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灌溉千頃良田?這一定是傳說中方士們點石成金的把戲。”
“平陽侯說了個有趣的故事,就像崑崙山的神女,蓬萊島上的仙人一樣很有意思。”
“說不定平陽侯真有希望造出這樣的東西,這個放大幾百倍的水力大車輪還是不夠的。”
許多列侯開始逐次發話,含蓄的批評平陽侯喜好吹噓誇大言辭的的舉動,年輕人們看到這些老傢伙紛紛發話,很明智的選擇閉嘴裝傻發愣,這些個老傢伙至少三十多歲,比他們這幫小年輕至少年長十歲,陳何、灌強、周左車等人也不敢輕易和他們吵嘴。
畢竟這幫人當年參加過吳楚七國之亂,跟着他們的父輩甚至祖輩一起與諸侯王作戰,不僅膽子大而且手段狠,可不像陳何鞭打陳蟜這種小事,而是一下手就弄死人的那種狠辣。
武嬰齊忽然嘲諷道:“你這是胡說八道逗我們玩笑呢?五天灌溉千頃良田,只有呆傻之人才會相信,造出這種東西的人一定是瘋了。”
列侯們全部愣住,論資排輩武嬰齊是這幫人裡資格最老的,當年他可是跟着老一輩的高宛侯丙武、清河侯王不害成長起來的,二十多年前也是長安的風雲人物,哪怕是列侯的衰落期仍然敢跟在幾個大哥後面偷偷摸摸在長安城裡混跡。
當初那羣人的膽子可比陳何、灌強可要大的多,更不用提吳楚七國之亂時,武嬰齊敢和那個滿腦子暴力的灌夫爭功,兩人大打出手差點把灌夫的腦袋開了瓢。
曹時和這個老傢伙不太熟,但也知道他的資歷深不好隨意招惹,於是無所謂的聳聳肩:“你不信就不信吧,我們也沒辦法。”
“誒!嬰齊應該先把話聽完,說不定這水車真有那麼神奇也不一定。”薛澤連忙過來居中勸和。
他這一勸反而激起武嬰齊心中的不滿,瞪着至交好友道:“平棘侯也是朝中的高官,怎麼可以爲這些孩童玩耍的東西胡亂掩飾,你這樣做有失千石高官的體面。”
薛澤被斥的灰頭土臉,又不敢對武嬰齊發怒,無奈的坐回去悶聲不吭。
這一鬧其他人就不開心了,陳何惱火武嬰齊的無禮,憋着嗓子像個女子捏起蘭花指拋了個媚眼:“平棘侯也是朝中的高官,有失千石高官的體面。”
“好你的陳子世,竟敢欺負到我頭上來了!問問你父親當初是怎麼待我的,就憑你這個豎子也敢侮辱我!”武嬰齊掀翻案几抄起漆盤丟過去,被身手靈敏的陳何輕易躲開,兩邊的列侯連忙拉着他們兩人,生怕兩個暴脾氣真的掄起袖子打起來,就算武嬰齊久經戰鬥身手了得也擋不住陳何的那幫兄弟亂拳毆打老師傅。
酒宴是必然進行不下去了,曹時見大家心氣不順似乎要結仇,便解釋道:“說起來這件事到怪我沒解釋清楚,水車到底怎麼樣還是眼見爲實,諸位若有閒暇就隨我同去田裡看看灌溉的情況如何?”
陳何搓着手興奮地說道:“好!咱們去看看到底是平陽侯吹牛,還是某位高人呆傻沒腦子。”
“去就去,當我怕你?哼!”武嬰齊起身跨着大步走出去。
南莊頭的田地裡,鄭老挽着袖子在阡陌間引水入壟溝之間,控制竹節筒裡涌出的水量保證田壟既得水又不被淹沒,在他身側站着幾個七八歲到十二三歲的總角小兒,跟着老人家學習田地裡的莊稼把式。
幾個小孩子有的拿起鋤頭,有的端着水壺:“大父,您一定渴了,多喝點水歇息一會兒,讓孩兒來替您做。”
“誒,好孩子。”鄭老看着自家幾個小孫子懂事孝順,心裡像吃了蜜似的樂開了花。
老人家年歲不小精神卻挺好,他以平英布之功得封五大夫,全家上下都可以得到免徭役的待遇,膝下三個兒子繁育了四個孫子和五個孫女,家裡人丁興旺不愁吃喝生活富足,每天最大的愛好就是在田壟裡捯飭點事情打發時間。
坐在田埂旁歇了會兒,老人家閒不住又站起來四處走動着巡視田埂,看他那架勢就彷彿將軍在檢閱士兵的隊列,挺胸擡頭表情十分驕傲。
擡眼掃過發現遠處一羣人往這邊走,年紀大了眼神不好使,直到就近一瞧才反應過來:“哎喲!君侯您怎麼來了。”
曹時笑呵呵的說道:“鄭老,我來看看你和南莊村民,今天的上巳節過的怎麼樣啊?”
