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至誠的手忽然不自覺地絞了起來,他盯着我看,一字一頓地說:“我想重新追回你,我想娶你,我不想陪在你身邊的是其他男人,我想我後面的生活一直都有你,總之我是認真的。”
他的眼睛長得挺好看的,而現在看起來更像是深山裡面的湖水清澈見底,那麼個裝逼的人瞬間變得很靠岸的樣子,這樣的他讓我有點恍然覺得,這些天以來那些硝煙全是我一個人臆想出來的場景。
我多沒出息。
我還是悲哀的。
這段日子以來,我一直一直地告誡自己,在面對他的時候,要特別特別的高冷,我不要當那個可憐兮兮抱住他的大腿一臉眼淚質問他爲什麼離開我的可憐人,我要太高自己高貴的頭顱,就算是個落敗者,我也要像個高傲的女王一樣,我堅不可摧,讓他無法再進駐我的城堡。
我不會再提從前,我也不問過去,我只待六個月,完了就走,我要給他留一個最高傲的背影,我覺得這是我能爲自己謀取的在他面前最後的尊嚴。
我其實太悲哀。
我這所有的行爲,不過是昭示着我有多逃避,就有多在乎。
可是更悲哀的是,我永遠找不到一個完美的理由徹徹底底的原諒他,原諒一個讓我的世界崩塌的男人。
而今天,最悲哀的是我很沒出息。
我張了張嘴,我盯着他,我終於內心洶涌臉上卻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的樣子,。聲音卻越來越輕:“呵呵,你想娶我?那你三年前爲什麼要跟我分….?“
我的“手“字還沒說出來,林至誠的電話突兀地響了起來。
他一下子按斷,但是我還是用眼睛的餘光看到了“孫倩倩“這三個字。
呵呵,原來他們還保持聯繫。
我的心一下子冷了下去,直接覺得剛纔的自己有點無趣,我就這樣收起自己的那點小情緒,恢復一臉的淡然,就這樣漠然地看着林至誠將手機捏在手裡面。
讓我特別不想再跟他說話的是,他依然盯着我,他就這樣一副特別無辜的樣子看着我問:“你剛纔說了什麼?我沒聽清楚。”
我稍微有點兒回暖的心重新被丟回去冰窖裡面,換上了冷冷的表情說:“沒什麼事,我什麼都沒….”
可是我依然沒機會說完這句話,他的電話又急促地響了起來,他拿起來掃了一眼,然後急急忙忙地說:“你先吃點東西啊,我有事出去一趟。”
給他發短信的是孫倩倩。
我沒看到內容,可是我看到了名字。
就跟心被磕到了石頭又被撒了鹽一樣,我的心又徹底變得狠起來,我淡淡地應了一句:“不用告訴我你的事,這與我無關。”
林至誠一臉的焦急,對於我這句話,他的眉頭皺起來,卻最後挺淡地說:“吃飯去吧,我走了。”
我特別討厭他的語氣裡面那種再一次把我當成聽話小綿羊的調調,他前腳一走,我後腳就把他買來的東西丟到了垃圾桶裡面去了,最後跟行政部的幾個同事去附近吃的麪條。
也不知道是沒休息好還是怎麼的,下午狀態一直不好,該乾的活一點兒都沒幹好,最後我懶得坐在那裡混工資,直接寫了一個郵件到了人資部,請了半天假。
回到酒店的時候,我剛拿卡開門,住在對面的吳開宇就開門出來了,他問:“你怎麼回來了?”
我把包包隨意晃了一下,淡淡地說:“困,我回來睡覺。”
吳開宇把他的門帶了一下,他跟着我就進了我的房間裡面,問了一聲:“你是不是不舒服?”
我沒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很跳躍地問:“你什麼時候回去湛江?”
吳開宇怔了一下,他說:“後天吧。”
我噢了一聲,然後說:“行啊,晚上咱們去喝一個。去蘇荷,怎麼樣。”
他的眉頭蹙起來,半響才說:“也行。那個,你可以把上次宏德那個副總喊出來一起坐坐,他那人不錯。”
我明白他是指張磊,然後我說好。
誰知道,晚上去到那裡,吳開宇點了一支三千多的軒尼詩之後,張磊才特裝逼地說他現在跟陳飛燕準備要個二胎,這段時間得把酒戒了,一滴都不能喝。
所以整支酒,都是我跟吳開宇喝了的。
又或者說被我喝了一大半。
感覺有點兒斷片了,我連吳開宇走出去接電話了都不知道,最後也不知道誰把我送回去酒店的,總之這一覺我睡得那麼不安穩,噩夢裡面我一直在追逐奔走哭泣嚎叫,張牙舞爪各種動盪,可是卻發不出一絲聲音來。
半夜的時候卻覺得乾渴,就這樣在頭痛欲裂中摸索着開了牀頭燈。
燈一開,我差點沒病也給嚇出個心臟病來了!
我的牀沿上,有個黑乎乎的人頭,一動也不動的!
我一把抓過被子,條件反射地尖叫了一聲。
這時,那個腦袋動了,慢慢地擡起來,他一臉無辜地看着我,在一派的朦朧夜色下,表情迷惘,我纔看清了臉。
這個嚇死人不償命的人,特麼的竟然是林至誠!
臥槽!誰能特麼的告訴我,他怎麼到我的房間裡面來了!
