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奏不了？
蘇玥將自己手中的單簧管放下，看向身後的陳秋，對着陳秋輕笑一聲，問道。
“怎麼，後面部分的樂譜沒有背下來嗎？還是沒有練過？”
“怎麼可能？”
陳秋立刻擺手，對着蘇玥道。
“這些我肯定都是練過的，不過就是我們剛剛只是第一樂章就用了十來分鐘，等演奏完三個樂章的話，可能就需要差不多半個小時了，我還在那個地方讓樂團裡的成員收拾着東西，我這邊消失了十來分鐘，他們那邊肯定着急了，如果消失半個小時的話，他們可能就直接找到後臺這邊來了。”
說罷，陳秋起身，對着蘇玥伸手道。
“今天晚上的演出順利結束了，我和秦弦趙錫他們約了晚飯，樂團裡的所有人都要來聚餐，你要一起來嗎？大家都是熟人，並且你也是樂團的單簧管首席，他們肯定不會介意的。”
“不了。”
蘇玥對着陳秋輕輕搖頭。
她將她的視線看向遠處二樓的位置。
雖然剛剛一直在跟陳秋對視，但是她總感覺二樓那邊似乎有人在看着他們。
這邊肯定不是那些觀衆在看着他們，那麼在這邊的，大概就是樂團裡的那羣人了。
蘇玥想了想，對着陳秋輕聲道。
“你們去聚餐就好，我今天晚上可能需要早點休息，我的轉機是明天早上清晨的，我需要在十點左右趕到三得利音樂廳，所以……”
蘇玥沒有說完，陳秋便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同意道。
“這樣啊，如果明天早上就需要去音樂廳排練，那麼確實需要早點休息，話說你房間定了沒？距離機場近不？如果不近的話，我去找李安國教授商量商量，讓他送去你？”
“不用了，謝謝。”
蘇玥聽到陳秋的聲音後不由得輕笑，微微搖頭。
她邁步走到陳秋的身邊，對着陳秋淡淡道。
“我就住在機場邊上，酒店有接送機，不用擔心。”
“啊，這樣啊，那麼你多注意安全，一路順風。”
陳秋撓了撓腦袋後，笑着道。
然而，就在陳秋準備收回手的時候，蘇玥卻牽住了他的手，對着陳秋道。
“你，可以送我出去嗎？”
“欸？”
陳秋看着蘇玥那落在自己手心那纖細的小手，一時間大腦有些發愣。
不過很快，陳秋便反應了過來，沒有任何猶豫地直接握住了蘇玥的手，笑着道。
“當然可以，走吧。”
說罷，陳秋便帶着蘇玥向着後臺那邊走去。
陳秋先是伸手將音樂廳內的所有燈光全部關閉，再回頭看了一眼音樂廳內。
雖然不知道二樓那邊爲啥似乎有一點光源的存在。
零星燈光一閃而過，就如同是錯覺一般。
陳秋不解地撓了撓頭。
他看了一眼身後的蘇玥，又看了一眼已經徹底變得黑暗的二樓，最終還是搖了搖頭，將這一切都給拋在了腦後，牽着蘇玥的手，向着音樂廳外走去。
畢竟這並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
而此時此刻正在二樓的衆人則是緊緊地抱着自己手中的手機，生怕發出任何一點聲音，讓陳秋髮現他們的存在。
衆人相互看了一眼彼此後，確定陳秋已經將演出大廳的燈光完全關閉後，這才小心翼翼地起身，然後走到了二樓的樓梯外，自上而下地看着下面的大廳，目光中露出一抹期待。
他們剛剛聽到了陳秋要帶着蘇玥離開的聲音。
那麼等下陳秋必然會帶着蘇玥從這個地方走過。
希望，陳秋以及蘇玥兩人等下不會發現他們的存在。
陳秋和蘇玥自然而然不清楚他們兩人在演出大廳裡面的行徑已經完全被樂團衆人發現。
也完全沒有注意到那羣人都在二樓等待着自己。
陳秋只是帶着蘇玥重新回到了後臺內，等蘇玥回到休息室收拾好自己的琴盒後，兩人便平行地向着音樂廳外的方向走去。
音樂廳的後臺十分安靜。
陳秋看着周圍收拾的半半拉拉的場景，不由得略微皺眉。
