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個旅伴,在歐洲奉行“一切免費的東西都應該鯨吞”的原則,爲此他曾經席捲過一輛列車所有頭等艙裡的免費水果和砂糖包。但是對於任何地方提供的免費咖啡,他眼角都不夾一下,因爲“咖啡免費,上廁所可是要錢的”!
我當下就敬佩萬分。一個人被歐洲的廁所折磨了一個月之後就能生出“不喝咖啡”這種智慧來,你說是不是人類文明的一種偉大進步?
歐洲廁所之貴,貴得哪怕見到一個只需要5毛錢歐元的廁所,已經覺得便宜得不像話,恨不得要把一天的排泄活動都在這裡解決完,才遂了心願。
芬蘭有個廁所的如廁費竟然高達1.5歐元一次,還不帶找零,這意味着經常要花20元人民幣尿一把。要知道在德國,1.5歐元相當於一根能填飽肚子的熱狗腸。
爲了省下高昂的尿費,我們曾經企圖把一切排泄活動留到旅館的漫長夜晚裡舉行。
實踐證明這根本行不通。根據莫非定律:如果你擔心某種情況發生,那麼它就更有可能發生;而越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就越可能發生,這就是人生。
所以你蹲在旅館廁所裡的時候一定只想出門吃點兒東西;吃完東西想回旅館解決的時候必定半路就腹痛如絞;找到免費廁所(雖然幾乎不可能)的時候一定前面還有764個人在等待;空無一人的整潔廁所門口一定斗大的字寫着“請繳×歐元”。
今天要教的是,既然必定要上公共廁所,那麼怎樣上廁所纔回本。
首先你當然可以“蹭廁所”或者“逃廁所”。在歐洲,並不是每個廁所都有收費員守在門口,也就西歐那些“人口衆多”的地方纔安排了廁所專員。
北歐國家更多的是投幣自動門(閘),在那種“地鐵入口式”的廁所收費口,你可以用“法國黑人地鐵逃票法”從閘口直接跳進去。我見過一個長毛男青年用劉翔跨欄的姿勢飛躍了一個收費口,技驚四座,有人吹口哨有人鼓掌,如果他反覆多表演幾次,估計還有人給他扔兩個硬幣。
而在“投幣開門式”廁所,則可以等裡面的人開門的瞬間飛速閃進去。如果身手不夠矯健,至少可以在門被關上的那一霎把門拉住。更可以大大方方地和三五好友一起,你方尿罷我登場,只投一個幣,輪流解決問題,只要門口有人把風就好。這隻能算蹭廁所,比逃廁所要優雅一些。
在歐洲,逃巴士票的罰金甚至高達80歐元,倒也沒聽說過逃廁所要重罰的。不過,萬一因此被罰,罰款單的“事由”那一欄赫然寫着“逃廁所”,雖說的確遺臭萬年,但又頗有趣到可以當做一個人生可炫耀的資本。
這麼一想,逃廁所簡直是一種雙贏的局面。不過,做上述這些事情的時候,記得嘴裡要念念有詞“斯米達斯米達”,嫁禍於韓國人。反正他們總愛跟中國搶,端午節是他們發明的,中醫是他們發明的,漢字是他們發明的,逃廁所這種行爲,是他們發明的也一點兒不奇怪了。
但這一切都還不算高級,最值得推廣的是“物超所值上廁所法”。
在歐洲,很多火車站的廁所裡都附設淋浴間——話說這可真是一個大發善心的舉動,尤其在夏天坐了通宵火車之後,洗個痛快澡再繼續玩,簡直頓生“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的豪情。
話說當蔻蔻樑還是窮苦少年的時候,經常爲了省下一點半點住旅館的費用而坐夜班火車或者大巴,早上把臉幹炒兩把就去玩,那種蓬頭垢面的慘狀如果沒有大好青春撐腰,就跟盲流無異。
這些淋浴間的收費在10-15歐元之間,在裡面可以洗澡,洗衣服,用烘乾機把衣服烘乾,甚至可以在溫暖的化妝間裡把自己收拾妥當了,把行李寄存在車站,才吹着口哨出門,多麼**。那些20歐元一個牀位的青年旅館的衛生間和淋浴間,還遠沒有這些車站裡的廁所妥帖。
但是,10多歐元還是貴!還是足以讓人在“窮酸潦倒”和“衣着光鮮”兩個選擇當中反覆猶豫。世上無難事,只怕不要臉。歐洲的廁所大多不但有冷熱空調,還有冷熱水龍頭,若你豁出去了,打算窮盡1歐元的意義,其實根本不必進淋浴間,上述大部分事情都能在洗手盆裡完成。
在一個風雪交加的晚上,在比利時一個洗手間裡我遇到一個40來歲的美國女人,名字叫做桃樂絲,模樣也跟《綠野仙蹤》裡的稻草人一樣。一眼望過去,只覺得各種線條在她身上縱橫交錯,皮肉與衣服早已混爲一色。
見到她的時候她已經用脫下來的T恤擦乾淨了腋下——我想與此同時她甚至也用腋下洗乾淨了T恤。她轉身向我,尖銳的胸罩以及其包裹住的一切內容虎視眈眈地直視我迷茫的臉蛋,與她臉上的友善微笑形成強烈反差。
“你要用嗎?”她手忙腳亂地收拾洗手盆裡的襪子們和內褲們,企圖給我讓出一些位置來。太客氣,太客氣。
見我羞澀地拒絕,她更自在地開始擦背,洗頭,刷牙,洗臉,然後在呼呼作響的幹手機下晃動一腦袋稻草色的頭髮。
頭髮半乾,她從包裡掏出一個杯子和一小袋咖啡,在水龍頭裡接了杯熱水沖泡好,然後美滋滋地在乾淨明亮的洗手間裡找了個角落坐下,不知道從哪裡變了本書,安靜地看起來了。
我想,如果我繼續待在這裡觀察她,也許會看到她拿出一個睡袋,舒適地度過一個溫暖乾淨的夜晚吧。
自此之後,我一直想找一個像我當年一樣年輕而粗糙的姑娘,慫恿她進行一場“一歐元住宿”之旅,然後告訴我這種旅行法到底是否可行。她可以住火車站廁所,飛機場廁所,豪華酒店廁所……回國後發帖,出書,拍電影,如果被封殺,就成名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