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十九章 敬茶(下)

卓芳涯顯然早就做好了被敏平侯責問的準備,他不慌不忙的道:“父親,孩兒正要稟告此事,高氏與孩兒結縭數年,只得一女,也與孩兒不親,如今孩兒年歲漸長,甚望子嗣,所以央娘……花氏有孕後,就好言好語的與高氏商議接人進門,爲孩兒延續後嗣,不管怎麼說,花氏所出子嗣,將來還不是要叫高氏一聲嫡母嗎?不想高家教女無方,高氏竟是堅決不許!這等妒婦,孩兒堂堂男子,豈能忍受?誰想說了她幾句,她竟抱着九娘回了高家,這些日子都不肯回來,母親幾次打發人去接,卻被高家拒之門外!”

“所以孩兒以爲這樣的婦人還是不要……”

他說到這裡,敏平侯顯然已經沒了聽下去的耐心,淡淡的道:“讓花氏回五房去,回頭你親自去高家接人!”

卓芳涯忙道:“父親,花氏腹中乃是一個小郎君,不會有錯的,孩兒今日帶她過來,是想請父親……”

“你再說一個字。”敏平侯神色之間雲淡風輕,彷彿是循循善誘一樣,輕描淡寫的道。

卓芳涯立刻噤了聲。

本來敏平侯不開口,沈氏也要發作了,但如今敏平侯發了話,沈氏卻不能不幫着兒子說和,她柔聲道:“五郎成婚數年,膝下至今無子,這……”

“他明天就要死了?這麼急着續香火?”敏平侯突兀一句,噎得沈氏半晌說不出話來!

敏平侯似乎今日心情很不好,所以難得的多話,“即使他死了,侄子中也不可能勻不出來過繼給他摔盆哭靈!”

原本見沈氏被噎,還想幫着圓場的卓芳甸也沒了話。

這母女兩個不開口,其他人或者懾于敏平侯,或者幸災樂禍,都不作聲,堂上一時間靜可聞針。

卓知潤與丁氏被引着進來,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濟濟一堂又安靜無比、氣氛尷尬的場面。

上首的敏平侯與沈氏,看起來都不是很高興,敏平侯平常就沒對誰露出個笑臉過,而沈氏從昨日到今日就沒有順心過,也着實笑不出來——卓知潤與丁氏頓時都惶恐起來:難道是自己過來晚了?

可敬茶這日.本來就是衆人等新郎、新婦的啊,不然挨着順序敬着茶,恰好有人沒到,才跳了過去他又來了……這可怎麼排?

不管這對新人心中何等疑惑與惶恐,這會也只能先磕了頭再說。

好在敏平侯雖然神色冷漠,倒也沒有爲難孫兒、孫婦的意思,接過丁氏高舉過頭的茶水呷了一口,從袖子裡取出一對五彩翡翠鴛鴦佩放在奉茶的烏木漆盤裡,淡淡的道:“往後當彼此扶持,勉力共進,亦不可懈怠了功課。”最後一句卻是對卓知潤一個人說的。

這麼尋常的一句話,卓知潤聽了卻是眼睛一亮,恭恭敬敬的叩下頭去,道:“孫兒謹記祖父教誨!絕不敢懈怠!”他深知敏平侯爲人古板,何況卓家子孫又極可憐的有個沈丹古比着,是以向來敏平侯即使心裡對子孫滿意,但面上從來不顯,今日這樣叮囑一句,顯然是認爲自己學業還不錯,這才說的,這也意味着敏平侯對卓知潤的課業嘴上不說,實際上卻一直留意着。

雖然卓知潤沒有繼承爵位的可能,然而對他來說能夠得到祖父的關心與重視,哪怕只是一句淡淡的話也是極高興快活的事。

丁氏亦羞澀道:“孫婦領訓,定不敢違!”

