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時間已經滑到凌晨。季悠從護士走了以後就一直沒說過話。足足過了兩個小時，季悠一直都在發呆。
“季悠，你別這樣，好嗎？你說句話也好，隨便什麼都行。”沐堯聲音稍微帶有一點祈求和低聲下氣。
“再怎麼樣，我們先通知你爸爸和沈家，好不好！”沐堯像哄小孩子一樣，聲音很溫柔很溫柔。
季悠其實不說話，一方面是因爲不想說，心裡難受。一方面卻是因爲臉已經僵硬的厲害，怕自己一說話就被沐堯發現了，正好就當成是自己不想說吧！
聽到說要通知沈家和自己的父親，用盡力氣才發出細微的聲音。可能是因爲哭得太多，嗓子已經沙啞的厲害。
沐堯聽出她聲音的不對勁，急了，“你別說話了，我去問護士要杯溫水來，你就在這等着。”
說完匆匆就走了。
季悠沒有了沐堯靠着一下子就跌在了椅子上面，只可惜沐堯已經走遠了。
她努力的使勁想從口袋裡面拿出鎮定藥，可越急越拿不出來。零下幾度的天，硬被逼出一身汗。藥盒子好不容易從口袋掏出來，手卻怎麼也張不開，骨頭全部動不了了，藥盒子也掉到地上。正當她想俯下身，沐堯走了過來。
她的心在那一瞬間像是要跳出來了一樣。
“來，水來了，先喝口水再說話。”沐堯端着一杯水走了過來。
“這個是什麼。”沐堯彎了彎腰撿起落在地上的藥瓶，在瞥到瓶上的標籤時本來尚存平靜的臉一下子轉青，浮上極度不可置信但又瞭然的神色。
他在法國的時候還一直心存僥倖，一面不斷催眠自己一面加緊完成學業。終於提前了大半年回國，可是現在心裡僅存在的一絲僥倖也終於蕩然無存。
他反反覆覆的盯着藥瓶英文和中文，像是在看仇人一樣，極度的恨意涌現出來。
終於確認自己沒有看錯後，猛地不顧自己傷了的左手，轉身過來捏住季悠的肩膀，眼色狠狠的，極度恐怖，歇斯底里的問：“這是什麼？你一直都在吃這個。”
季悠心一慌，那從肩膀上傳來的溫度和力度不可思議的竟然緩解了季悠的僵硬，意外的發現自己的手能動了。
愣了半晌，看到沐堯臉色愈發難看，心裡一顫，纔想起自己的藥瓶還在他手上。
心裡發虛詞不達意的還試圖說謊繼續隱瞞下去，“啊，這個藥，這個藥瓶不是我的。本來就是在這裡的額，估計是別人不小心掉在這裡的吧，我還在...”
沐堯心裡明鏡似得，根本不相信她所說的，臉上的表情愈加痛苦，抓住季悠的肩膀的手陡然一鬆，往後退了幾步，怕自己傷到她，可眼睛一下子就紅了。
季悠用盡力氣，微微仰起頭去看他，發現他的臉色越來越差，心裡愈加慌亂。
沐堯一步一步逼近她，近到都能看清他額頭上沁出的一層細密的汗珠
。
沐堯悲痛欲絕的開口：“你還想要騙我，本來這件事我不想主動去問你的，我一直對自己說，要有耐心，這半年，我一直在忍啊，忍住不問你林靜說的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告訴自己，不管你發生什麼了，都要等你自己願意說了再問。那一次你不是問我爲什麼給你打那麼多電話嗎？那是因爲我對自己說，如果在一百個電話之後，你還沒接，我就立馬回國。你接了，我就假裝那是一回假的.....你接電話了，於是我繼續欺騙自己，催眠自己，就那樣假裝不知道......亨廷頓氏舞蹈症鎮定劑，可你到這個地步，竟然還要隱瞞我....？”
季悠從來沒有見過沐堯他這副模樣，努力的伸手向前。握住他的手說：“不是的，我從來沒有想過要隱瞞你，只是不想讓你知道，怕的就是你會....我.....”
