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遼東(六)

張偉亦是笑嘻嘻還了一禮,待張瑞趕着走騾進了府院,當衆劈開騾背上的麻包,那金光燦燦的赤金條子滾將下來,袁崇煥懸在半空的心也隨之落將下來,隨手撿起一塊金條,向張偉笑道:“這金銀之物之好,到底還是未節,若是太祖初年定下的軍屯制度完備,養百萬兵不費國家一絲一毫,又何需這些呢,令人可惜可嘆啊!”

他原是隨意發的感慨,卻不料張偉正容答道:“督師此話下官不敢苟同。自漢唐以降直至本朝,土地兼併就沒有停止過,官員侵佔奴役軍士的事也屢見不鮮,可見不是人的問題,實在是這種制度本身就不可行。”

“哦?將軍的話當真讓人不解,那本朝太祖高皇帝興國之初,軍人屯田一年收穫的糧食可有上千萬擔,自給之餘還能充足國庫,又怎能說這種制度不對呢?現在軍屯敗壞,還是所用非人罷了。”

“不然。屯田之事始於漢朝,爲的是屯墾戍邊,可漢朝軍屯興盛不過數十年,舊屯之地便被放棄,唐朝府兵初始也是極盛,全國六百餘府,平時操練,戰時出征,唐初大戰,盡是依賴府兵之力,至玄宗時,張說奏請廢府兵,因爲調兵符下發,竟然無兵可調,敗壞至此,難道全是所用不得人的原故嗎?本朝衛所至萬曆年間,有巡撫清軍,竟然有千戶所只餘一人的情形,難道全天下的衛所官員都是十惡不赦的小人貪官?”

見袁崇煥默然不語,張偉又道:“這屯田制度只不過是急切間的非常措施罷了,普天下沒有興旺過五十年的屯田,便是明證。下官不是要與督師大人折辯,實在是不敢贊同大人所說。工商足以富國,富國方能強兵,下官願以此語贈大人。”

見袁崇煥雖是凝神細聽的模樣,卻顯是沒有把自已的話聽在耳裡,張偉在心中嘆一口氣,原指望與袁崇煥聯手,以貿易富遼東,造成袁勢大割據遼東之事,看來是不可行了。

當下便自嘲一笑,道:“下官是商人出身,滿嘴不離銅臭,教大人見笑了,大人這邊諸事平定,下官卻想向大人討個人情,未知可否?”

“請張將軍講來,只要本官力所能及,無不應允。”

“大人,我想向您討個情兒,把這些軍官放了,如何?”

袁崇煥爲難道:“這些人與普通兵士不同,殺之不忍,放了失之輕率,日後恐不好帶兵……”

“大人不需爲難,這些軍官想來就是免了一死,也是削職爲民。都是百戰勇士,甚是可惜,下官請大人賞個薄面,將這些軍官送給下官,調入下官的臺北衛以衛卒贖罪一來他們還有個出身,二來也方便大人帶兵,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他幫了袁崇煥的大忙,又捐助黃金,又送給大炮,這麼一點小小要求,袁崇煥哪有不允的道理?他自是不知眼前這羣小軍官裡便有十餘年後縱橫沙場的統兵大將,擁兵近二十萬驕橫不法的左良玉,還有後來官至陝西副將,總兵的賀人龍,這兩人是是遼東出身,後來卻甚少出關做戰,大半時間都用來與李自成張獻忠的農民軍做戰,除了在開封敗於李自成外,這兩人與農民軍接戰卻是從未輸過。只是仗打的多了,兩人擁兵自重,跋扈不聽調遣,那楊嗣昌以督師輔臣之威亦無法指揮如意,到南明時左良玉坐鎮武昌,以二十萬兵薄南京,若不是突然間身故而亡,明末歷史卻又是另一番格局。此時他全身被五花大綁,勒的如小雞一般,雖是神情不屈,言語豪邁,袁崇煥卻又哪裡能知道此人的價值?

當下便擺手令道:“來人,將這幾人鬆綁,除卻遼東軍籍,劃歸臺北衛治下。”

又向張偉笑道:“老弟宅心仁厚,輕利重義,當真是令人佩服,來來來,咱們這便去內宅,咱們痛飲幾杯!”

