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我不是海藍

半個月對小瑤來說是不知不覺,可對於她三界中的朋友,那可是度日如年了。儘管鈺祉用最低調的方式查詢從靈界救出小瑤的辦法,可紙終究是保不住火的,尤其是闇火,表面看不出有什麼變化,裡面已經燒焦了一片。

而關於小瑤的各種說法,在魔界暗暗傳開,有對靈界感興趣的想找小瑤,有想見靈界的精靈的人在找小瑤,更有甚者是想吸食小瑤的元神,只因爲他們覺得小瑤沾染了靈界的靈氣,她的元神可以增加自己數倍的功力。

連一向不過問瑣事的魔君和君後都過問此事了,知道瞞不住此事,鈺祉乾脆將此事公佈出去,並懸賞,誰能救出小瑤或能提供進入靈界的方法,必重賞。

太子懸賞,魔界瞬間就沸騰了,對於小瑤的猜測,又多了更多滑稽可笑的說法。

一時間,名不經傳的小瑤成了魔界的風雲人物。

君後責備過鈺祉有失太子威嚴,怎可爲一個女子就將魔界鬧得沸沸揚揚,更有甚者流傳,太子和靈界的精靈在爲小瑤爭風吃醋,這是君後第一次責罵鈺祉。

相比君後,魔君倒很平靜,他只是隨口問了一句,鈺祉和小瑤的關係,也許他認爲,爲心愛的女子這麼做,並不過分。

倒是醜婆婆的反應讓鈺祉有些不解,知道小瑤被藍雅子帶走後,醜婆婆很平靜的接受了,可當她知道鈺祉懸賞及魔界流傳的一些風言風語時,她卻找到鈺祉,讓鈺祉停止這麼做。

“你這麼做,已經把小瑤推到了絕地,你知道現在有多少人想找到小瑤,又有多少人想得到她的元神嗎?”醜婆婆有些激動,聲音有些顫抖。

鈺祉說:“我故意懸賞,不僅是爲了讓更多的人想找小瑤,還故意讓外界誤會我和小瑤的關係,那些想傷害她的人,在傷害她之前,必須考慮清楚,他們能否得罪帝王之家。婆婆,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要快點找到小瑤,我們對靈界一無所知,誰也不敢保證她在靈界就一定安全。”

是啊,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要找到小瑤,我帶着她逃了那麼多年,只想讓她好好的活着,只要找到她,她可以帶她到另一個地方,換一種身份繼續生活,只要她好好的,只要她活着,其他的都不重要。

小瑤知道半個月過去了之後,如夢清醒,她開始找藍雅子,玉香園沒有,竹屋也沒有,但凡小瑤能打聽到的他會去的地方,她都有找,可藍雅子就彷彿消失了一般,所有人都講沒看到他。

小瑤不信他一族之長說消失就能一點蹤跡都不留的消失,可所有她能問到的人都講有段時間沒有見到過他。

唯一說的通的就是,他故意躲着她。

如果是故意躲着,無論如何她都找不到他。

“送我出去?”小瑤知道外面有很多人在擔心她。

清水無奈的搖了搖頭,“沒有族長的允許,沒有人能帶你出去。”

小瑤憋着一口氣,“如果他不出現,我是不是要被困在這裡一輩子?”

清水聽出了她的怒氣,她不敢講話。

她不講話,小瑤就當默認了。

小瑤本就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清水的默認,讓她徹底爆發了。

她眉心一皺,轉身去了玉香園,清水膽戰心驚的跟着。

一段時間相處下來,清水知道,她眉心一皺,就是發脾氣的前兆。

小瑤換了自己的衣服後,來到玉香園,太陽已經西斜,紫茉莉開的正盛,獨有的清香在小院內瀰漫。小院、白玉蘭林籠罩着一層金色,像足了一副油墨畫。

小瑤在玉香園內逛了一圈,依然沒見藍雅子,她走到白玉蘭林,一甩袖,一陣疾風,將白玉蘭樹吹得左右搖晃,巴掌大的白玉蘭花瓣簌簌直落,藍雅子依然沒出現。

“藍雅子你出來,我知道你在躲着我,你給我出來,有本事我們當面把話講清楚!你既然敢把我帶進來,爲什麼又一直躲着不見我?就因爲我長的像海藍,你那個已經亡故的未婚妻,所以你要把我困在這裡,要從我身上找到海藍的影子,來安慰你那顆破碎柔弱的心?”想到這小瑤氣不打一處來。

