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看到小瑤的處境時,薛宇凡震驚的說不出一句話來,她頭髮散亂,衣服上還有血漬,他以爲他離開後,她會越來越好,他趴在巖鏡上,一遍遍的確認那個狼狽的女孩是不是小瑤。
當他確認後,他心如刀絞,“你應該越來越好的,爲什麼會這樣?爲什麼會這樣?”他轉身抓住鈺祉的衣領,問:“你說過你會保護好她的,這就是你的承諾嗎?她把你當哥哥,你卻在這裡看着她受苦!”
君後袖袍一揮,薛宇凡好似被人踹了一腳,重重的摔倒在地上,君後冷冷的說:“你一個凡人,還沒資格質問魔君。”
“不要傷害他,你們不要傷害他。”小瑤像一個無助的小孩,用力拍打着大石,儘管雙手已被拍紅,可她卻感覺不到疼。
魔君走到薛宇凡身邊,對小瑤說:“讓我抽取你的記憶,我放他一條生路。”
薛宇凡慢慢爬起來,走到巖鏡前,說:“不可以,不可以讓他抽走你的記憶,我們說好的此生不相忘,你不可以答應他。”
小瑤抽泣着說:“他會殺了你的,我不要你死,我要你好好的活着。”
薛宇凡看着小瑤說:“離開你的這段時間,我生不如死。多少次我想回去找你,可我怕,我怕等你習慣了我的存在後,我突然離開,你會傷心會難過,我不想留下你獨自承受,可我沒有逆天改命的本領,我只能在你還未習慣有我時離開。但我知道你會記得我,就像我不會忘記你一樣,只要想起你還記得我,我就有活下去的希望,我不能守護你,可我會守護只屬於我們的記憶。”
“既然分開讓你們痛苦,倒不如忘記,讓彼此解脫。”魔君看着薛宇凡說。
薛宇凡看着魔君,反問:“如果忘記是解脫,君上爲什麼還要犧牲小瑤去守護你愛的人。”
魔君冷眼看着薛宇凡,他一個凡人,在面對死亡時竟然有勇氣反駁他,不過,這不正是他們父女共同的堅持嗎,誓死守護一個人。但是他的堅持對於他的女兒,是不是太過殘忍!
魔君伸手掐住薛宇凡的脖子,冷眼看着小瑤:“他的生死在你一念之間,你還是選擇守護你們的記憶?我現在就可以讓他成爲你永遠的記憶。”
鈺祉想動手阻止魔君,蜇潺護在魔君身後,蓄勢待發,君後拉住鈺祉,搖了搖頭,“你認爲現在還有迴旋的餘地嗎?你貿然出手,只會加深小瑤的痛苦。”
薛宇凡掙扎着說:“我時日無多,小瑤,你要,你要守護好我們的,我們的記憶,我不想死後,沒有一個人記得我。”
魔君手上使力,薛宇凡漸漸接不上氣,他的臉由紅到紫,漸漸的他失去意識。
“你放了他,你放了他,我答應你,我什麼都答應你,你放了他啊。”看到薛宇凡嘴角溢出的鮮血,小瑤突然發瘋似的大叫。
魔君鬆開手,薛宇凡摔倒在地上,鈺祉慌忙扶起他,用內力幫他順氣,許久,他咳嗽一聲,脖子上的掌印清晰可見,清醒過來的他對着小瑤不住的搖頭,他用力的伸着手,想要抓住她。
小瑤不再哭泣,他看着薛宇凡,說:“只要你活着,這世上就再我牽掛之事,我只想你活着,我要你好好的活着。不管我會不會忘記你,你都是我唯一珍愛的人。薛宇凡,若有來生,我願做一個普通人,只願能守護在你的身邊。”
“不,不可以,你不可以。。。”沒了塗先生和海棠的幫助,薛宇凡體內的靈力急速消逝,他本就虛弱,又被鈺祉灌輸內力,他已有些有氣無力。
魔君發力,抽取小瑤的記憶,那朵合歡花,小瑤終究是沒守住,隨着合歡花的消逝,薛宇凡的臉也在慢慢變的模糊。
“不可以,小瑤,不可以啊。”薛宇凡努力爬到巖鏡前,用力拍打着巖鏡。
抽取記憶如同抽筋挖髓,小瑤痛的癱倒在大石上,她努力保持清醒,慢慢伸出手,兩個手掌隔空相握。
“好好活着。”彌留之際小瑤是笑着的。
薛宇凡知道回天乏術,他痛苦的閉上眼睛。
當最後的合歡花消逝時,小瑤突然大喊一聲,她像一個火球一般,身體被烈火焚燒,炙熱的火焰衝出巖鏡,鈺祉眼明手快用身體護住薛宇凡,在場的所有人都被不同程度的燒傷。
當火光消失時,小瑤的聲音也消失了,黑石消失,眼前出現一個碳狀物的人,他們都知道那是小瑤,可她全身上下烏黑,不知道她是被碳化了,還是被碳包裹着,她就那樣靜靜的懸浮在岩漿上面,隨着翻滾的氣流上下浮動。
鈺祉不顧身上的燙傷,迅速將君後與薛宇凡帶出地獄巖,他要儘快把薛宇凡帶出魔界,在魔界只會縮短他的壽命。
蜇潺想帶魔君出去包紮傷口,魔君拒絕了,這是什麼意思,她成功了還是失敗了?爲什麼幽冥劍沒有動靜?
