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子閒下來,整個人還有些茫然,她回到自己房間拿着手機本想給傅子遇打個電話,可又想起,她居然連他的號碼都沒有。
她翻了翻來電,最後先給蘇曉回了電話。
有賴於傅承修,蘇曉倒是已經清楚事情經過,先問了問路念笙的情況,鬆口氣,才抱怨:“本來我說去看你,但是大哥說你在醫院照顧傅子遇,我還一直給你打電話想知道你什麼時候才離開醫院,結果你可好,你在醫院呆了這麼久?”
路念笙解釋:“傅子遇情況不太好啊。”
蘇曉默了幾秒,“念笙,你是不是還喜歡他?”
“怎麼都問我這個,”路念笙無比煩躁地揉了一把頭髮,“我沒想那麼多,他救了我,我照顧他是理所當然的啊。”
“我知道,”蘇曉口氣也有點着急,“我沒說你照顧他就是喜歡他,我只是問你,你心裡是不是還放不下。”
路念笙按着額頭,“我不知道。”
蘇曉沉默下來。
隔了一陣,路念笙似乎是也察覺自己這個回答不妥,又道:“我不想想那麼多亂七八糟的,現在我只希望他好好恢復過來,也別留下什麼後遺症,就謝天謝地。”
蘇曉突然幽幽道:“可當年的事情你可是有留下後遺症的。”
路念笙就不說話了。
蘇曉有些擔憂,“我今晚過去看你吧?”
路念笙心裡突然難受的厲害,“蘇曉,我還是不想他出事。”
蘇曉默了默,“嗯……我知道。”
“我是不是有些下賤?”她突然苦笑了一下,“其實問我還是不是喜歡,我也不知道,但是出事的時候我真的很害怕你知道嗎,在醫院裡的時候,我又想起我失去孩子的那個時候,我怕極了……”
蘇曉也不知道要說什麼了,兩個人都沉默下來,好一陣子,路念笙聲音小了很多:“我決定……以後不恨了。”
蘇曉嘆口氣,“也好,滿懷仇恨對你也沒什麼好處,以後的事情,就順其自然吧。”
許是因爲傾訴過的原因,掛斷蘇曉電話之後,路念笙覺得心口舒暢了許多,房間裡分機卻接踵而至地響了起來,她磨蹭了一會兒纔去接,是傭人通知她,門口有人找。
下樓到房間門口一看門禁影像才發現是陸昊文,她又頭疼起來。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見陸昊文對她來說也算是挺有壓力的一件事,然而躲不過,早晚都是要見的,她乾脆開門讓他進來了。
嚴格來說這是第一次,陸昊文進入路家。
路念笙給他倒了茶,倆人坐沙發上,陸昊文在對面上下打量她幾番,“我給你打過電話。”
路念笙迎着頭皮,“我纔拿到補辦的卡,本來打算等下就給你回電話。”
陸昊文身體往後靠住靠墊,“我聽說了一點。”
“……什麼?”
“傅總出事了。”他脣角扯了扯,“恰好是你走的那一天,後來就聯繫不上你,直到你母親接電話,告訴我你也出事了。”
路念笙擰眉,沉了口氣,“那你都知道了。”
“道聽途說,一知半解,”他似乎是笑了一下,“所以很擔心,打算找你問清楚情況,可你一直沒有給我回電話,如果不是我來見到你,會以爲你忙到脫不開身或是和傅總一樣重傷,以至於沒法給我回電話……”
他眼簾低垂下去,自己都數不清自己已經給她找過多少藉口。
可是藉口就是藉口,不在乎就是不在乎。
路念笙自覺自己不佔理,低了頭,“抱歉,其實我昨天拿到手機,但是我太累了,所以就想今天給你打電話……”
話頭頓住,再擡頭,欲言又止的模樣。
倒是他先發問了:“所以你和傅總這次出事的時候在一起?”
“不是在一起,”她說:“那天我開車去臨市,爲了儘早上高速走了近道,結果路上遇到人搶劫,我東西和車都被搶走,本來人也差點被那些帶走,傅子遇那時候出現,其實我也不知道爲什麼護那麼巧,總之……後來他救了我,爲我擋了一槍,所以我不得不在醫院照看。”
“傅總現在怎麼樣了?”
“好多了,已經脫離危險,昨天做了一些檢查來確定有沒有後遺症。”
陸昊文點了點頭,“你說……不得不在醫院照看?”
路念笙一愣。
“所以你是因爲感激和內疚才留在醫院這麼久?”