“姑娘,你不要說了,這些話說不得。”清水拽着小瑤的衣服,哀求道。

小瑤不理會清水的哀求,繼續說道:“藍雅子,你聽好了,海藍已經死了,你絕對不可能從我小瑤身上找到半點海藍的影子,你這個懦夫,只會躲在黑暗裡傷心難過,你不想海藍死不瞑目的話,就給我出來,我們把話講清楚了。”

清水急得直摸眼淚,可小瑤並沒有半點停止的意思,她依舊對着林子,喊着藍雅子出來見她。

“放肆!”

小瑤循聲望去,玉姮帶着四個侍女正向她走來,侍女手中各執一根藤鞭。

小瑤此刻是誰也不怕,“怎麼,你們喜歡躲避的族長說不得,現在要來硬的了嗎?”

“姑娘,你少說兩句。”清水拽着她的衣服,小聲提醒道。

小瑤還真不是嚇大的,她扯掉清水手中的衣服,毫不畏懼的說:“我倒要看看她能對我做些什麼!”

“你以爲這裡是什麼地方,容得你在這裡大呼小叫!”玉姮還未走到她跟前就厲聲責備。

“那就讓你兒子出來,放我出去。”小瑤看到玉姮因生氣而有些微紅的臉,提議道:“或許他不用出來,你可以直接把我送出去,你是他娘,應該有這個權利。”

“出去?這就是你的目的?”

“這就是我的目的。”

“你以爲用這樣的方式就能達到自己的目的?”玉姮冷聲說,“真是可笑!”

“如果我達不到自己的目的,我會把可笑變成可悲!”

四目相對,一個嚴厲,一個倔犟,誰也不肯退讓。

“這裡是靈界,由不得你撒野!來人,把她給我抓起來!”

玉姮身後四個執鞭的侍女將小瑤圍住,他們要抓她時,小瑤向上一躍,跳到一顆玉蘭樹上,小瑤心裡不爽,本來就想找點由頭鬧點事情逼藍雅子出來,玉姮抓她正好給她一個理由。

小瑤像只猴子一樣在樹上跳來跳去,因爲她的特殊身份,抓她的人只能左右追趕,卻不敢下重手,大家只看到幾個身影在樹林竄來竄去,偶爾嘎吱一聲,一根樹枝斷裂,伴隨着砰的一聲響,地上揚起一片煙塵,數不盡的玉蘭花和玉蘭花葉簌簌的掉落。

原本清幽的白玉蘭林一片狼藉。

“鞭子在你們手中是擺設嗎?一個丫頭都抓不住?”玉姮惱怒的罵道。

侍女聽出了玉姮的意思,她們揮舞着鞭子去抓小瑤,鞭子在他們手中可長可短,能纏樹也能纏人,好幾次,不是小瑤反應的快,鞭子就要纏住她了。

眼看玉蘭樹斷的樹枝越來越多,四個侍女交換了眼神,她們將鞭子一扔,四根鞭子首位相連,竟衍生出密密麻麻的藤蔓,四人施法,藤蔓緩緩收縮,猶如一張天羅地網,小瑤無處可逃,被藤蔓束縛住,纏到身上後變成繩子將她捆住,繩子的一頭被一個侍女攥在手中。

