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一行人已到豐寧城,負責駐守的守城將軍還是兩年前跟着慕吟風與慕景旭一同上過戰場的金世勳,也就是金世闕的二哥,兩年過去,金世勳已是赫赫有名的威武將軍,而金世闕由敬親王慕宏舉薦成了暗衛統領,金家再不是往日別人口中落敗的將軍府。
金世勳早就收到聖帝的旨意,他早早便帶着人到城門處迎接。
一行人在將軍府安頓下來,弄月拿了上好的傷藥就要給楚映月送去,卻在迴廊上站定,疑惑地望着府中來回走動的人。
慕吟風也停下,順着她的目光看了一遍,並未發現有何異常,出聲問道:“怎麼了?”
“一開始就覺得哪裡不對,現在總算是讓我給想明白了。”弄月抱臂杵着下巴說道:“仔細看了一下,偌大的將軍府中一個女眷都沒有,入眼的全是五大三粗的漢子,我估計恐怕就連這將軍府裡的蚊子都全是公的。”
慕吟風微怔,隨即低笑起來,自己的妻子果然與衆不同,永遠都能看到別人看不見的想到別人想不到的。
弄月輕笑捶他的肩,“你還好意思笑,金將軍怎麼說也是你手底下出來的,你也不關心一下,這麼威武的將軍府就缺個女主人,一羣大老爺們兒除了打架厲害一些,內宅應該是一團亂麻吧,金將軍好歹也是世家出身,這種日子也太爲難他了。”
慕吟風捉住她的手就往楚映月的房間走去,邊走邊解釋道:“夫人只要關心爲夫一人足矣,世勳雖是出身世家,但自小起,金老將軍便教導他們兄弟凡事要親力親爲,這是沙場上所必需具備的,自金大公子傷了腿之後,金老將軍將所有的希望都放到世勳身上,對他的要求更甚,我們見到的這些不算什麼,況且世勳比我還小一歲,景旭的終身大事都沒着落,世勳投身沙場自然也要更晚一些。”
弄月淺笑着,隨他拖着往前走。
來到楚映月的房間時,發現慕景旭竟然也在,雖然面容憔悴,但精神頭還算不錯,想來在馬車中睡了半日養好了精神。
“你不回自己屋裡待着,跑到我姐姐這裡是想要來要飯嗎?”弄月上前,故意用力在慕景旭曾脫臼的胳膊拍了拍。
慕景旭齜牙咧嘴,直哼哼。
“痛痛痛,我的姑奶奶,快饒了我吧。”
楚映月聽到他的痛呼聲,循聲望去,盯着他衣袖下的手臂看了許久。
“瞧你這點兒出息,不過是個脫臼而已,也能被你養成這樣,你要是再僞裝下去,估計用不了多久就該變成殘廢了。”弄月看到楚映月眼中的擔憂後,終於好心地放過慕景旭,將手中的藥瓶遞給他。
“喏,這兩瓶是外敷和內用的藥,睡前服一粒,再將另外一瓶藥膏外敷,兩處的傷都能用,不出兩日就能讓你活蹦亂跳的。”弄月用食指又再次敲了敲慕景旭的手臂,還不懷好意地往他身後望去。
慕景旭俊臉一紅,趕忙轉身背對着她,又嚮慕吟風求助。
“吟風,你還不管管她,你看她眼睛往哪兒放呢。”
慕吟風沉着臉將弄月扯過,微怒道:“有什麼可看的,藥已經送到,我們該回屋了。”
弄月將慕吟風撥到一邊,擺手道:“時辰還早,金將軍不是讓人給我備晚膳了嗎,我們再等等,用完膳後再回去,我還想與姐姐說說話呢。”
“你這丫頭。”楚映月笑瞪她一眼。