說罷將張偉手一攜,便向那後宅而去,此時諸事已定,張偉亦成功結識了這位鎮遼大帥,一路上了解查看了關遼情形,又意外得了左良玉等明末名將,心中快慰卻是不在袁崇煥之下,當下兩人呼杯換飲,談天說地,到後來互稱表字,親熱非凡。

正在兩人高興之際,袁崇煥卻突然嘆道:“志華,你志向不小,能力不凡,何以窩在臺灣那個彈丸小島上?那不是大丈夫建功立業的地方!不如我向朝廷保舉,你來遼東做總兵官,和我一起打女真,搏一個封妻廕子,如何?”

張偉卻是不好直說未來這遼東之事慘淡,袁崇煥不但不能攻復失地,便是自身也被千刀萬剮,卻哪裡能幫張偉“封妻廕子”了?

當下便笑辭道:“元素兄明鑑,小弟在臺灣頗有些基業,不是弟不捨得,實在是身系的擔子甚重,一時脫身不得。況且南方也不平靜,雖說荷蘭人被弟驅逐,但尚有葡萄牙人盤據澳門,荷蘭人據南洋而窺中國,還有那什麼西班牙人、英國人,都是金髮碧眼,心懷鬼胎之輩。不是弟自誇,只怕將來禦敵於國門之外,還需小弟的水師不可。”

“唔,志華說的沒錯,是我想的左了。志華所強在於水師,陸戰騎戰以對女真,南兵甚是吃虧,唉,可惜數十數年來,遼瀋數戰大明軍人戰死者達數十萬,精兵強將所餘無多,現下唯有守城罷了。”

“聽說大人一直在與皇太極書信使者來往,有議和之事?”

“不錯,當下敵不能攻我,我亦無力滅敵,唯有議和方能有喘息之機,大明國力遠在女真之上,若是和議可成,十年後,只要朝廷專任於我,我必能一舉滅虜!”

“敢問和議之事進展如何?”

袁崇煥嘿然道:“我存了議和待戰的心,那皇太極一世英才,自然也不是傻子。他與我虛與委蛇,只不過也是存的麻痹緩和的心,哪有什麼誠意!現在談來談去,連他們自稱國號與大明國號同列的事尚未談妥,哪有什麼進展!”

張偉笑道:“此事着不得急,需徐圖之。”

袁崇煥反問張偉道:“聽說朝廷剛往臺灣派了知縣,又將孫元化派了過去,志華,你一向是生殺予奪慣了,沒有受過節制,朝廷現在派員節制於你,也是防閒保全之意,你萬萬不可心生不滿纔是。”

“那自然是不會。弟只是喜歡行伍和商賈之事,這治理民政原本就非弟之所長,朝廷派幹員前來幫我治臺,撫理萬民,這卻是幫我卸了擔子,當真是讓弟輕快的很,若非如此,弟哪有閒心來這遼東閒逛?”

說罷“哈哈”乾笑幾聲,掩飾過去,袁崇煥不疑有它,興致勃勃的又問了孫元化去臺之後的情形,聽得孫元化一至臺北便去了炮廠理事,便嘆道:“當日擊敗努兒哈赤,元化所鑄的紅衣大炮居功至偉,只是朝中閹人爲禍,竟然將他冠帶閒住,我也曾上疏爲他辯冤,卻不料連我也被攆出遼東。”

說到此處,向天拱手道:“還好今上聖明,去年一繼大位便又起用我回這寧綿,又賜我尚方劍,不設巡撫,我得以事權專一,不受掣肘,崇煥身受天恩厚愛,一定要戮力殺敵,以報吾皇大恩於萬一。”

張偉見他這般慷慨激昂,忠心耿耿,雖明白此人後來境遇之慘,卻是隻字不能相勸,喉嚨梗的難受之極,竟突發奇想,向袁崇煥道:“督師大人,近來那皇太極可有書信過來?若是有,弟願爲回覆書使,前去探看那韃子的虛實。”

袁崇煥沉吟道:“歷來兩邊通信都有使者,以備解釋書信內容,志華要去,原本到沒有什麼干礙,只是萬一那虜酋翻臉,志華的安危我不能保,還是罷了吧?”

