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闖賊連克陝西三座城池,已經兵臨西安府下。三邊總督洪承疇退守潼關,向朝廷請兵五萬,以蕩平闖賊。”新上任的兵部尚書熊明遇上稟來自陝西的奏摺,讓文武百官一陣沉默。
崇禎皇帝坐在龍椅之上,俯視羣臣。臣子都不敢擡頭看他沉如死水的面容。
“兩年了,就是一個褓囊中的嬰兒,現在都能牙牙學語了。他洪承疇總督三邊戰事,要兵給兵,要糧給糧,要錢給錢,兩年時間非但沒有消滅陝北亡賊,反而讓他們做大。如今闖賊軍勢席捲陝西、山西、河洛三地,與四川的流民相互響應,江山危急,洪承疇真是可惡。”崇禎說道。
殿中的羣臣鴉雀無聲。然而他們心裡清楚,平定陝地的農民起義軍不是洪承疇一個人能做得到的事情,就是換一個人去估計會輸的更慘。只是現在似乎需要一個背鍋的人。
“陛下,此事除了洪承疇無能以外,亂民之根源還在於天災人禍。天災者,數十年不見之大旱也,人禍,貪官土紳也,朝廷應當以招撫爲主,募集銀兩賑災,救濟百姓。如此一來,方可從根源之上瓦解闖賊高迎祥等人。否則亂賊將如同野草般,春風吹又生。”在百官班列前面,一箇中年官員說道。
衆官一看,卻是同樣新上任不久的首輔大臣周延儒。
“非也,此亂之根源是高迎祥等人包藏禍心。早在三年前,朝廷就曾屢次三番、三番兩次往陝北運送賑災銀。可是三年以來,陝地的亂賊得到賑災銀以後,不但沒有安居樂業,但是變本加厲,利用朝廷的賑災銀招兵買馬,擴大勢力。他們分明就是圖謀不軌,意欲顛覆朝廷。”另一個前列的大臣說道。
衆官的小眼神餘光又注意到這個發言的官員身上。卻是新上任的禮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溫體仁。
這些官員也很心累。朝廷文武百官隔三差五就會被皇帝換一遍,不仔細查看還真不知道是誰。
“溫愛卿說的是,不知道是否令有對策?”崇禎問道。
首輔周延儒見皇帝不理會自己,暗自在心裡嘀咕。不過他旋即就明白了皇帝的心思。倒不是崇禎不知道這是天災人禍導致的,而是朝廷拿不出更多的賑災銀了,就連鎮壓農民起義軍的軍餉都難以接濟。此時如果有任何的偏方,皇帝都會劍走偏鋒。
“是。微臣曾走訪從陝北戰場返回的將士,發現了闖賊制勝的秘密。”溫體仁說道。
“愛卿當真?若空口無憑,那可是欺君之罪。”崇禎說道。
“亂賊中以闖賊高迎祥勢力最盛,人馬多達兩萬。而高迎祥軍中有一支軍隊百戰百勝,讓洪承疇屢屢受挫。那一支軍隊便是闖將李自成帶領的火槍隊。火槍隊有步兵三千,人人手持火槍,威力遠遠大於我們的鳥銃。非但如此,最近幾次戰鬥,他們還啓用了銅炮,炮轟我方城池。火炮之下,摧枯拉朽,才導致了陝西三座城池陷落,西安被圍困。”溫體仁答道。
“這些泥腿子怎麼會有火槍和銅炮?”文武百官面面相覷。
“據可靠的消息,這些火槍和火炮的制式極其像是來自遼東復遼軍的軍械局生產出來的。因此微臣斗膽推測,復遼軍在背後支持闖賊,讓我們關內大亂。”溫體仁一語成鑑,如同晴天霹靂,讓文武百官背後一涼。
這樣的推測實在是太過駭人聽聞。不是不可能,而是如果這件事是真的,那麼就太可怕了。闖賊在西北,復遼軍在東北,若雙管齊下,逐鹿中原,則中原危矣。
“復遼軍應該看不起這些亂賊吧,楚雲好歹也是我們朝廷任命的遼東總兵,豈會自降身份與亂賊聯手?”有官員站出來說道。
“楚雲此人行爲一向怪癖,可保不準會如此行事。別忘了兩年前復遼軍佔領了廈門、金門、澎湖等地,至今朝廷都沒有收回。誰想得到他們復遼軍遠在遼東,竟會跑到了東南沿海?”溫體仁說道。
羣臣被堵住,確實無法反駁。自從兩年前復遼軍攻克了廈門灣,還在廈門灣內建立了幾個據點以後,朝廷屢次徵發福建、兩廣、江浙地區的衛所兵前去討伐,結果每次都鎩羽而歸。隨着西北局勢的糜爛,朝廷現在已經沒有精力奪回廈門灣,乾脆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任復遼軍在廈門灣附近活動。只要復遼軍沒有繼續向大陸擴張就好。
“復遼軍不知爲何有如此多的火器,若是他們暗中支持闖賊禍亂西北,則我們大明危矣。諸位愛卿可否有良策?”崇禎掃視羣臣,卻發現絕大部分人都低着頭沉默不語。
“陛下可派遣使節出使遼東,前往窺探復遼軍的虛實。一方面查看復遼軍這兩年發展之近況,二來從楚雲那裡套話,看是否是復遼軍在暗地裡支持闖賊。還是因爲復遼軍自身出了問題,導致火器外流到闖賊手中。此乃投石問路之計。”溫體仁說道。
“嗯,此計倒也穩妥。哪位愛卿願意出使遼東,投石問路?”崇禎繼續環視衆臣。
這回低着頭的羣臣更多了,就連提出計策的溫體仁的眼神都有點飄忽,應該也是不願意去的。這些年復遼軍喜歡扣押、欺負、榨乾朝廷使節的流言太多,沒有一個從遼東回來的使節不是哭喪着一臉,或者還有乾脆回不來、從此音訊全無的使節……
“有一人是萬曆四十七年進士,在前朝擔任稽勳郎中,因不滿魏忠賢專政,棄官回鄉。此人多謀果斷,擅長靈機應變,可擔大任。”戶部尚書說道。
“萬曆四十七年,可是孫傳庭,孫伯雅?”崇禎背靠龍椅,陷入思索中。
“正是。現在孫傳庭就在山西代州老家,仍然不忘朝事。如果陛下下旨招他前方,他應該會立即動身。”戶部尚書答道。
“既然如此,便召孫傳庭進朝,不日便出使遼東。”崇禎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