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看?”
內場衛生隊小院邊上的一處獨立小院,三百師的人都住在這裡,條件很不錯,比101團自己住的院子都要好一些。
臨時辦公室裡,白鷗這麼問姚東明。
相對而言,姚東明在三百師裡的地位比李戰在七十三師裡的還要高一些。在三百師飛十來年了,若不是航空兵部隊的特殊性要求最優秀的空勤人員必須在一線,他估計早就擔任更高職務了,而不僅僅是大隊長。
和師長像同事一般對話並無什麼不妥,白鷗也總是喜歡徵求他的意見,一如薛向東基本以李戰的意見爲主。
“我師父這個人一向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姚東明皺着眉頭分析着,“要說他因爲我的關係而特別關心三百師,我覺得不太可能。我總感覺我在他心裡還不如一個普通新飛行員呢。”
白鷗略微頜首,道,“從這幾次接觸來看,李戰這個人是比較功利的。對他沒有好處的事情他一貫不太關注。今天勸我們先回去,還說這麼做可以向聯合技術調查組表明一個完全配合的態度。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難道因爲我們在這裡逗留影響到了他們的日常工作?”姚東明分析着說。
白鷗緩緩搖頭,“不太可能。北庫場站是大場站之一,咱們這點飛機這點人算什麼,必要的時候塞兩個師都是沒問題的。”
“是啊,讓咱們從東庫轉場過來這邊,不就是因爲這裡有大修理廠嗎,聯合技術調查組省大工夫了,而且101團的機務還能幫忙。”姚東明說道。
兩人絞盡腦汁也搞不清楚李戰此舉的含義何在。
姚東明不斷回憶着李戰的神情,試圖從細節裡面發現端倪。連幾百塊錢拉桿費都不放過的人,會這麼好心替三百師考慮問題嗎?當時爲了把那一個小時的拉桿費發給李戰,三百師向軍區報告協調,把錢通過軍區轉到西部這邊再從軍區往下一級級的發到李戰的手上。三百億都沒有這麻煩。
這麼一個人會盡心盡力的替你操心?
姚東明非常肯定以及確定他的師父身上絕對不會有這樣的閃光點。他在二師工作期間的各種傳奇事蹟早都傳遍全軍了,有高大上的有賤兮兮的,和組織宣傳的典型是完全的兩碼事,爲了多掙拉桿費居然各種找理由賴在天上不下來。
這種人說實話你那啥不到位他看都懶得看你一眼。
二師……
臥槽。
姚東明猛地坐直了,看着白鷗驚恐地說,“師長,他們不會,不會是要扣了咱們的飛機吧?九團的殲十B都是全新的,那幫窮鬼肯定恨不得生吃活剝了。”
“那不可能。”白鷗說,眼前閃過李戰憨厚真誠的笑容,又不確定了,“不可能吧?他們說扣就扣啊,扣也沒用啊,他們又不會開。”
姚東明提醒道,“師長,你忘了上次二師到這邊駐訓的事情了嗎?對抗結束後七十三師直接把他們飛行員趕回去了飛機留下。我二師的戰友明確說了,是我師父的主意。”
“這個事我知道。”白鷗沉聲說,“二師那幫老蘇兩七本來就是要移交給他們的,換國產的殲十一B,只不過是提前了一些簡化了手續而已。”
姚東明苦笑着說,“師長,你有所不知。二師六團回去之後到現在都還沒完全配齊戰機,聽說只到位了兩架雙座型,他們的改裝訓練工作因爲這個進展很慢。他們本來沒打算提前移交老蘇兩七的,就是怕部隊作戰能力出現斷層。”
顯而易見,白鷗想通了這裡面的關節,寒着臉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道,“他們有這麼大膽子嗎!別說薛向東沒資格,就是陳華林來了他也不敢下這個命令!”
“師長,我師父纔是關鍵人物。”姚東明完全想明白了,也大概猜到了李戰準備怎麼樣操作,他沉聲說道,“我們又不是這邊的部隊,他們軍區領導出面也不敢扣我們飛機啊。可是,我師父他敢啊,他不但敢而且從理論上來講他是能做到符合相關規定要求的。”
白鷗瞪着眼,“六個一等功嘛,是,的的確確很出色很優秀,也和首長面談過,可他同樣沒權利這麼做!”