小瑤想反抗,侍女用力一拉,小瑤向她飛去,身體撞擊着橫生的樹枝,小瑤只覺得身上的肉都要被樹枝劃開了。

眼見要摔到地上,一個白影閃過,從侍女手中搶過小瑤,伴隨着飄落的花瓣和樹葉緩緩落下。

是藍雅子。

看到小瑤臉上的劃傷,以及被樹枝撕裂的衣服及衣服上透出隱隱的血跡,藍雅子有些心疼。

清水跑過來抽掉小瑤身上的藤條,小瑤痛的全身無力,軟軟的倒在清水懷裡。

“送她回去,先給她上藥。”藍雅子不緊不慢的吩咐道,清水半抱着小瑤向玉香園走去。

藍雅子定定的看着那幾個侍女,侍女惶恐的低下頭。

“明天太陽落山之前,她如果還在靈界,我不管你在想什麼,或者想做什麼,我一定會讓她永世不得再踏入靈界半步。” 玉姮不給藍雅子說話的機會,轉身就走了。

看來玉姮是真的很不喜歡小瑤。

藍雅子看着白玉蘭林內的一片狼藉,眼神變得陰鬱,海藍喜歡白玉蘭花,但他並沒有照看好。

清水給小瑤上了藥後,拿了件海藍的衣服換下她那件破爛的衣服,給小瑤收拾妥當後,去向藍雅子覆命。

藍雅子站在廊下,用靈力幻化出透明的蝴蝶,看它們在紫茉莉叢中翩翩飛舞。

清水說:“姑娘的傷不重,都是劃傷,可身上的傷口太多,雖然做了處理,可要是明天離開,怕會留疤,尤其是臉上。”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清水擔憂的向房內望了望,對藍雅子行了一禮後,離開。

小瑤做這一切,只爲找到藍雅子,現在藍雅子出現了,她怕他在走掉,她忍着身上的疼痛,一步一步的挪到門口。

藍雅子在逗弄蝴蝶。

小瑤本想罵他幾句,可只是看到他的背影,她的心就軟了。

藍雅子看着蝴蝶,她看着藍雅子,藍雅子不轉身,她亦不講話。

天黑了,院子裡的水晶石已點亮,藍雅子幻化的蝴蝶變成點點熒光,消散在空氣中。

“海藍最喜歡紫茉莉,它的香,輕輕淡淡,它開花,也選在夕陽下,海藍說它不喜歡被人圍觀。”藍雅子依然背對着小瑤。

小瑤說:“它的香輕輕淡淡,可仔細聞,卻有絲絲的苦味,海藍喜歡它隱匿的性格,可你並不喜歡它,否則你也不會幻化出蝴蝶去打擾它。”

藍雅子轉過身看着她,深色的眼眸無喜無努,看不出在想什麼。

“我以爲你開口會先罵我。”

他的話轉的太快,小瑤愣了一下,隨即老老實實的說:“我也想罵你,甚至已經準備好了罵你的話,可看到你時,只剩下心疼,”小瑤看着他,“你到底用了什麼幻術,爲什麼可以影響到我的情緒?我對你一點招架之力都沒有!”

藍雅子不明白她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只覺得心口漏跳了幾下,可他清楚地知道她不是海藍。

“放我走吧。”

“我並沒有強迫你留下。”

“你不開口,他們誰敢送我出去。”

“是你自己跟來的。”

縱使好脾氣的人,也有打人的衝動。

“如果你不想我跟來,以你的靈力修爲,我即使抱着你,你也能輕鬆地擺脫我吧。”

“你不想讓我幫你救人了?”

“如果我開口求你,你會答應嗎?”

我會答應嗎?藍雅子問自己,他會爲了一個陌生人破壞靈界的規矩嗎?

“如果你以海藍的身份求我,或許……”

“可我不是海藍,”小瑤不想做別人的替身,更不會做別人的影子,“你很清楚,所以你才一直躲着我,你怕見到我,怕從我身上看到海藍的影子,因爲你知道,海藍已經死了,你怕忘記她,可你已經快要忘記她,所以你把我帶進來。”

“你胡說,”藍雅子突然移動到小瑤面前,小瑤嚇得後退,可身後已經是牆,藍雅子雙手撐在她頭兩側,將她圈住。“我怎麼可能會忘記她。”深色的眼眸不再平靜,像攪渾的湖水,有吞噬一切的危險。

小瑤這才知道,月光一樣柔和的藍雅子原來也會發火。

“海藍是我未婚妻,是我最愛的女人,她爲了靈界的人而犧牲,她拯救了靈界全族的人,我怎麼可能忘記她!”藍雅子因爲激動,呼吸都變得粗重!