一把掀開被子,我彈下牀去,後退了一步瞪着他就質問:“你怎麼在這裡?”
我確實是不知道才問的,喝斷片了之後,我完全不知道是誰把我送回來的,就記得一路上晃盪,有人在放陳奕迅的歌。
被我問,林至誠站起來,摸索着把房間裡面的燈拉開了,光線一下子朝我的眼睛裡面掃射下來,我半眯着眼睛,最後指了指門口的方向說:“你可以走了。”
酒精還呆在腦袋裡面,我還是有點暈乎乎的,理智還沒有完全回到身上,我怕我一個不小心,還能再一次把他按在地上打一頓。
可是,這個裝逼男也不知道是裝逼到了盡頭忽然吃錯藥了轉性了,他沒理我的話,而是自顧自自作主張地說:“你渴了對吧,我去給你弄點溫水。”
他說完,轉身朝着大廳那邊走去,我原本想跟上去把他趕出去的,卻頭痛得要死,才站了一會兒,就覺得天崩地裂了一樣。
最終,我被頭痛打敗,就這樣急急地往牀上坐下來,這才能讓軀體穩穩的坐在那裡。
林至誠很快端着水過來了,他遞到我面前來,帶着一點兒小心翼翼的語氣說:“喝點吧。”
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總覺得有點不安好心,卻渴得要命,最終妥協地伸出手去接下來咕咚喝了一大口,看着杯子裡面還剩下一些,就這樣握在手上,挺暖和。
這時,林至誠把那個電腦椅子拉過來坐在我面前,自顧自地說:“你手機關機了,我找不到你,就只好過來酒店找。張磊把你送回來的時候,我正好在門口,我就讓他先回去了。”
我噢了一聲,熬着頭痛說:“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可是林至誠卻跟吃了藥似的,他看了我一眼,慢騰騰地說:“我就在這裡,你喝醉了,我當然要照顧你。”
我還沒接話,他又繼續說:“我不會打擾你,我等下去大廳那裡坐着。”
重逢後看慣了他的裝逼嘴臉,現在他如此這般,我非但沒有受寵若驚,反而很是齣戲。
更何況,一想到白天的時候我問他爲什麼要分手,他不但沒聽到,還在我話說一半就接到了孫茜茜的信息就走了,這讓我一點兒跟他再繼續回憶過去的情緒都沒有了。
熬着頭痛,我的臉瞬間冷下去,我盯着他看了不下三十秒,最後我懶洋洋地說:“你出現在這裡,就是對我最大的打擾。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也不好,林總你還是請回吧,你這樣在這裡我休息不好,明天可得遲到。”
林至誠的臉色忽然有點黯然,他的頭忽然微微低了一下,過了一陣他說:“周沫,我是真的想跟你重新開始,我是認真的。我不敢讓你現在就接受我,我們這一次慢慢來,讓我來追你。我只是希望,你能給我一個與其他人公平競爭的機會。”
我愣了一下。
在我的印象裡面,林至誠是很少向人低頭的。
又或者這樣說吧,在我的認知裡面,林至誠就沒跟任何人低過頭,哪怕是在宏德最風雨飄搖的日子裡面,他依然擺出一副無人能敵的樣子來。
用眼角的餘光掃了他一眼,我忽然有點心酸。
可是這樣的心酸也不過是維持了幾秒而已,因爲相對於他讓我的心酸,我因爲他而付出的沉重代價讓我透不過氣來。
瞥了他一眼,我慢騰騰地說:“我也希望你能放過我。”
這話有違揹我的內心。
天知道我多想就此撲過去,天知道我等待這一天有多久。
可是啊,也是天知道我有多少希望,我就有多絕望。
我在地獄遊走了一遭,我的人生重新被洗牌,我的人生重新被分配,我有另外的靈魂。
這些年我一直不敢重新戀愛,見過黑自然比常人更怕鬼。
而我更加不敢戀愛的原因是,我是一個有殘缺的女人,我不知道我的人生是否還有這樣的運氣,會有另外一個孩子出現在我的身體裡面。
我看了快一年的心理醫生,才從那一場噩夢中半夢半醒過來。
而現在,這樣始作俑者就在我的面前,我想他趕緊消失掉,喝了酒之後,哪怕是快要醒來,我也很難控制自己的情緒。
我怕我會再一次爆發,我怕我會把自己再也不想撕開的傷口血淋淋地攤開來,在上面撒鹽封裝,成爲我們這一段所謂感情尾聲裡面一個語焉不詳的斷章。
可是林至誠,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變得固執,一點也不懂得察言觀色了。
他就這樣在我面前抿了抿嘴,似乎是思慮良久,他的手忽然扶上我的肩膀,他就這樣盯着我慢騰騰地說:“可是我再也不想放手了,我想跟你在一起,我想跟你組個家庭,我想跟你生個孩子,我想後面的日子都有你。”
他的眼睛裡面,是一派的真誠與認真。
可是我卻笑了。
他提什麼都好,他跟我提孩子!
沒有甩開他的手,我就這樣盯着他,有點神經質,也有點悲憤:“你想,什麼都是你想,是不是在你的心裡面,你怎麼想都可以,你想分手就面也不見一個就發一條短信把我甩了,你想複合了就大半夜出現在我住的酒店裡面!林至誠,是不是在你的心裡面,我周沫就是那麼賤,你勾勾手指,我就得跟你滾過去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