“無妨,那皇太極比之其父開明守諾的多,我身爲你的使者,即便是言語間有什麼不對,他也不會爲難於我。我對此人甚是好奇,此番是一個機會,請督師大人成全。”

“也罷,十幾日前那皇太極便有書信過來,我因那信的題頭上將甚麼大金國與大明同列,原信並未拆開,你只需將此信送回,言道此信與體制不合,若是誠心議和,便得將大金國字樣去除。只要弟言語小心,料來沒有什麼大礙,待討了他的回覆,便立刻回來,多待無益。”

張偉大喜過望,他來遼東原本打算冒充皮貨商人,進後真領地探看,卻不料因捐助袁崇煥黃金大炮而被袁賞識,此番令他做使者赴瀋陽,可比冒充皮貨商人安全的多了。皇太極此人雄才大略,有識人容人之明,明朝將軍不論是打死多少女真人,只要一朝投降立刻見用,而且用而不疑,就這一點來說,可比崇禎皇帝高明的多,張偉身爲袁崇煥的使者,皇太極決計不會爲難,而張偉又能親眼面見這位傳說中的雄主,到也是幸事一樁。

張偉雖是表面上學遼東之人將女真滿人稱爲韃子、蠻子、騷奴之類,內心裡卻是對如皇太極、多爾袞之類的滿人雄傑佩服的很,自努爾哈赤以降,滿人中英傑輩出,從關外一地直至統一中國,乃皇太級奠基,多爾袞耕耘,順治不過是收穫罷了,有這幾位蓋世英傑,也當真是滿人的運氣。只是以全中國的漢人來說,以數百年後中國備受欺凌的慘況來說,這個愚昧落後民族統治中國這樣的大國家,大民族,也當真是漢人衰到極點了。

當下起身謝過了袁崇煥,取了皇太極的書信,又細問了袁崇煥此去需注意的細務,眼看已是三更過後,張偉便向袁崇煥一揖,攜着書信自回客棧去也。

此時那客棧老闆卻也知道張偉來着不小,適才張瑞帶着督師府的親兵前來取金,那老闆初時以爲是亂兵來了,嚇的當場尿了褲子,後來見張瑞將搬在房中的赤足金條取了出來,裝在袋中送向督師府中,那老闆這才知道原來住店的原來是朝廷的官兒,現下見了張偉笑嘻嘻返來,那老闆不知道張偉中了什麼彩頭,只是見他興致頗高,便張羅了夥計燒開水泡茶,又請張偉入房泡腳歇息,張偉卻道:“不急,將熱水端來,我便在這大堂裡泡腳。”

說罷端起茶杯,看着左良玉等人不語,待那銅盆端來,張偉將雙腳放入熱水之中,只覺一陣痠麻舒適,張偉長伸一個懶腰,向左良玉等人招手道:“你們過來。”

張偉適才因見左良玉等人神情萎頓,想來是被關了兩天水米未進,又是得脫大難,解了束縛,反道是撐不住了,便令那店老闆速速下了湯麪送給左良玉等人,現下見他們吐嚕吐嚕吃完,便招手將幾人叫將過來,說道:“我雖救了你們,又蒙督師恩准帶你們回臺效力,只是我這人不愛勉強別人,你們可有不願意隨我去的?”

他臉上雖是笑容可掬,說話又是溫馨可人,只是現下左良玉等人蒙他所救,又在這遼東立身不得,不隨他去,難不成去討飯麼?

當下左良玉打頭,帶着身後四人一共跪下,抱拳說道:“屬下等蒙大帥打救性命,恩同再造,又蒙大帥不棄見用,哪有不竭心效力,以死相報的道理?從此以後,便當跟隨大帥,不敢言去。”

張偉聞言很是開心,便笑道:“很好,各位都是好漢子,懂得知恩圖報的道理。那麼,你們先聽張瑞的節制,先隨我去瀋陽,待到了臺灣,我再做安排。”