小瑤從他的胳膊下鑽出去,退到門口,和他保持距離,“我不懷疑你愛她,可你愛她的同時也恨她,她既然是你的未婚妻,那她就知道他在你心中的份量,可他爲了她的族人,爲了她的大義,犧牲了自己,她成全了自己,成全了靈界所有人,可她卻把你推進了萬丈深淵,她知道你愛她,卻還故意把你丟下,讓你承受痛失愛人的痛苦,所以你恨她,恨她的自私,恨她殘忍的將你丟下!

她根本就不愛你,或者她愛你沒有你愛她那樣深,如果她把你放在心裡,她肯定會考慮到她的離開對你會造成什麼樣的傷害。在你和她的大義之間,他選擇了大義,丟掉了你!”

藍雅子越聽越生氣,好看的眼眸變得通紅。

在他轉頭髮怒的瞬間,砰的一聲,小瑤及時的跳進屋內關上了門。

“你胡說,你胡說,我沒有恨他,我愛她,她也愛我,他沒有丟掉我,我也不可能會忘記她。”藍雅子幾乎是吼出來的,玉香園內的幾個侍從以爲他遇到了危險,可聽到他的話又自覺的退的更遠一點。

有些事,還是不知道的比較好!

藍雅子沒踹門,小瑤放心了,她擱着門說:“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愛情都是自私的,如果真愛一個人,誰又會爲了一些沒關係的人而讓自己的愛人痛苦,如果你對他比較重要,他怎麼可能捨得你受這割骨挖心之痛。我對薛宇凡現在只是喜歡,我都不忍心看他難過,所以我想你幫忙治好她的病,如果她真的愛你,她怎麼可能考慮不到你的感受。

你很清楚這點,可你也真的很愛她,所以你才保留你們婚房的一切,你想她,更懷念你們之間的點點滴滴,可越是懷念你越是恨她對你的無情。”

小瑤說的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錐子,刺進他的肉裡,鑽進他的骨頭裡,他的每一個根神經,每一個細胞都痛到痙攣。

“她愛我,她愛我,她愛我。”藍雅子喃喃的重複着這句話,身子搖搖晃晃,無力的靠在柱子上。

他愛她,愛她到骨子裡,海藍剛去世時,他整個人都崩潰了,他坐在玉香園七天,什麼人都不見,滴水不進,他甚至想過隨她一起去了,可越是想到他們恩愛的日子,他就越覺得她無情,他救她的族人,沒錯。可是,換句話講,她是在爲他拯救她的族人,可是她幫他的時候卻沒想到他,沒想到他失去她會怎樣。

小瑤說的沒錯,愛情是自私的,她怎麼可以爲了別人讓他承受無盡的痛苦,所以,他也恨她,恨她對他無情,可一想到他恨她,他更痛苦,因爲他更愛她,他就在這種自相矛盾中煎熬了三個月,三個月後,他不會笑了,他眼裡的光彩也消失殆盡。

別人都以爲他是傷心過度,更加感念海藍的深明大義,他無論走到哪裡都能聽到別人對海藍的讚頌,這種讚頌讓他的心滴血,他愛她,他怕有一天他會忘記她,可他又不願意待在玉香園。當玉姮想給他重新選個住處時,他選擇繼續住在竹屋,並保留婚房的所有設置,婚房是他按照海藍的喜好親手佈置的,他還叫來了清水,他看着清水,總覺得,海藍在玉香園等着他去接她。

可當小瑤赤裸裸的揭開他心底的秘密時,他痛的無法呼吸,可痛過之後也有一起輕鬆地愉悅,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苦澀的微笑,眼角那一滴淚,緩緩的落下,落在他月色長袍上,浸染一片。

小瑤許久聽不到藍雅子的講話聲,透過門縫卻看到他呆呆地坐在廊下,那孤獨的背影讓她有一絲恍惚,她不敢出門,也不想受到他的影響,關上窗戶,躺到牀上,迷迷糊糊的竟然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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