弄月笑道:“姐姐,景旭都穿着衣衫呢,我可什麼都沒看到。”
慕景旭與楚映月同時紅了臉,慕吟風則是徹底黑了臉。
“行了,與你們說笑呢,看你們一個個認真的樣兒,像是我調戲了良家婦女一樣,我不過就是想緩解一下氣氛而已。”弄月好笑地看着神色各異的三人。
慕吟風還是沉着臉,慕景旭卻是小心翼翼地偷瞄身側坐着的楚映月,見她也是紅着臉,心下有些小激動,左一眼右一眼偷瞄。
弄月將他的動作盡收眼底,強忍着笑,走到楚映月身邊低頭耳語了幾句,只見楚映月的臉色青紅交加,似羞似惱,最後終歸於平靜,神色複雜地看了慕景旭兩眼。
“好啦,看來將軍府的廚子動作有些慢,要端出纔來應該還有好些時候,我們到將軍府中隨意轉轉,你們慢慢聊。”弄月與楚映月低頭耳語說完後,便瀟灑地甩着衣袖走到慕吟風身邊,拽着他的手就往外面走去。
兩人走出門後,慕景旭纔回身往楚映月看去,見她面色不太好看,他擔憂道:“弄月是不是說了什麼讓你難受的話?你別多想,她這丫頭就喜歡說笑,你別放在心上。”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你管好你自己就行。”楚映月不由得騰起一股怒氣,站起身越過他就往外走去。
慕景旭趕忙伸手抓住她,沒注意到竟是用了受傷的那隻,微微用力他便覺得刺痛,可是又不敢放手,只能勉強抓着她的手腕。
“映月,你若是還在生我的氣,你打我罵我都成,就是別不理我。”他放下身段,輕聲哀求。
楚映月聞言,心下一軟,又順着自己的手腕望去,見他用的是傷勢復發的手,又再次蹙眉,吸了吸氣,她沒用多大的力就掙開了自己的手。
胳膊的刺痛及不上心底的痛,慕景旭黯然垂眸,不再勉強去看她的神情,他害怕還是看到她臉上的冷漠或是厭惡,這段時日以來,他每日受
段時日以來,他每日受着這種煎熬。
手中弄月給他的藥忽然被奪走,他下意識擡頭,正好對上楚映月的視線,他怔住。
“過來,我給你搽藥。”楚映月走到桌前,將內服的那瓶放下,放軟了語氣,不像平時對他的生硬,對着還怔愣的人說道。
慕景旭愣愣朝她走去,在她身前站定,眼睛直勾勾看着她。
楚映月氣笑了,擡手作勢就要往他的眼睛上襲去,慕景旭無意識地往後一退,正撞到身後的桌子,忽然的劇痛讓他醒神,捂着身後一陣亂竄痛呼。
“啊嗚,好痛好痛,嘶……”
被他的動作驚到,楚映月伸手將他按住,“你這樣動來動去,只會更疼,先靜下來忍忍,待痛勁兒過去之後就會好些。”
慕景旭定住腳,呲牙輕哼,一直擡手捂着。
“你等着。”楚映月擔憂地瞧着他許久,見他額頭上都開始冒細汗,知道他不是裝的,是真的痛,一時間心中滋味難言,順手拿了外敷的那瓶傷藥就往屋外走去。
慕景旭顧不上屁股上的疼痛,想要拔腿跟上,楚映月回首目光凌厲掃去,嚇得慕景旭一愣,站在原地不敢再動。
“若是怕痛,你就安生些,我這就讓暗夜進來給你搽藥。”她目光雖然凌厲,但語氣卻是柔和了許多,而後無奈嘆了口氣,走出了房間,將藥瓶交給房門前守着的暗夜。
半柱香之後,暗夜打開門從屋中出來,走到廊前橫欄坐着沉思的楚映月面前。