路念笙臉色微微一變,他這個問題讓她覺得很尖銳,很難回答。
陸昊文見她沉默,一臉瞭然,悵然若失地笑了下。
幾天前給她打電話的時候,其實是想等她回來,兩個人好好談一談,他那時並不想放棄,他想要堅持下去。
可是不過短短几天而已,卻生了這樣的變故,她動搖的太過於顯而易見,而原本該算她半個仇人的傅子遇,如今卻成了她的救命恩人。
好像就連老天都在和他作對,他努力爲她尋找那些不來聯繫他的藉口,可是,老天卻一個又一個,給他放棄她的理由。
縱然有再多的毅力和堅持,也會累。
他坐直了身子,嗓音發沉:“我一直在等你,不想催你,可是念笙,你告訴我,我等得到嗎?”
她一怔,面色極其不自然別開視線。
這是最糟糕的局面。
她之所以至今沒有給他打電話,就是因爲,她覺得話題很有可能朝着這個方向發展。
她攥了攥拳,“陸哥,我說過的……”
他看着她的側臉,聽見她聲音小下去,面色訕然,突然出了聲,“算了。”
她擡眼看着他。
“你這樣,會讓我覺得我在爲難你。”他看着她,眼底有柔意,“我不想爲難你。”
她抿脣,心口發熱。
“其實我很感激你,陸哥,我本來,確實是想要重新開始,忘記過去的,裡面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爲你,”她籲出口氣,“我不想傷害你,但是我現在沒辦法放着傅子遇不管,如果這樣讓你覺得不舒服,我也很抱歉,或許我們一開始就錯了,不該把一切弄的這麼複雜,你幫助過我很多,我希望我也能成爲一個對你來說有所幫助的朋友,而不是像這樣,總是讓你覺得困擾……”
陸昊文聞言,搖了搖頭,臉上有清淺笑意,“你也幫了我很多,託你的福,至少陸靖是比以前好伺候了。”
路念笙聞言也笑了一下,只是笑意不達眼底。
後來兩個人話都不太多,她問了幾句陸靖的情況,他回答,對話變得有些機械,一點也不自然,他沒坐多久就走了。
她送他出去,目送車子離開,一個人還在門口站着發愣好一陣子。
心情變得有點沉重,話說的再含蓄好聽也是一種拒絕——
她並不是沒有想過和他發展下去,他很好,甚至比傅子遇看起來更可靠一些,然而……
和傅子遇之間還沒有理清關係,她卻已經斷了後路,她也說不清自己這個決定做的到底是錯還是對。
她唯一確定的是,如果一定要選,她現在,只能選擇照顧傅子遇,語氣讓陸昊文因此而感到不適,她也只能用這種方式來解決。
……
市立醫院。
唐煜被叫來醫院,和徐媛一起,在一聲辦公室呆了大半個早上,從辦公室出來,徐媛面色晦暗慘白,腳步甚至踉蹌了一下,還是唐煜伸手扶了一把。
唐煜說:“夫人,現在還沒有確診,只是可能性而已,你彆着急……”
“他身體不舒服,爲什麼不和我說……”
徐媛似是想不通。
唐煜沉默下來。
徐媛擦了擦眼角,“他已經受了這麼多罪,總不能,總不能……”
話也沒說下去,只是神色哀慼。
唐煜也想不到什麼安慰的話,最後說要給傅子遇去安排接下來的檢查便離開。
由於傅子遇傷情較重,至今仍然在臥牀靜養的階段,所以檢查也沒法全部做完,只能先把可以安排檢查人員到病房的幾個項目做了,傅子遇敏感地覺察異常,在檢查結束後,將唐煜叫住了。
“唐煜,這些檢查不是針對我的傷吧。”
唐煜也沒法糊弄,回答:“您胃不好,醫生說順便檢查一下。”
“有必要查這麼多?”
唐煜說:“小心駛得萬年船,既然住下了,就檢查全面一點。”
傅子遇說:“你和我媽今早去醫生辦公室,半天說什麼了。”
唐煜額角冒汗,“就是說您的傷情還有身體狀況。”
傅子遇脣角扯了扯,“唐煜,說清楚。”
唐煜低了頭,“傅總您別爲難我,我說的都是真話。”
“那你不敢看我?”
唐煜確實不敢看,幾句話裡視線躲躲閃閃的,傅子遇哪怕受傷了,病了,這樣躺牀上,依然氣場強大,帶着威懾力,叫他頭皮發麻。
唐煜下意識後退一步,想起醫生的話,還是堅持着:“真沒說什麼。”
傅子遇突然笑了一下,剛想開口在說話,病房門被敲響,唐煜一愣,如獲大赦地趕緊去開門。
門外,何歡拎着果籃和營養品,對唐煜笑了一下,“傅總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