第49章 鎮倭(三)第28章 保甲(中)第39章 賄賂(下)第47章 遼東(四)第65章 治平(十一)第61章 伐明(十一)第32章 堅船第44章 定臺(上)第64章 關寧(六)第42章 圍城(上)第58章 呂宋(八)第65章 治平(十)第35章 兵制(下)第48章 滅鄭(三)第64章 關寧(三)第61章 伐明(十)第66章 北伐(六)第70章 決戰(十六)第62章 江南(二)第68章 滅明(二)第61章 伐明(十三)第67章 激戰(十)第47章 遼東(三)第73章 南洋(四)第61章 伐明(六)第59章 爪哇(四)第40章 出兵(下)第48章 滅鄭(二)第22章 新竹(下)第16章 綁架(下)第67章 激戰(八)第29章 官學(下)第48章 滅鄭(二)第46章 制約(中)第59章 爪哇(八)第50章 和談(三)第64章 關寧(四)第73章 南洋(二)第9章 爭拗第67章 激戰(八)第60章 鼎革(九)第60章 鼎革五第56章 返臺(五)第56章 返臺(五)第22章 新竹(上)第67章 激戰(八)第13章 赴閩(上)第41章 大員(下)第58章 呂宋(五)第68章 滅明(四)第59章 爪哇(六)第55章 偷襲(八)第49章 鎮倭(八)第70章 決戰(二)第61章 伐明(四)第73章 南洋(二)第45章 設縣(下)第67章 激戰(七)第59章 爪哇(一)第70章 決戰(三)第47章 遼東(七)第73章 南洋(四)第61章 伐明(十五)第60章 鼎革(二十五)第62章 江南(二)第9章 爭拗(下)第58章 呂宋(四)第48章 滅鄭(八)第63章 倭亂(六)第63章 倭亂(十一)第七十 間決戰七第23章 閱兵(上)第36章 崇禎(上)第64章 關寧(九)第68章 滅明(二)第25章 宗族(中)第5章 初會(下)第64章 關寧(八)第70章 決戰(八)第62章 江南(三)第27章 協議(下)第73章 南洋(四)第43章 攻城(中)第65章 治平(六)第64章 關寧(九)第62章 江南(七)第64章 關寧(二)第61章 伐明(十四)第62章 江南(一)第70章 決戰(二)第55章 偷襲(六)第9章 爭拗第60章 鼎革(十八)第59章 爪哇(七)第38章 歸附(下)第47章 遼東(六)第70章 決戰(十三)第49章 鎮倭(十一)第60章 鼎革六
第49章 鎮倭(三)第28章 保甲(中)第39章 賄賂(下)第47章 遼東(四)第65章 治平(十一)第61章 伐明(十一)第32章 堅船第44章 定臺(上)第64章 關寧(六)第42章 圍城(上)第58章 呂宋(八)第65章 治平(十)第35章 兵制(下)第48章 滅鄭(三)第64章 關寧(三)第61章 伐明(十)第66章 北伐(六)第70章 決戰(十六)第62章 江南(二)第68章 滅明(二)第61章 伐明(十三)第67章 激戰(十)第47章 遼東(三)第73章 南洋(四)第61章 伐明(六)第59章 爪哇(四)第40章 出兵(下)第48章 滅鄭(二)第22章 新竹(下)第16章 綁架(下)第67章 激戰(八)第29章 官學(下)第48章 滅鄭(二)第46章 制約(中)第59章 爪哇(八)第50章 和談(三)第64章 關寧(四)第73章 南洋(二)第9章 爭拗第67章 激戰(八)第60章 鼎革(九)第60章 鼎革五第56章 返臺(五)第56章 返臺(五)第22章 新竹(上)第67章 激戰(八)第13章 赴閩(上)第41章 大員(下)第58章 呂宋(五)第68章 滅明(四)第59章 爪哇(六)第55章 偷襲(八)第49章 鎮倭(八)第70章 決戰(二)第61章 伐明(四)第73章 南洋(二)第45章 設縣(下)第67章 激戰(七)第59章 爪哇(一)第70章 決戰(三)第47章 遼東(七)第73章 南洋(四)第61章 伐明(十五)第60章 鼎革(二十五)第62章 江南(二)第9章 爭拗(下)第58章 呂宋(四)第48章 滅鄭(八)第63章 倭亂(六)第63章 倭亂(十一)第七十 間決戰七第23章 閱兵(上)第36章 崇禎(上)第64章 關寧(九)第68章 滅明(二)第25章 宗族(中)第5章 初會(下)第64章 關寧(八)第70章 決戰(八)第62章 江南(三)第27章 協議(下)第73章 南洋(四)第43章 攻城(中)第65章 治平(六)第64章 關寧(九)第62章 江南(七)第64章 關寧(二)第61章 伐明(十四)第62章 江南(一)第70章 決戰(二)第55章 偷襲(六)第9章 爭拗第60章 鼎革(十八)第59章 爪哇(七)第38章 歸附(下)第47章 遼東(六)第70章 決戰(十三)第49章 鎮倭(十一)第60章 鼎革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