魔君像塊頑石一般守在巖鏡前,小瑤已無生命特徵,但他還堅持着,他一動不動的盯着炭黑色的小瑤,兩天,他已分不清白天黑夜,兩天,他也滴水未進。
蜇潺爲魔君換好藥後,將換下的藥端出去。
藍雅子無聲無息的出現在巖鏡前。魔君警覺的看着藍雅子,他一身月色長袍悠然嫺靜,墨色的長髮垂在腰間,長袍無風自動,說不出的瀟灑卻給人一種仙風道骨的飄逸。魔君猜到了他的身份,這世間能毫無徵兆的出現在任何地方的人沒有幾個。
“你是靈界的族長,藍雅子?”小瑤去過靈界,他自然也知道藍雅子。
“我以爲當你得知真相後,你會重新考量。”藍雅子看着小瑤,淡淡的說。
“你早知道她的身份。”魔君問。
藍雅子看着魔君,說:“她的身份不難推測,只是你沉溺於救人,無心顧忌其他。”
“只要能救出她的母親,她就再也不是一個人,她也可以享受父母的寵愛。”魔君看着小瑤。
藍雅子輕笑,“如果你保留的那段記憶不能喚醒她的意識,她的一生就毀了,對於一個毫無感知的人,父母的寵愛毫無意義。”
魔君笑了,他伸出手掌,一個水晶球出現在他的掌心,水晶球裡流光四射,煞是美麗,所有人都以爲小瑤所有的記憶都消失在地獄巖,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小瑤身上時,他悄悄保留了她最想留住的記憶。
“傳說靈界的人能感知一切,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這是她彌留之際最想留住的記憶,如果她意識全無,這是喚醒她意識的一個機會。”
藍雅子走到巖鏡前,輕輕觸碰巖鏡,巖鏡竟然如水一般蕩起一絲漣漪,“你放棄魔界,甚至犧牲自己的女兒,去換取一個未知,值得嗎?”
魔君走到巖鏡前,說:“不是所有事都能用值得不值得來衡量的,我只知道,如果我不做,我會後悔終身,但是我做了,即使她不在了,我也沒有牽掛了。我這一生,欠了太多人,此生註定無法償還,唯一對她,還有彌補的機會。”
“所以,即使只是影子,也要牢牢的抓住。”藍雅子這話是講給自己聽的,她的音容相貌與她太像了。守着小瑤,就像是是在守着她。
藍雅子的手掌貼在巖鏡上,他緩緩的閉上眼睛,密室內掀起一股風,魔君看向風源,藍雅子周身有一股小型的龍捲風,他站在風眼中,萬千流螢如同萬千的螢火蟲在他身邊縈繞,他閉着眼睛,頭髮慢慢變白,白色的頭髮,白皙的皮膚,那櫻紅的薄脣讓他有一種妖異的俊美,即使沉穩如魔君,也不禁感嘆道,這世間竟有如此俊美之人。
風勢漸漸變大,魔君半眯着眼睛,藍雅子身邊的熒光像得到了命令一樣,漸漸凝成一股繩,穿過他身側的鳳眼穿過巖鏡,向小瑤的方向延伸過去,被包裹着的小瑤好像得到了感應,身體中也探出一根熒光凝成的繩子,兩股繩在中間結合,魔君能清晰的看到一股股淡藍色的光源源不斷的從藍雅子的體內傳輸到小瑤的體內。
魔君緊張的盯着小瑤,小瑤鼻子部位的熱浪有異樣,毫無生命徵兆的小瑤竟然有了呼吸。
半晌,風勢減小,流光消失,藍雅子睜開眼睛,他的頭髮又變成墨色。
藍雅子溫柔的看着小瑤,魔君從他的眼神中看到了疼愛也看到了憂傷,還有一絲他不理解的堅持。
“所以,即使只是影子,也要牢牢的抓住。”魔君突然明白這句話的含義,他們有同樣的堅持,只是,他還有希望,而他,只想留住某個人的一抹倩影。
小瑤的生命體徵越來越明顯,四周的岩漿翻滾的越來越劇烈,突然,一道強光衝出巖鏡,魔君眼睛一痛,閉上眼睛別過頭去,於此同時,一道紅光衝出地獄巖,染紅了半邊天,青天白日裡就像染了一層血一樣,擡頭望天,依稀還能看到天上的雲朵,只不過,此時的雲朵更像是一團凝固的血痂,整個天空滿目瘡痍,慘不忍睹。