“映月小姐,能不能聽我說幾句話,是關於主子的。”暗夜拱手行禮,淡漠的面上有難得一見的爲難與忐忑。
這麼個冷漠的人竟然也會替自己主子說話了,楚映月微微點頭道:“你說,我聽着就是。”
暗夜看了看方纔忘了關的房門,有些爲難,又看看楚映月挑眉示意他繼續,他復又看了看四周,才鼓起勇氣,將心中悶了許久的話說出口。
“主子他對您從來都是真心,只是有些方法用的不對,但他真的從未想要傷害您,這些日子以來,主子每日都過得很是不易,主子身份尊貴,從來沒吃過這樣的苦,可是爲了您能原諒他以往的錯,他一直將苦默默嚥下,今日我只是想替主子說一些公道話,就算他以前有錯,那都是太過在意你所致,說到底,您又何嘗沒有錯……”
“暗夜,你胡說八道些什麼?”慕景旭不知何時已站在門口處,面色沉沉地盯着暗夜看,面上是從未見過的怒氣。
暗夜噤聲,折身回到門前,單膝跪下認罪道:“主子,暗夜知錯,請主子責罰。”
“你有個忠心護主的手下,你該高興纔是,況且他也不是胡說八道,我覺得暗夜說的有道理,他一路勞累,你別再責罰他,讓他下去歇息去。”在慕景旭的責備之語還未出口時,楚映月搶先開口,走上前去,微彎腰,手上用力便將跪地的暗夜拉起。
慕景旭也沒再說什麼,只是對暗夜擺手道:“算了,下不爲例,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下去歇息去,有事我會叫你。”
暗夜看了眼明顯有話說的兩位主子,垂下頭,躬身退去。
“現在感覺好些了沒有?”楚映月主動開口關心他。
慕景旭點頭輕笑,“好多了,弄月這個醫仙的藥自然非同一般,依她所說,我很快就不會感覺到疼痛。”
楚映月白他一眼,扯着他的衣袖往房內走去。
“你這麼大個人,還跟個孩童似的,身子不適都不知道用嘴說的,你又不是木頭人,這麼怕痛還死要面子撐着,有何意義。”好脾氣的她,每回都能讓他挑起火來,可對此,楚映月自己也是有種深深的無力感。
慕景旭聽着她名爲責備,實爲關心的話,心中莫名激動,他已將太久沒聽到她如此關心的話語了,自從解除婚約以後,每次迎接他的都是她的冷淡疏離。
難道是暗夜方纔的話打動她了?慕景旭暗自揣測。
兩人在屋內站定,他不能坐,她也陪他站着。
“映月,你是不是不惱我了?我知以前的事是我不對,我不該耍心機讓你喝醉的,但我保證絕對沒有做對你不好的事。”他忐忑看着她。
楚映月挑眉問:“真的什麼都沒做?”
“那個……”慕景旭心虛偏頭,低聲道:“做過一點點,就只是一點點。”
楚映月抿嘴不說話,也不看他,徑自轉身坐到椅子上,隨手給自己倒了杯水卻不喝下,捏在手中,沉默思考。
屋中忽然的寂靜讓慕景旭心中不安,還想要說道歉的話,可在看到她的神色時就難以說出口,只能站在原地低首垂眸望着地面。
“景旭,你爲何一直不肯放棄?”楚映月長長呼了一口氣,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打破沉默詢問。
慕景旭擡首,雙眼緊鎖着她的,反問道:“我爲何要放棄?”