季悠一字一句很認真地說：“沐堯，我們認識多少年了，我算算啊，那一年是高一結束，哇，這麼久了，五年了，你什麼時候看到我真的有意去隱瞞過你呢？”
沐堯本來一直陰沉着臉，沒有說話，聽到這，更加生氣，也不知道是生自己的氣還是別的誰的氣。聲音略一提高，他的嗓音本來就很低沉嚴肅，此時聽來，分外嚴肅。
“你敢說你從來沒有隱瞞過我？什麼有意和無意，騙了就是騙了。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你突然死了，毫不知情的我知道後會是怎麼樣子。你以爲我就會好過嗎，你之前是以爲我死了，是吧，很好很好....你應該親身體驗過一次了。當所有人都知道了，就我一個像個傻子一樣，你覺得我會好受嗎？悠悠，你究竟在想什麼？你把我當成什麼啦！一遇事就把我往外一推，說是爲我好。”
季悠心裡一陣悲涼，心口猛然一縮，她偏了偏頭，沒有回答，怔然的把手上的杯子放在邊上的椅子上，試圖站起來往外走。
剛起身就被一陣大力往外扯去，然後一隻手就緊箍她的腰，那溫度讓人發燙。她很快意識到他正在發燒。想勸他放開自己，卻又知道他是不可能會同意。只能拼命固執地低着頭，卻被沐堯用受了傷的手擒住了下頜，逼着她看着他的眼睛。
估計到他的傷勢，季悠不敢用力去掙脫。一直都知道他長得很英俊，卻是第一次看的如此清晰。丰神明朗的臉孔在她面前慢慢放大若干倍，她看到他的眉毛很是漂亮，是那種長長的劍眉，透著英氣，卻緊緊蹙着，像個小老頭。然後看到的是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長長的，大大的，像一潭深水。眸子的顏色黑白分明，如極品墨玉打磨之後的那樣，卻盛滿了悲愴和痛楚，還有壓抑到最深處的怒意。
季悠實在是無路可退，也退無可退。
“我不在乎你想隱瞞我什麼，真的，那都過去了。我在乎的是你那一遇到事，就恨不得我離你遠遠的，一輩子不要靠近，把我推開的處事態度，你就不能聽聽你自己的心嗎?你以爲我死掉了的時候，你爲什麼哭，你憑
什麼爲我哭，當初的問題，再問你一遍，我在你心裡到底是什麼?”沐堯渾一個勁的在發抖，在說那番話的時候，眼裡的光黯然的厲害。
不知想到什麼眸子裡涌現出一種堅定地色彩，陡然一亮起來，聲音是她從未聽過的悲愴和心酸，“你想清楚，你聽清楚。我愛你，季悠，我愛你，你愛我嗎？”
“我.....”突如其來的指責和告白，季悠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話音還未落下來，乾燥，略帶有一股血腥味的脣把她想要說但沒能說出口的話全部堵住了。那個吻氣勢洶洶，急切的不受控制，倔強就那麼壓下來彷彿要奪走季悠的一切。兩個人吻得毫無縫隙，她緊緊地貼在他的胸口，感受到他嘴脣的溫度，急促的喘息和身體裡的起伏，肌膚緊密相貼的觸感引起一波又一波的戰慄和酥麻。
還有意識的時候，她伸手去拉開他，可是她能有多大的力氣，以往是他讓着她。感覺到她的反抗，沐堯愈加急迫，他用上比之前數倍的力氣去擁緊她和吻她，手上的血全都滲透出了繃帶，沐堯也沒有去管它。脣舌往下壓，一寸一寸地深入，到最後他索性還狠狠地開始撕咬起來，恨不得把她融進自己的血骨當中，不再分彼此。屬於他的氣息一路攻城略地，輾轉吸吮着奪走了她的呼吸和空氣，和一切。她慢慢的開始停止了掙扎，就這樣被動的被他撕咬着，兩個人嘴巴里面全是血腥的味。
她也吻的迷惑了；掙扎時她瞥到太平間陰鬱漆黑的一片，再瞥到他眼睛裡的痛苦，意識瞬間全部消耗不見，以往的剋制統統消失不見，全部躲在太平間陰鬱裡，唾棄了她，朝着她哈哈大笑，笑聲尖銳令人刺耳。她豁出去了一樣，隨心所欲，手擁住他的後背，像是在攀着救命水草一樣緊緊的攀住他的脖子。手觸碰到他頸上的皮膚，也和他的吻一樣，炙熱的讓人心悸。
良久，兩個人不知道是因爲缺氧而分開還是因爲突然響起的手機的鈴聲而分開。兩個人呼吸都很急促，她躲避着他的眼神，低下頭去，蒼白的小臉微紅，想從他的懷裡掙脫開卻沒有成功。
沐堯一隻手去口袋摸索自己的手機接聽，另一隻手的力道不減，緊緊地箍着她的腰；下巴十分用力的緊緊壓住她的肩頭，彷彿自己一鬆手她就會退縮回自己的殼，之前的迴應永遠消失不見。
掛完電話之後，他才略略鬆了手臂的力道，神色莫名。季悠呼吸未定。
沐堯神色莫名的開口說：“你爸爸打過來的，你手機落在機場了，你爸爸到拿回來了，他現在正往醫院趕，已經通知了沈家，他們已經過來了，你....”
季悠想到已經死掉了的沈銘，又開始全身顫抖起來，腳步一個踉蹌，直接在他懷裡一栽。恍惚中，太平間死亡的陰鬱就涌到了眼前。
昏過去之前腦海裡全部都是一片片猩紅的向日葵，有沈銘的臉，有媽媽的臉，有姥姥的臉，還有自己父親的臉，沐堯的臉，好多好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