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承修的話讓路念笙愣了一下。
之前包好的白紗布被打開,裡面的傷口簡直慘不忍睹,傅承修用棉籤沾了碘伏擦洗,路念笙倒抽一口涼氣。
蘇曉看着都覺得疼,忍不住道:“樑傑真不是個東西,以前仗着自己給你當爸呢,現在憑什麼打你?”
傅承修眉心緊蹙,手上的動作倒是利索,一邊擦一邊問路念笙,“樑傑怎麼會又去找你,他應該有多少年沒找過你了吧?”
樑傑之前找她的時候,還是她離家出走那時候,她跟着傅承修,成了個小混混,樑傑被傅承修擋住,連話都沒跟她說上幾句。
至於這一次……
路念笙抿脣,“他喝醉了,腦子不清楚。”
傅承修換了一塊藥棉,將傷口周圍的血小心吸掉,然後拿了個雲南白藥的藥粉灑在傷口上,“醫院的藥沒了,只能先用這個。”
說罷他將白紗布用剪刀很快剪好了,隔着一層新的藥棉裹上去,開始貼膠帶。
蘇曉手機在響,看傷口處理差不多就去接電話,傅承修完成最後一道工序,擡頭看路念笙,“這些年樑傑喝醉也不見去找你,爲什麼偏偏在這個時候?”
傅承修和蘇曉不同,沒有那麼好糊弄,路念笙有些心虛,眼神閃躲,“我也不知道。”
傅承修站起身,先抽了一張溼巾擦手上沾染到的血,“看來我該去看看樑傑了。”
“別……”路念笙急了,“他應該不會再來了。”
傅承修居高臨下,睨着她幾秒,然後很篤定道:“你有事瞞着我。”
蘇曉進來,恰好聽到這一句,趕緊湊過來,路念笙頓時覺得壓力更大了。
如果讓他們知道樑傑是因爲傅子遇傳達的信息而找上門打她的,那以後麻煩會更多。
“不想說?”
傅承修脣角的笑有些譏誚,“看來與傅子遇有關。”
蘇曉說:“念笙,你怎麼還護着傅子遇,他把你害成這樣……”
路念笙頭都擡不起來了。
自己將自己的日子過成這樣,她連想辯駁都辯駁不了。
“傅子遇明明知道你已經懷孕,還對你動粗,”傅承修眯着眼想了想,“他不想要這個孩子吧?”
路念笙皺眉,“大哥,你當時不該告訴他的,這件事應該由我來說。”
傅承修點點頭,“你是在怪我。”
路念笙提起這個就生氣,別過臉不說話了,蘇曉一看氣氛不妙,趕緊勸,“你當初瞞着就不對啊,現在真是說不清楚了,要不大哥,你和念笙一起去跟傅子遇解釋一下?”
傅承修表情明顯已經不耐煩,走到垃圾桶前面扔掉手上的溼巾,瞥一眼路念笙,“我還不知道,我走了之後,你們就過這種窩囊日子,看了人臉色,還要給人低頭,念笙,蘇曉,我當初肯帶着你們,是看你們身上有血性,要當窩囊廢你們自己去,我不奉陪。”
蘇曉知道自己說錯話,臉色也有些訕訕,回頭看一眼路念笙,路念笙低着頭,脣緊緊抿成一條線。
她知道最難過的當屬路念笙。
她起身將傅承修往出拉到門外,關上門才壓低聲音說話。
“大哥,你以爲我想這麼低三下四的,我當初都試過打傅子遇,可惜沒打着,我會出這種主意,還不是因爲念笙麼,她對傅子遇上心了,死心塌地的,被折騰成這樣了也不願意離婚,你說我還能怎麼樣?”
傅承修眸色一沉,扯了扯嘴角,很不屑:“出息。”
蘇曉搖搖頭,“大哥,你不懂女人,念笙她外在再怎麼無堅不摧,她也是個女人,碰到自己喜歡的男人就會變的,會變得軟弱和卑微,這一點你肯定沒法理解。”
傅承修轉身走,“我懶得理你們。”
蘇曉望着他背影嘆了口氣。
路念笙大半個下午就在蘇曉這兒發愣了,想不出什麼解決辦法,傅子遇發瘋的樣子太可怕了,她懷孕了,沒辦法跟他對抗,她還想留下腹中的孩子,可是傅子遇不給孩子活路,她想來想去回去都是死路。
蘇曉男朋友還住院,也不可能一直陪着她,晚上蘇曉給她買了飯上來就匆匆去了醫院送飯,她一個人在牀上輾轉反側許久,聽到敲門聲的時候以爲是蘇曉回來了,走過去打開門,卻看到傅子遇的臉。
她一驚,第一個本能的動作就是立刻關門。
傅子遇擡手攔了一把,結果手被夾在門板縫隙裡,路念笙關門的力氣不小,他手被夾到痛的悶哼了一聲。
她立刻就不敢動了,但還抵着門,“你……你怎麼會來這裡。”
傅子遇手痛,想罵人,想把手抽回來,可他知道這會兒要是把手抽回來了,那這個門肯定就很難再敲開了。
他繞了好大的一個圈子,找韓烈,要韓烈找在迷魅認識的陪酒姑娘,好不容易纔問到蘇曉的住處,來就吃這麼個閉門羹。
也是自己活該,他想到幾個小時之前發生的事情,自己也想罵自己。
“路念笙,我們談談吧。”他說。
他這會兒倒是看起來冷靜多了,但她還是心有餘悸,不肯開門,“我……我現在不想談,我不舒服。”
他一怔,“身體不舒服,是不是我傷着你了?”