即使是嗜血的惡魔,看到這個場景也有些觸目驚心。
鈺祉和君後幾乎是同一時間趕到地獄巖的,當密室的門打開時,兩人都被密室內的強光逼的別過頭去,當他們適應了這道強光時,他們看到小瑤身上炭黑色的東西在一塊塊的脫落, 小瑤蜷縮着身體未着寸縷地懸在半空中,烏黑濃密的秀髮像披風一樣散在身上,小瑤像嬰兒一樣安靜的閉着眼睛。
在大家不明所以的時候,小瑤突然睜開眼睛,兩道火光從她的雙眼中噴射而出,衆人被那道紅光刺痛了雙眼,他們閉着眼睛並用雙手遮擋着那道紅光,耳邊卻聽到一陣金屬碰撞的聲音,當紅光消失,巖鏡裡的小瑤穿着一件火紅色的軟甲懸空站在半空中,黑色的秀髮高高挽起,藍色的蝴蝶頭飾依舊盤在發間,往日粉嘟嘟的嘴脣如飲血一般,好似一不小心就能滴出鮮血來,那藏笑的雙眼紅光一現,又變成黑色的瞳孔,藏在暗處的藍雅子嘴角揚起一抹笑,悄然離去。
當大家都在尋找幽冥劍的蹤跡時,小瑤右手中指指尖慢慢滲出鮮血,一滴一滴的滴進岩漿中,吸收了小瑤鮮血的岩漿沸騰起來,黑色大石再次出現,大家目不轉睛的盯着,黑色大石炸開,一把往下滴着岩漿的寶劍從大石中飛掠而出,小瑤一個前空翻一把抓住劍柄,岩漿順着劍身逆流到小瑤的手上,小瑤手上的肉被岩漿腐蝕掉,大家能清晰的看到小瑤手上的白骨與劍柄融爲一體,然而小瑤卻只是靜靜的站着,彷彿感覺不到疼痛一般,當白骨與劍柄相融時,小瑤手掌一翻,秀髮飛揚,滿頭烏髮瞬間變成了紅色,那雙漆黑的眼眸也變成嗜血的紅,小瑤抓着幽冥劍揮舞起來,翻滾的岩漿如奔騰的海水,掀起一股股的浪潮,紅衣紅髮的小瑤就站在浪潮的頂端,當浪潮平息,小瑤的紅髮又變成黑色,那嗜血的雙眸也變成了黑色,衆人順着小瑤的手看去,白骨被一層新肉包裹着,那把透着寒光的劍被小瑤穩穩的握在手中。
劍長兩尺,劍刃輕薄閃着寒光,劍身上刻着蔓藤花朵,劍柄上掛着一個紅色的劍穗,當小瑤出現紅髮血瞳時,劍穗會纏到小瑤的手腕上,劍身上的蔓藤花朵就像被鮮血澆灌了一般,慢慢變成鮮紅色,並開出紅色的花朵,當小瑤恢復平靜,劍穗離開手臂,紅色消失,小瑤就恢復墨發黑瞳。
岩漿中又飛出一個東西,小瑤一個前空翻伸手抓住,借勢向前一躍,竟從巖鏡中跳出,寒光一現,只聽噌的一聲,劍入劍鞘,小瑤抓住的是一把漆黑的玄鐵所鑄的劍鞘,劍鞘上也雕刻着與劍身上一模一樣的蔓藤花朵。
這就是傳說中能改變天的幽冥劍,那個少女就是掌控這股力量的主人?這與傳說和想象中的相差甚遠!
在場的幾人都和小瑤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每個人的心中都五味雜陳,這個原本該享受寵溺的少女,眼神渙散的站在那裡,她的眼睛裡沒有他們,記憶中也沒有他們。
她成功了,她擁有了改變天地的力量。
可他們也徹底的失去了她!
魔君帶着小瑤離開,在離開之際,他讓鈺祉對外宣稱他患疾已亡,他是要徹底斷了與魔界的關係,魔君帶着小瑤和蜇潺離開了,走的毫無牽掛,鈺祉看着他離去的背影,暗自神傷,他的父親拋棄了他,那種被丟棄的滋味如鯁在喉,但是他來不及悲傷,因爲魔界需要他,他的母親也需要他!
白日裡,君後依然是那個運籌帷幄的驕傲女子,她一心輔佐自己的兒子。可是,無數個夜晚,沒有人知道她的孤獨,她一遍遍的撫摸着身旁的枕頭,雖然他在時也不曾來,但是,至少她知道,她離他很近,而現在,他獨身離去,去尋找自己的幸福,可她呢,她可曾幸福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