他記得自己之前和樂團衆人說過要將後臺完全收拾好纔可以出去聚餐的。
但是這羣人跑哪裡去了？
怎麼後臺就好像完全沒有收拾過一樣，人就全都不見了？
陳秋一邊跟着蘇玥向外走去，一邊吐槽道。
“奇怪，之前還還好的，怎麼一眨眼人都不見了？好多東西都只是收拾了一半，這些東西不收拾好的話，明天早上還得要過來打掃，感覺明天的排練時間反而可能會不太夠了。”
“可能，在躲在那個地方偷窺着我們吧？”
蘇玥突然想到之前在二樓感受到的注視，不由得對着陳秋輕笑着開玩笑道。
陳秋略微乍舌，隨後同樣開玩笑道：“好傢伙，不好好收拾後臺，全都跑到外面來看熱鬧是吧？嘖嘖，看來回頭得要給他們增加排練的工作量了！這完全是工作強度不夠飽和啊！”
“這樣啊，希望他們會喜歡吧。”
蘇玥略微一笑，並沒有說什麼，而是將她的視線看向音樂廳的大廳方向，跟着陳秋向着那邊走去。
音樂廳的大廳內依舊是空無一人，不過卻已經被收拾的很乾淨了。
大廳內開着的那兩間小賣部也已經收拾好關起了大門。
看着大廳內乾乾淨淨的模樣，陳秋滿意地點了點頭。
沒錯，這個纔是樂團成員應該有的模樣。
在演出結束後將音樂廳給收拾的乾乾淨淨的。
不過……
陳秋一邊走，一邊陷入思考。
這個只是第一次的演出，大家的激動情緒還沒有徹底釋放掉，所以他們可以跟着自己收拾着音樂廳。
但是這樣絕對不是長久之計。
等後續一天的排練和演出結束後，大家的精神以及肉體的疲憊肯定都會達到一個難以抑制的程度。
在這種情況下，他們肯定很難繼續跟着自己去收拾音樂廳。
久而久之，樂團的環境肯定會受到影響。
感覺樂團這邊必須得要邀請一位專業的清潔人員過來啊？
但是，就樂團這個兩層樓，幾千平的音樂廳，請一位專業的清潔人員，真的夠嗎？
感覺最起碼兩人起步，甚至可能需要三四人啊？
陳秋一邊跟着蘇玥走到音樂廳的門口，一邊這麼想道。
蘇玥似乎也注意到了陳秋頭疼的模樣，不由得對着陳秋問道。
“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嗯？”陳秋被蘇玥的聲音從思考中喚醒，隨即笑着道，“不，沒事，就是在思考樂團經濟的問題，不過並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沒有什麼特別值得擔心的。”
“如果……如果你有什麼需要的話，伱可以找我。”
蘇玥站在音樂廳的門口，看着門外的車水馬龍，對着陳秋輕聲道。
“如果我能做到的話，那麼我一定會過來幫你的，一定。”
“那麼，如果我現在就想要蘇玥你回來呢？跟着我們樂團幹，成爲我們樂團的單簧管首席呢？”陳秋對着蘇玥開玩笑道。
“可以，但是你……確定嗎？”
陳秋一愣，看向身邊的蘇玥，一時間沒有反應過蘇玥剛剛對着自己說的是什麼。
她剛剛對着自己說……
可以？
她可以回來？
陳秋看向蘇玥，目光中帶着不解。
而蘇玥也在這個時候轉頭看向陳秋，注視着陳秋的眼睛，格外認真地對着陳秋道。
“陳秋，如果你想的話，我可以海城德意志那邊來回飛，雖然累點，但是我無所謂，如果你真的那麼確定，並且非常需要我的幫忙的話，所以陳秋，你確定嗎？”
望着蘇玥認真的眼神，陳秋沉默，隨後緩緩搖頭。
“不，抱歉，我並不希望，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是希望你能先追隨你的夢，而並非是我這邊，我也同樣並不希望你太累。”
“這樣啊……”
蘇玥將她的視線移開，重新看向面前的車水馬龍。
現在是晚上八點多九點的樣子。
作爲一座國際化的大都市，再加上海城和聲交響樂團坐落的地方在整個城市的中心，因此此時依舊還有密密麻麻的人羣在街道上穿行。