她歡喜的是這對五彩翡翠鴛鴦佩色呈五彩,天然形成了鴛鴦之形,匠人只略加雕琢,便栩栩如生,以侯府的門第來看,這對鴛鴦佩也算珍貴和罕見了,丁家雖然不如侯府,但丁氏也沒眼皮子淺到看到一對翡翠鴛鴦就錯不開眼,但從敏平侯的見面禮可以推斷出雖然這位長輩面無笑色,然而並非對自己不滿,甚至還是很給體面的。

對於新婦來說,夫家長輩,尤其是敏平侯的態度,可比十對翡翠鴛鴦都重要。

敏平侯過去就是沈氏,她喝完茶,好歹露出絲笑:“都是好孩子,拿着好好兒過日子罷。”

沈姑姑代沈氏將一對玉佩塞進丁氏手裡——沈氏預備下來的是一對比目魚佩,還配好了一紅一綠兩根新打出來的攢花宮絛,正應了紅男綠女,這對比目魚佩樣式非常的簡單,但卻是淡淡的藕紫色,所謂紅翡綠翠紫爲貴【注】,單以玉質而言,比敏平侯所賜的那對五彩翡翠鴛鴦佩更勝一籌,只不過大小僅如嬰孩手掌,到底也沒壓過敏平侯。

雖然如此,然而敏平侯與沈氏居然一齊賞了對佩,雖然樣式不同,但到底有重複之嫌,沈氏臉上實在不能好看——這豈不是告訴了所有的晚輩,敏平侯連今日要給新人的東西都沒告訴她、更不要說與她商議了?

這件事情看似不大不小的,然而可見夫妻已然離心,沈氏留意到,沈姑姑拿出比目魚對佩時,大夫人與遊氏都微微勾了勾嘴角,用意不言而喻。

是以沈氏勉強露了個笑臉,就說不出話來,還是被沈姑姑拉了一把方醒悟,咳嗽了一聲,道:“去見你們大伯父與大伯母罷。”

卓知潤與丁氏恭敬的道了聲:“是。”這才從卓芳純與大夫人開始按着長幼一一敬茶,各房早已預備好了見面禮,如此一直到二房的十一郎卓知行收了丁氏給的針線,稚氣稚聲的叫了七嫂,奉上二夫人給他備的一點心意,沈氏又說了幾句場面話,見敏平侯雙目微合,就道:“昨兒個都累了,就散了吧,七郎和丁氏也下去歇歇。”

衆人這才由卓芳純帶頭起身告退。

不想敏平侯這時候卻睜開了眼睛,道:“小七娘留一下,我有事要問。”

卓昭節一怔,隨即明白過來敏平侯大概要問昨日歐纖娘受傷一事,忙停了腳步,道:“是!”

等人散後,沈氏複雜的看了眼卓昭節,方對敏平侯道:“夫君,我也走了?”

“嗯。”敏平侯淡淡的應了一聲,並不看她,也沒看神色憔悴的幼女卓芳甸,徑自對卓昭節道,“你跟我到書房來。”

上房的書房,卓昭節從前被召過來一回,倒也不算全然陌生,只是才踏進書房,就見文治之沉着個臉正站在書架邊翻着本古籍——她頓時一個激靈,落腳時都輕了許多,然而心虛了數息又醒悟了過來:“我這會又不是在別院裡頭領功課的時候了,還怕他做什麼?”

這種劣徒遇見嚴師時發自本能的心虛和怯懦,對比文治之從前對沈丹古的着緊愛護……卓昭節有點明白爲什麼從前沈丹古頂着神童的頭銜才從隴右被接過來時,卓家上上下下、尤其郎君們都看他不順眼時的心情了……

卓昭節目不斜視的跟着敏平侯,見敏平侯在書案後坐下,又招呼文治之在下首的榻上入坐,文治之略一拱手才就坐,卓昭節見書童卓香不在,終於乖巧了一回,主動去給兩人沏了茶水。

敏平侯先也沒理她,只和文治之道:“如何了?”