他不提還好,一提,她心裡的委屈天翻地覆。
“你走吧,等我想好了,我會聯繫你。”
傅子遇手還夾在縫隙裡,連痛都忘了,路念笙這話什麼意思?
什麼叫做等她想好了,會聯繫他?
他怎麼聽這句話都是有歧義的,他是來接她回家的,可她這擺明了就是不打算回了。
他默了幾秒,“我不會再傷害你,你出來,跟我回家,好不好?”
她鼻子一酸,低下頭去。
他說不會再傷害她,這話他說的出,她都無法相信。
他不信任她,同樣的,她也已經無法信任他了。
一段婚姻這樣子,是不是走到頭了?
她只想儘快趕他走,便說:“傅子遇……你不要再逼我,你不就是想離婚?我這兩天會好好考慮一下,你走吧。”
她一句話似刀子直刺他心口。
這個他已經忘了許久的詞,離婚。
他動了動已經被夾到麻木的手指,開始用力推門,她嚇的又去推門,結果他的手再次被夾,他倒抽一口冷氣,動作卻沒有停,忍着痛繼續。
且不說力氣上無法抗衡,路念笙看着他已經被夾的紅腫的手心口就難受,眼看門要被推開了,外面傳來蘇曉的聲音。
“傅子遇,你要不要臉,你怎麼敢來這裡!”
蘇曉從傅子遇身後一把將傅子遇的手拽了出去,門一下子就關了個嚴實,將路念笙與他們徹底分隔開。
蘇曉以爲傅子遇又來找路念笙麻煩,趕緊擋在傅子遇面前,“你滾,這裡不歡迎你!”
傅子遇愣了愣,手還火辣辣地痛,可好像有些麻木了,更糟糕的是心裡的痛楚無法消失,路念笙那句話彷彿還回響在耳畔。
蘇曉見他不動,擡手就把他往外面推。
他被推得一個踉蹌,腳步不穩差點摔倒。
蘇曉感覺到他的異常。
要是平時的傅少,早就跟她叫板了。
可是很快她又想到白天看到的路念笙的傷口,她擡手指着傅子遇鼻尖,“跟你說,在我這裝可憐沒有用,你怎麼對念笙的你自己心裡清楚,你知道她今天流了多少血嗎?你知道她有多痛嗎?”
傅子遇臉色瞬間慘白,看着蘇曉:“她流血了?很嚴重嗎?”
蘇曉看他這樣就來氣,“很嚴重,都是你害的,所以你要還有一點點良心你就趕緊走吧,別在這裡礙眼,回去反省一下你自己,我們念笙又不是沒人要了,憑什麼要跟着你受苦!”
蘇曉越想就越氣憤了,對啊,傅承修話說的沒錯,爲什麼路念笙要活成這個窩囊樣子?
以前的路念笙和她一樣,天不怕地不怕,現在因爲一份沒有回報的感情變成這種畏畏縮縮的樣子,連帶着她都沒辦法暢快地教訓傅子遇,她也忍了很久了,路念笙不忍心斬斷的線,倒不如她來幫忙,她於是挺直了脊背,沉了口氣,儘量不去叫嚷,說:“你不是很想離婚嗎?實話告訴你,念笙她跟我說過,也早就已經受不了你了,現在你做出這種事來,你們之間也算是到頭了,念笙是不會再回去了,她就住在我這裡,你滾回去等離婚協議吧。”
傅子遇攥緊了拳頭,要往前衝,“你讓我見見她,我有話和她說。”
“沒門,”蘇曉一把擋住,“哦對了,你還可以使用暴力,你打過念笙,我當初說你一句你就縱容別人打我,行啊,你叫人來,我不怕,有種的你今天把我打死在這裡,想見念笙,你得從我屍體上踩過去。”
傅子遇有些惱了,“蘇曉,我跟你無怨無仇,你爲什麼總要針對我?”
“我?針對你?”蘇曉笑,“當初是誰一見我就說我是髒東西的?傅少,我看你真是被人捧習慣了,今天我來給你上一課,這世上有因果,你當初怎麼傷害念笙的,遲早都會反饋到你身上,你不信就等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