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三拐,怎麼回事?”
於成林抓着送話器詢問的時候,齊宏和方成河到了。應急預案一啓動,兩位首長五分鐘之內全部到位。
“沒電了,我看不到儀表,啓用備份電源,沒反應,再啓動,還是沒反應。”李戰顯然是一邊盲操一邊報告。
盲操對任何一名飛行員來說都是基本素質,對李戰這種已經人機合一的飛行員來說就更不是事了。常人眼中讓人眼花繚亂的座艙,每一個開關每一個儀表的位置,飛行員都滾瓜爛熟。手一伸出去,絕對不會超過半釐米的誤差。李戰更是一戳一個準。
“各系統沒問題,都正常。”李戰再一次報告。
這是壞消息中唯一的好消息了,只要飛機主要系統正常,飛行員遇到的困難就只是無法從儀表獲取飛行數據。然而,在夜裡,這已經是相當可怕的情況了。
“應該帶把手電上來的,我沒辦法確定是儀表系統失效還只是單純斷了電源。”李戰說。
什麼都看不到,也就無從判斷,只能感受戰機的狀態。起碼兩槓兩舵是正常的。
齊宏接過指揮權,掃了眼雷達員遞過來的數據,李戰的高度在五百米,他果斷道,“洞三拐,爬升到三千,航向一百八,巡航速度,聽我的指令。”
“明白,爬升到三千,航向正南,巡航速度。”李戰複述指令。
什麼都看不到意味着不知道自己的高度空速航向,只能憑藉感覺來盲操。好在,在斷電的前一瞬間,李戰對飛行狀態是心裡有數的。
齊宏的指令非常的合適。
飛行員在天上,周遭都是黑暗,時間一長就會失去空間感,對空速極快的戰鬥機來說,僅僅五百米的高度,等到憑藉地面燈光恢復空間感的時候,差不多是墜毀的時候了。
因此,立即爬升獲取更多的高度是當務之急。
所有人都清楚037號戰機今晚是滿油飛行的,這會兒還有大半燃油,不用擔心燃油餘量的問題。再個把小時都是可以的。
李戰憑着感覺爬升,在他感覺差不多到三千米的時候,齊宏適時的傳來指令,“洞三拐,高度好,進入巡航,等待指令。”
暗暗點了點頭,李戰有了信心,自己的感覺是比較準的,他恢復平飛進入巡航速度。
一分鐘後,齊宏指令,“左轉九十度進入盤旋,保持高度。”
“我怎樣保持,什麼都看不見。”李戰腹議一句,回答,“明白,進入盤旋,保持高度。”
無疑,現在的情況是地面通過雷達獲取李戰的位置,向他下達操作指令,保持戰機的飛行姿態。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確認李戰就在場站上空三千米繞着大圈盤旋之後,齊宏立馬命令所有戰機緊急返場,距離遠的備降桂西和粵東,爲李戰清出了空域和航線。
座艙斷電極其少見,不過,經驗豐富的飛行員憑藉經驗是完全可以藉助地面參照物降落下來的。李戰雖然不是經驗豐富的飛行員,但是以他的水平是完全沒問題的。
那麼大風大雨打雷閃電而且發動機還着着火他都落地了,這個真的不算什麼。
可是,再加上一個前起落架故障,那就蛋疼了。
又是一個一等特情。
想到這裡,齊宏忍不住問,“機務幹什麼吃的,怎麼搞的保障?”
師長髮了火,大家都緊張得不行。
在那邊和幾個參謀緊張商量預案的方成河擡起頭沉聲說,“給李戰保障的是樓以望,四團機務大隊很有經驗的機械師了,照理說不會出現這些低級疏忽。我看八成是意外。”
控制了一下情緒,齊宏回頭看了眼以政委的身份做着參謀長工作的方成河,把送話器拿到嘴邊,“洞三拐,報告一下情況。”
“塔臺,我沒情況,什麼都看不見。”李戰心裡暗暗想着,師長當政委當傻了嗎,淨是問廢話。
齊宏問,“感覺怎麼樣?”
“感覺……挺過癮的。”
“……我問你對戰機的感覺如何。”
“這個,我很愛她啊,可是她不愛我,老是出毛病。”
塔臺的值班人員忍不住笑出聲來,凝重的氣氛輕鬆了不少。
大家都聽得出來的,李戰不是在故意揶揄齊宏,而是根本無從說起啊!失去了直觀的數據,還能有什麼感覺?說句難聽的,這會兒發動機再起火,李戰怕是也不知道了。
“說說你的想法。”齊宏不糾結了,直接問道。
就算什麼都看不到,飛行員也是最瞭解情況的,沒有之一。
李戰當然是有感覺的,人坐在座艙裡怎麼能沒感覺,否則他如何確定戰機除了座艙斷電和起落架故障外沒有其他問題。
“強行迫降。”李戰直接給出方案。
齊宏回頭看了一眼,隨即道,“保持盤旋,等候指令。”
“明白。”
這回不着急,李戰油多得很。他忍不住盤算起來,耗到差不多油報警了再落地,起碼有九百塊拉桿費進賬。
仔細算了算,六月份得有三千多的拉桿費了,也就是說,六月份的工資突破了一萬元!
“嘖嘖。”
“洞三拐,什麼情況?”齊宏聽到奇怪的聲音,緊張地問道。
李戰才意識到激動過頭髮出了聲音來,左右看了看,一片黑,道,“沒情況,就是有點無聊。”
……
塔臺這邊的值班人員又是一陣輕笑。面臨如此險情依然談笑風生如此放鬆的,李戰絕對是前無古人了。好多年前二師有位副師長同樣是遇到了前起落架無法放下的險情,當時那叫一個緊張,最後是硬着頭皮下來的,戰機的機頭擦着跑道面滑到了一側的草地上去,人沒事,戰機是基本報廢的,修都沒法修。
現在李戰遇到的情況顯然更加複雜,不但是晚上,而且座艙斷電了。
“殲七多少年沒遇到座艙斷電這種故障,好嘛,讓這小子給碰上了。怎麼說來着,都叫他掃把星?”方成河苦笑着對走過來的齊宏說。
伏案的於成林直起身子,向齊宏報告,“師長,有兩個方案,第一,強行迫降,也是李戰的主張。第二種方案是張威提出來的,張威你來講。”
張威嚥了咽口水,不無緊張地說道,“具體操作是在跑道上安排一輛皮卡車,裝上明顯燈光標誌,在李戰降落滑行的同時,皮卡車以最快的速度行進,把戰機和皮卡車的相對速度儘量縮小,李戰根據燈光指示放下機頭,把前起落架擱在皮卡的後鬥裡,皮卡車隨即掛入空擋,避免與戰機的連接脫落,完全依靠戰機的制動力實現停止。”
異想天開。
齊宏腦子裡首先閃過的是這個成語。
“如果過程中皮卡車失去平衡側翻,損失會更大。怎樣保證皮卡車在承受戰機前起落架的時候保持平衡?這不是拍電影,是幾條人命。”齊宏沉聲說道。
衆人沉默,顯然他們已經想到了這個問題,但是還沒有想出解決辦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