在周圍的馬路上，時不時傳來的汽車嗡鳴聲也在提醒着衆人，這是是一座繁華的不夜城。
蘇玥望着面前繁華的城市，回憶着自己之前在德意志呂貝克的生活，對着陳秋輕聲道。
“抱歉陳秋，我可能還需要一段時間，我如果想要畢業的話，我隨時都可以畢業，我在這幾個月的時間內修滿了很多的學分，甚至開了好幾場音樂會，但是隨着在德意志的學習，我逐漸明白一件事，那就是演奏博士的重點，並不是學位，而是跟着哪位大師學習。”
蘇玥轉身，略微擡頭看向陳秋的側顏，對着陳秋格外認真地開口道。
“抱歉陳秋，我原本以爲你想要帶着和聲交響樂團打到歐洲的話需要三年乃至於四年，到那個時候，我應該也畢業了，在歐洲開始我的巡迴，可是沒有想到，你，還有和聲交響樂團的成長如此迅速，所以如果可以的話，我差不多還需要跟着薩賓梅耶老師繼續學習兩年。”
“嗯，沒事。”
陳秋聽着耳邊蘇玥的聲音，輕輕嘆了一口氣。
他早就猜到了這個結果。
蘇玥是一個事業心很重的人，並沒有什麼所謂的戀愛腦。
並且，蘇玥對於音樂的態度也是極爲的認真。
如果說蘇玥會因爲他而放棄繼續在音樂行業深造的機會，陳秋是斷然不信的，甚至會懷疑蘇玥是不是被誰催眠了，或者被忽悠了。
畢竟，只有一心向前，向着成爲頂級單簧管大師方向前進的蘇玥，纔是真正的蘇玥。
陳秋轉身，對着蘇玥笑着道。
“嗯，我知道的，沒關係，所以，如果回頭我帶着和聲交響樂團打到歐洲的時候，你會願意跟着我們一起演奏，去給歐洲人一點小小的和聲交響樂團震撼嗎？”
“當然。”
蘇玥沒有任何遲疑地與陳秋的眼神接觸，對着陳秋認真道。
“如果你們真的打到了歐洲，就算我準備開一場巡迴音樂會，我也會盡可能將我的音樂會演出給推遲，一切以和聲交響樂團的演出爲先。”
“那樣感覺就太過了，你還是以你自己的音樂會爲基礎吧，畢竟能認認真真準備自己的音樂會，爲自己的未來努力奮鬥的機會，可不是想要有就有的。”
陳秋輕輕吐出一口氣，對着蘇玥笑着道。
蘇玥皺眉，似乎還想要說什麼。
但是陳秋卻搖搖頭，阻止了她的繼續發言。
陳秋往前走了兩步，走到蘇玥的身邊，對着蘇玥輕聲道。
“我們還年輕，我們還有時間，我們要趁着我們足夠年輕的時候，去儘可能地向前奔跑，去努力，去爭奪我們想要的未來，所以……不用着急，我會努力帶着樂團追上你的步伐，你也還有足夠的時間可以繼續成長，成長到足以堪比薩賓梅耶的地步。”
說罷，陳秋張開雙手，輕輕地抱住蘇玥，但是似乎是因爲第一次的原因，陳秋不太敢特別用力，因此只是虛浮地覆蓋在蘇玥的衣服之上。
蘇玥緩緩擡頭，與陳秋溫和的視線接觸，不由得略微一笑同樣往前走了兩步，用力抱住陳秋。
她的耳朵貼在了陳秋的胸前，聽着陳秋胸中砰砰直跳的心跳聲，在陳秋沒有注意到的視線之下，一抹笑容逐漸綻放。
頭頂的月光暗淡，並沒有落在兩人的身上。
但是和聲交響樂團的標誌則是代替了月光，柔和地披在了兩人身上。
在兩人身後，奔涌的車流流光溢彩，奔涌着咆哮而過，閃過一道道絢爛的弧線。
蘇玥緊緊地抱着陳秋。
將她對於陳秋以及和聲交響樂團的喜愛全部都是放在了這擁抱之中。
而陳秋面對蘇玥的擁抱，不再像是第一次擁抱的那般生疏以及不知所措。
他只是伸手同樣抱住蘇玥，輕輕地嗅着蘇玥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那股沐浴露的香味。
明明是那極爲喧囂的海城，但是在此時此刻兩人的周圍，一切都是那麼的平靜以及完美。
樂團衆人此時此刻也都聚集在了門後，悄悄地觀察着蘇玥以及陳秋。
黃歆的眼睛都直了，捂住身前芮佳的嘴巴不敢說話。