“他有的。”姚東明嘆着氣說,“他是二二八課題的組員,其實是具體執行人,就他一個。如果用二二八課題的名義把咱們的飛機留下搞課題研究,空司很有可能不會拒絕的……”
白鷗意識到情況的嚴重性了。
千算萬算沒算到李戰還要這一層身份。
大家的注意力都被他的功勞吸引過去了,六個一等功,已經是巔峰了,由此產生的影響力清清楚楚擺在那裡,殊不知能發揮更大作用的是“228”課題具體執行人這個階段性的正式身份。
白鷗很清楚“228”課題的分量,他們三百師正在組訓的低空突防進攻科目就是該課題取得的成果之一,可以想象空司對該課題的研究工作有多重視。課題小組成員的名單就是最有力的態度。
三百師現在在上級領導眼裡的印象應該是這麼些年來的最低潮,尤其是空司,對三百師的表現是很不滿意的。這個時候李戰以“228”課題的名義提出要“借用”那十一架殲-10B搞戰術研究,空司批准的可能性極大!
一旦借了,還有還嗎?
想都不要去想了。
“不對。”白鷗忽然想到一個李戰無法克服的障礙,慢慢的恢復了一些信心,道,“不對不對,他很難利用二二八課題的名義。要搞戰術研究就得飛行,他們飛不了殲十,機務保障等一系列後勤問題就更不用講了。除非空司明確要求他們改裝,否則他們就算是要了殲十也無意義的。”
姚東明談了口氣,沒有馬上戳破白鷗的希望,讓他先開心一陣子。以前的白鷗沒這麼驚慌失措的,遇到事都非常的冷靜考慮問題很全面。這段時間實在是讓殲-10B的供氧系統給搞得焦頭爛額了,又是在關鍵時刻發生的,差點釀成大禍,他這個直接責任人的壓力有多大可想而知。
等了有一會兒,姚東明才小心地說道,“師長,他們的機務現在在做什麼?他們在幫着聯合技術調查組排查殲十,爲了更好的展開故障的排查,聯合技術調查組在對101團的機務進行技術培訓,同樣我了排查,聯合技術調查組調來了很多相關的保障設備……不出三個月,101團的機務閉着眼睛就能把殲十給拆掉。”
白鷗意識到這一點之後,一下子整個人彷彿蒼老了十歲,他甚至認爲,從東庫場站轉場到這裡根本就是七十三師那幫窮鬼尤其是李戰那個人面獸心的傢伙策劃的一場陰謀!
氣氛凝固了,非常的沉重。
姚東明在替九團的弟兄們感到不忿和委屈,但是下手的是他的師父,是越飛越高的師父,偏向哪一頭都不行,更覺得左右爲難了。同時他暗暗的感到慶幸,得虧師父有殲-10情節,不然看上SU-30MKK的話倒黴的就是他了。
果然應了那句話,到北庫這邊打贏了還好說,打輸了估計褲衩都會讓西部狂魔給趴下來,這會兒是西部破壞王了,果然是到處搞破壞搞得大家雞犬不寧。
三百師出問題,破壞王大隊大隊長果斷出手力挽狂瀾,這比打對抗輸給破壞王大隊更令人難堪的。
白鷗是不會屈服的,更不會坐以待斃的。整整十一架列裝不到一年的殲-10B啊,用過之後才知道有多好用,一些方面比那些SU-30MKK都要好,那些殲-11A根本不是對手。
因此,白鷗是絕對會強烈反抗的。
對於是否能操作一番直接接收掉三百師的殲-10B,李戰是沒有多大信心的,需要打通的關節很多,要完全的符合程序並不容易。他從不把希望寄託在沒有十足把握的事情上面,而是盡全力做到有十足的把握。
比如把01號SU-27SK修好。
李戰和一堆技術人員在修理廠的維修車間裡現場討論01號SU-27SK的維修方案。機務大隊的叢大爲、他的機務組長苗雨、李梓辛,修理廠這邊是吳少卿的技工隊,然後就是廠家的技術代表一名很年輕的四眼仔工程師易小易。
易小易推了推眼鏡,說,“我們評估的初步結果是做報廢處理,李大隊長,報告你應該看過了的。”
“你們不是同時說了嗎,是可以修好的。”李戰皺眉。
易小易點頭說,“是可以修好的,但是我們的最低報價超出了你們的接受範圍。”
評估組是廠家派出的,他們的意見是最權威的。
預算這個就不是李戰能決定的了,“228”課題多厲害,但是李戰是沒有經費的,他要用錢只能走團裡申請,上面以專項撥款的方式一級級給他撥發,放在團裡的賬戶上。
“我們自己修是不是就能剩下一大筆錢?”李戰問。
易小易說,“是的,能省很多錢,但是買零部件的錢肯定要給啊。”
這個書呆子講話是很直接的,更是一點爲廠里拉訂單的覺悟都沒有。
“說說,自己能不能修?”李戰掃視着修理廠和機務大隊的幾位技術負責人。
最後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吳少卿身上。
基本上他說能修就能修,他說不能修你槍斃他也是不能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