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豫了一下,上官其還是帶着自己的好奇心踏進了蕪園。
雖然是個被忽略的園子,但是,裡面卻一點也不荒蕪,相反的,月光下看得出來環境非常好。可見住在這裡的人幾乎天天打理。
這個園子裡種植着花卉綠樹,地面是用鵝卵石鋪成的,坐落着三間房。中間那個房較大,其餘兩間較小,整體看起來倒有幾分別緻。
不知道爲什麼,這明明就和府中大部分房屋一樣,可此刻看起來就是與它們不可同比。或許,是因爲住在這裡的人的緣故吧。
上官其想到這裡,忍不住笑了,那個女子,確有這樣的本事。
旁邊一間房的房門被人從裡面打開了,走出一個女子,黑髮,鵝蛋臉,身形很瘦,衣裙單薄,手上還拿着一份東西,散發出誘人的香味,是餃子。
對方開門,一看到站在園子裡的人,愣住了:“老爺?”
上官其看着她,笑了:“程姑娘。好久不見了。”
是的,他稱呼她爲程姑娘,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稱呼她的。哪怕她曾經做過她的下人,如今又是他的妾,他對她的稱呼卻仍舊是那個。
面對這個突如其來的人,程姨娘呆了好一會兒,待回過神來時,忙幾步走了過來,瞧了上官其好一會兒,努力把他跟自己腦海中那個年輕的公子對比,待確認真是他時,忍不住低呼出聲:“老爺,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夫人不是說過……”
“嗯,是啊,她是說過。”上官其微笑,回話:“照理我是不該出現在這裡的。”
這是他和上官氏的約定,娶程姨娘可以,但是,娶進來以後她就只能住在蕪園,而且不能離開蕪園半步,至於生活方面的需要,則全由上官氏安排照顧。上官其更被特別要求不能去見她。
坐在椅子上,回想起當初上官氏提出這樣要求時的那個樣子,程姨娘就忍不住笑了:“夫人真的是很可愛。如果不是在乎老爺你在乎得不行,她可不會受得了那種委屈,同意你把我娶進門呢。”
“你覺得她是因爲在乎我才答應我納你爲妾嗎?”上官其錯愕地看着程姨娘。
“否則呢?”程姨娘望他一眼,笑道:“難道老爺你以爲夫人是因爲被你逼急了,無奈之下才不得不同意你娶我嗎?”
上官其沉默了,低垂着眉眼。
見他那副表情,程姨娘怔了怔,而後,無奈地嘆了口氣,面上依舊帶笑:“老爺你若是真的這樣想,可就太對不起夫人的心意了。我雖然與她相識沒有老爺你深,但是,我看得出來,如果她不肯的話,就是老爺你再怎麼逼她,她也不可能讓你娶我的。”
“真的嗎?”上官其恍惚。
“其實夫人是個心思單純的人,雖然任性了些,卻是真心對你的。”程姨娘說着,突然想起什麼,問道:“對了,老爺,夫人最近過得很好嗎?這些年多虧她的照顧,我在這裡生活得很好。”
“她很照顧你嗎?”上官其抓住自己最感興趣的問題:“對了,她說會料理你的生活,你在這裡一切都還好嗎?”
“呵呵。老爺,你看我的樣子,像是過得不好嗎?”
程姨娘笑吟吟地看着他,燈光下,她的面容如新月一般清麗,雖然過了近二十年,但是,歲月似乎對她格外留情,竟然沒有留下太多的痕跡。反觀自己和上官氏,雖然還看得出來年輕時的樣貌,卻多多少少變老了。
“你還是和過去一樣。”
“那是夫人把我照顧得很好。”程姨娘望着他:“她雖然恨我,但既然答應了你不會虧待我,自然就會做到。”
“她真的做到了……”上官其有些茫然地看着程姨娘,再回想起剛纔看到的上官氏脆弱委屈的模樣,心裡一點點冒出了愧疚的情緒,嘆了口氣,他說:“不瞞你,她今天晚上突發惡疾,現在正病得厲害。”
“什麼?”程姨娘聽了,錯愕:“那老爺你怎麼不陪在她身邊,一個人跑到這裡來了?”
“她不需要我。現在棠兒在陪着她,大夫也開了藥了,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上官其口中漫不經心地說着,心中卻很擔心焦急,可是又覺得沒臉面對她,面色矛盾:“坦白說,我們兩個這二十年來是彼此冷淡都過來的。本來也習慣了,可是剛纔,看到她那個樣子,心情莫名很複雜,就想一個人待一會兒,沒想到走着走着就走到了這裡來。”
“老爺,你們兩個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爲誤會。”程姨娘理解地衝他一笑:“我不過是個局外人,你們何必要因爲我這個外人而破壞了你們自己的感情呢?其實,老爺你完全可以告訴夫人實話,那個孩子,根本就不是老爺你的……”
“怎麼能說呢?”上官其笑了:“當時若說了,你可就沒有好日子過了……”
“我知道的。”程姨娘一怔,低下了頭,眼神憂傷:“都是因爲老爺你,我才能避免被世人詬病。只是,爲了我,竟然讓你被夫人誤會,還彼此這樣冷淡地過了這麼多年,我心裡真的很過意不去……”
“好了,你不必自責。這其實與你無關,主要是我們夫妻兩個彼此還不互相信任,情感不夠堅定的緣故。”上官其見程姨娘一臉自責,勸慰她:“都過去了。”
“唉。”程姨娘終還是嘆了口氣:“是啊。都過去了。我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呢?”
這麼些年來,又有誰過得開心了?
“對了,你那個孩子呢?”上官其看了看四周:“是睡了嗎?”
“孩子……”程姨娘遲疑了,看向他:“死了……”
“死了?”上官其一驚:“怎麼會死了呢?”
這麼多年來,他也曾經想問問關於這個孩子的事情,但是因爲曾經和上官氏有過承諾,所以,就沒有多問。本以爲孩子跟程姨娘住在一起,怎麼也沒有想到,竟然死了
“一生下來就是個死胎……”程姨娘說着,面上雖然掛着微笑,實則全是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