趙錫艾鼓等人則是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只有秦弦平靜地站在那邊，看不出什麼想法。
所有人的視線都聚集在蘇玥陳秋身上。
期待着蘇玥和陳秋有着後續的進展。
但是……
並沒有。
兩人僅僅只是擁抱在了一起。
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
就彷彿是化石一般，在他們胸前所擁抱的，便是他們的全世界。
然而就是這簡單的擁抱，卻給了樂團衆人極爲濃厚的戀愛酸臭味。
蘇玥和陳秋兩人並不清楚樂團衆人已經躲在了音樂廳的門後。
他們只是擁抱着彼此。
過了不知多久，蘇玥才緩緩鬆開陳秋。
陳秋的雙手也極爲不捨地鬆開蘇玥。
兩人就這麼望着彼此。
直到蘇玥的臉上露出一股衆人從未見過的笑容。
她往後輕輕退了兩步，抱着手中的單簧管包，對着陳秋笑着道。
“那麼，陳秋指揮，歐洲見了？希望我們的下次見面，都將見到更爲優秀的彼此。”
“嗯，歐洲見。”
陳秋對着蘇玥微笑着點頭。
兩人的視線交融後，蘇玥如同下定了某個決心一般，沒有任何猶豫地轉身離開，消失在了人海中，沒有留下任何的痕跡。
就如同她剛剛的到來僅僅只是一場夢一般。
望着蘇玥消失的背影，陳秋緩緩地吐出一口濁氣，看向自己身後的音樂廳，望着空無一人的音樂廳大門，不由得無奈道。
“好了，別躲了，都出來吧。”
沒有任何的動靜。
門後依舊是一片安靜。
望着衆人似乎完全沒有出來的意圖，陳秋只能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再次道。
“我都看到了，之前你們就躲在音樂廳的二樓，現在還躲在門後，真以爲我沒注意到是吧？”
陳秋聲音落下，衆人瞬間明白他們已經暴露，只能尷尬地從門後走出，一邊走，一邊尬笑道。
“哈哈哈，陳秋指揮，晚上好啊，今天的月色真圓啊！”
“誒呀，這不是陳秋指揮嗎？我都完全沒有注意到指揮你在這邊。”
“陳秋指揮我後臺收拾好了，什麼時候吃飯啊？”
“陳秋指揮我餓了，我們吃飯去唄？”
“……”
衆人七嘴八舌地開口道，一副不給陳秋問責機會的模樣。
對此，陳秋只能嘆氣道。
“你們啊，就想着吃，我剛剛從後臺走過的時候，你們那個後臺收拾的，你們管那個叫做收拾？”
“誒呀，陳秋指揮，明天不是還要演出嗎？明天再一起收拾也行啊！”
“就是就是，陳秋指揮我好餓啊！”
“……”
望着衆人如此模樣，陳秋啞然失笑，並沒有說什麼，跟着衆人回到了音樂廳內，一邊走一邊商量着今天晚上吃什麼。
當然，陳秋並沒有忘記警告他們在吃飯之前，必須先把後臺打掃乾淨！否則一個別想吃！
對於陳秋的警告，衆人自知理虧，只能無奈答應，誰讓他們確實沒有打掃呢？
然而就在衆人說笑着準備進入後臺的時候，站在樂團最後面的秦弦卻停下腳步，叫住了同樣準備進入後臺的陳秋。
“陳秋指揮！等一下！”
陳秋停下腳步，看向秦弦，不解地問道：“嗯？秦弦？什麼事？”
望着陳秋，秦弦深深吸了一口氣，走到陳秋身邊，格外認真地開口道。
“陳秋指揮，我會努力跟着你，帶着樂團打到歐洲的！然後……帶上蘇玥首席，讓歐洲聽到我們的聲音！”
說罷，不等陳秋說話，他便沒有任何停留地進入後臺，跟着衆人一起打掃了起來。
望着秦弦，陳秋無奈，躬身將落在地上的垃圾撿起，隨意地丟到了垃圾桶內後，轉頭看向音樂廳大門的方向，也不知道是對着自己，還是對着秦弦，輕聲道。
“嘖，這不是全都聽到了嗎……算了。”
“畢竟很快，我們就會打到歐洲。”
“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