“過的好的很,老朽我天一亮就把我家三個小子叫起來,讓他們帶着家人去渭河邊洗洗就回來,省得人多口雜再惹上不該惹的麻煩。”鄭老絮絮叨叨的說起來,七十多的老人難得還保持口齒清晰,見到曹時過來就非常高興,直誇他是個負責人的好君侯,比長安城裡那幫烏七八糟的列侯強的多。
列侯們被一個老頭不經意間罵了個狗血淋頭,薛澤加裝咳嗽幾聲:“老人家能和我們說說,你這田埂上架起來的木架子是做什麼用的嗎?”
鄭老瞅了他幾眼,發現他們服飾華麗舉止傲慢,估摸着是長安城裡的有錢人來和君侯談水車的買賣,於是熱情地介紹道:“你瞧見北邊那幾個水車了吧?別以爲那個大傢伙速度慢,那東西力氣可不小,五斗的水桶一串一串的提拉起來倒入這木架子上的竹筒,河水順着竹筒流到我們這邊,每個幾十步有一個細竹管把水引下來,我們就用這裡的水灌溉田壟,我那幾個孫兒正看着灌水,你們去看看就知道了。”
列侯們不自覺的跟着老人家下了耕田,有潔癖的列侯看到新做的鞋子上擦滿泥巴,鬱悶的閉上眼睛滿臉不甘,地裡幾個小孩子有的在除草,有的看着一根竹管緩緩灌水,清澈的水流涌入田埂旁的泥坑裡順着簡易的溝渠流向田壟的另一頭。
不到片刻一條壟溝被灌滿,小孩子在竹管上旋轉旋鈕,下一刻竹管內的水應聲消失,那個小孩子又拿出一個罩子似的東西蓋在上面,用繩索來回纏幾道打了個結,於是提着農具興高采烈的向另一側壟溝走去,而在另一邊還有一根竹管。
列侯們驚訝地彼此對望一眼:“平陽侯,剛纔是什麼神奇的東西?”
“這就是個倒水管子,上面安裝了簡易的旋鈕閥門,控制水流的開關和流速,木架埋設在阡陌裡足有五尺深,頂層的竹排支撐物拆卸更換很方便,尋常兩三個壯勞力幾天功夫就能全部更換一遍,竹子是從南山現砍來陰乾半年,這些村莊裡多砍來許多合用的竹竿,換起來方便還不花錢。”
在場的貴人們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有人在,要說起騎術射箭好勇鬥狠個個是行家能手,或者品評起勾欄寨裡的女子也是頭頭是道,可讓他們去研究水車和竹排水道的原理還是有點困難,曹時是左比劃右解釋,列侯們仍然聽的如雲山霧罩似懂非懂。
直到鄭老走過來,笑呵呵地說道:“這是架在空中的水渠,咱們君侯心靈手巧,想到不挖河渠也可以灌溉的好辦法,還起了個好聽的名字懸空水道,一日一夜澆灌的田地是過去肩扛挑水的數百倍,才四天就把咱們侯府裡2300頃上田澆灌了七八八分,還剩下二三分也就這一晚上的功夫。”
列侯們不懂科技,但不意味着就是什麼都不懂的外行人,聽到這麼誇張的灌溉速度被嚇了一大跳,許多人的眼神突然都變了樣子,盯着曹時像看到一件稀世珍寶似的直流口水,起碼他們還是對灌溉的效率心中有數。
天子的詔書裡說天下以農爲本,而農業的重中之重恰恰是灌溉,社會組織依託在土地上的小農經濟社會,對待灌溉的重視高到無與倫比的地步,年輕的列侯們沒有當場跳起來是個人素質修養不錯的緣故,要不是曹時身份地位還要高過他們一籌,幾個膽大包天的傢伙都要琢磨把他拎起來拷問真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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