷹心想,可能是捲菸抽完了,回屋去拿菸草。
“老波濤。”龍小鷹起身對他說道,“不打擾你了,我現在到曼龍寨去。”
老波濤面帶微笑向他擺擺手,把用芭蕉葉包着的這包東西遞給他。
龍小鷹伸手接過來,溫熱的!軟軟的,還有股甜香味。
揭開芭蕉葉一看,啊——是紅糖!兩塊長方形剛熬製出來的紅糖,頓時驚喜萬分,把所有的錢都塞到老波濤手中。
老波濤把錢退回來,堅決不要。
傣族向來有夜不閉戶,有東西平均分配的美德,想必這是生產隊分給他的勞動報酬。見他執意不要錢,龍小鷹心想,膠鞋、飯盒、鋁勺是他們喜愛的東西,只有以後用這些物品來感謝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