楚映月一噎,擡手撫上他憔悴的面容,輕聲道:“你該放棄的理由有很多個,卻是無法找出一個堅持的理由,你還真是傻,我對你一點也不好,甚至可以稱之爲壞,以你的條件,天下女子任你挑選,環肥燕瘦,應有盡有,你根本無需這般執着,害苦了自己。”
“誰說我沒有堅持的理由。”慕景旭將她的手握住,用力一拉,將她拉進懷中,一手固在她的腰上,在她耳邊低語道:“可以堅持的理由有一
的理由有一個,放棄的理由卻是沒有,我所堅持的就只有你一個而已,入了眼就進了心,你是我的,我一直堅信。”
楚映月靜默片刻,終於還是擡手回抱住他,“你獨自堅持又有何用,你我的姻緣早在我拔出匕首刺向師兄的那一刻就斷了,將來慕氏王朝也是擔在你身上,答應我,祁靈之行結束後就將我忘了,往後做一個好太子,將來做一個合格的君王。”
“我不要。”他固執說道:“我不要做君王,回去之後我就到侍郎府去提親,父皇不答應,我也要娶你,從小到大他何時替我做過主,現在我也不需要他來橫插一腳,成親是我們兩個人的事,與別人無關。”
楚映月無言,靜靜由他摟着。
由於慕景旭的傷和弄月的身子也有些不妥,一行人暫時停下前行,在將軍府中休養三日後纔出發,很快就過去兩日,這兩日對慕景旭來說,是他最爲開懷的日子。
他可以在景離面前肆無忌憚地牽楚映月的手,可以不斷地挑釁宣示所有權,而景離除了第一次見到時微微皺眉外,以後都對他的挑釁示威視而不見。
“我看景旭這幾日得意得緊,姐姐也由着他的性子,讓他胡鬧,看來是想通了,如今只要過了聖帝那一關,他們二人就能再續前緣,終成眷屬。”弄月與慕吟風站在窗前,看着院中石凳上靜坐的三人,輕聲淺談。
慕吟風承諾道:“你放心,這件事交由我去辦,陛下那邊我有法子讓他鬆口。”
“嗯。”弄月輕靠在他的懷中,不再追問他有何法子,她相信,他既然能說出,就一定能做到,用不着她費心神去考慮這些。
慕吟風擡手輕撫她的秀髮,面頰繾綣輕蹭着她的發頂片刻後問道:“師父他老人家何時才能來與我們會和?”
“他早在祁靈等着我們了,與他一起的還有我哥和如霜姐。”弄月淺笑回身,雙手環上他的腰,“拿到血芝之後,咱們先去青玄一趟,去喝我哥的喜酒,順道滿足齊王府中那個老頭子的心願,他三日一封家書,非得催着讓你去見他一面,我都答應他了。”
慕吟風低首在櫻脣上輕啄了一下,眉眼俱笑道:“好,我早該去拜見爺爺了,拖到現在確實是很失禮,到時候他老人家怪罪,你可要替我說好話。”
弄月學着他,踮起腳在薄脣上也輕啄一下,笑道:“你可別指望我給你說好話,我這人向來只喜歡落井下石,不會雪中送炭。”
“這樣啊,那我可就慘了,自重逢後,鳳遙一直對我橫挑鼻子豎挑眼的,到時若是你袖手旁觀,他還真可能會落井下石,我一個人孤軍奮戰豈不可憐?”
語帶委屈,面上卻是愉悅的笑意,他垂首與她的額頭相抵。
“我哥對你可算是特別關照了好不,當初你中毒之時,他就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非得拉着我趕去救你,若是你一命嗚呼,我都懷疑他是不是該跟着你殉情了。”弄月打趣道。
慕吟風嘴角一抽,被她的‘殉情’給激起一堆雞皮疙瘩,大掌托起她的小臉,黑眸沉沉,想要懲罰她的口無遮攔,低頭就要吻上去,旖旎之思,卻被一道煞風景的聲音驚醒了。
“喲喲,非禮勿視。”
慕景旭狀作捂眼,拉住楚映月就要轉身。
弄月愣了愣,而後笑了,似乎每次與慕吟風在外面親熱,總會被慕景旭撞上。
“怎麼着,做賊心虛了?”弄月在身後莫名來了這麼一句,讓慕景旭與楚映月疑惑停腳轉身。
收到他們疑惑的目光,弄月對着楚映月擠眼道:“姐姐,我懷疑景旭就是故意偷師學藝的,我可聽說他技術不怎麼樣嘛。”
反應過來她說的是什麼,楚映月羞紅了臉,推開慕景旭的手便快步走了出去,也不管慕景旭的呼喊。
“映月,你要去哪兒?”
他出聲喊完,又不解地看了眼弄月,轉身就要追上去。
弄月將他喊住。
“景旭,你現在追去,我敢保證這一路上你又得在馬背上度過了,你的屁股還要不要了?”
慕景旭被她的大膽直白給驚住了,俊臉微紅,一直給慕吟風使眼色,奈何人家就跟沒聽見似的,他暗想一定是自己方纔來的不是時候打斷了人家的好事,所以才倒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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