“學生遣人一直盯着,但至今不見動靜。”文治之說這話時,似乎有些複雜的看了眼卓昭節,才繼續道,“原本昨日府中繁忙,照理來說是個機會,不想昨日送其返回會館的人方纔回來,道是一夜無話。”

卓昭節本來沒多想,被文治之看了一眼卻是警覺起來,心念轉了幾轉,忽然微微一驚!

難道是在說麻折疏?

很有這個可能。

之前寧搖碧就說過,卓芳甸故意透露毀去林鶴望前程之人乃是麻折疏,這本身就是一個圈套,爲要抓住他殺人滅口的把柄。

那時候卓昭節就詫異,這等隱秘之事,連遊家都沒能查到什麼,卓芳甸是如何知曉的?

現在來看,莫非……竟然是敏平侯告訴她的?

想到太子生辰那日,沈氏和卓芳甸出宮之後,不是直接把自己打發回侯府,她們母女兩個卻去了永興坊的別院,甚至於在別院裡過了幾日纔回侯府嗎?

以延昌郡王與真定郡王多年來的爭鬥、以及太子對於延昌郡王的寵愛來看,延昌郡王絕對不會因爲聖人與皇后都屬意於真定郡王就放棄爭儲之心,實際上,就算延昌郡王肯放棄,祈國公、古太傅、敏平侯這些人也決計不會答應!

他們多年來在延昌郡王身上投注極多,與真定郡王一派的仇怨早已結下,像敏平侯與雍城侯甚至已經達到了私仇極深的地步,根本不是兩家結親就能夠抵消得了的!

何況延昌郡王乃是真定郡王的庶兄,太子最爲寵愛的長子,即使將來真定郡王承了位,只要他沒謀過反,真定郡王爲了史書裡的好名聲,指不定也會留他一命,至多一輩子軟禁在十六王宅裡不許出門罷了,到底他是真定郡王的手足。

可臣子就不一樣了,敏平侯這些人爲了幫延昌郡王奪位,對真定郡王可謂是無所不用其極的打壓,對真定郡王一派的臣子更是想方設法的污衊造謠、彈劾攻訐,真定郡王留着延昌郡王以不揹負弒兄之名,要收拾幾個臣子——尤其是多年爭鬥下來,誰背後沒幹過幾件可供大做文章的事情?

連卓昭節都能想到,每次自己做差了事,遊氏責罰起來總歸少不了阿杏等人,因爲她們是自己的貼身使女,換成兩位郡王的爭位還不是一樣嗎?

真定郡王到時候一句都是他們教壞了延昌郡王、離間天家骨肉的罪名扣下來,誰能得了好?

所以延昌郡王或許會因聖人與皇后的選擇動搖心志,然而敏平侯這些人早就已經無路可走。

他們素來就是延昌郡王一派的骨幹,亦有自己的臉面在,深知在奪儲中朝三暮四之人那是決計不會有好下場的,以他們對延昌郡王的支持也根本沒辦法改換立場了,如今惟有一條路走到底,在聖人與皇后還在時蟄伏,並儘量收集真定郡王一派的罪證,等到太子登基再圖謀翻身!

這麼想着,敏平侯初聞聖人與皇后公然支持真定郡王,立刻設下麻折疏之事也不是不可能——這是一個陽謀,無論是延昌郡王這邊,還是真定郡王一派,均是心知肚明,又心照不宣。

真定郡王的優勢就在於聖人與皇后,延昌郡王的優勢是太子殿下,如今太子殿下當然是擰不過聖人、皇后的。

但,人走茶涼。

雖然說先帝遺詔對新帝是個極大的制約,畢竟不是每個新帝都有勇氣頂住羣臣的壓力與受得住不孝的罪名,漢元帝不就是個例子?

然而若是有足夠的證據證明“先帝爲奸人所欺瞞”,如此推翻遺詔的成本就不大了,無非是損失一個兒子。

太子對延昌郡王的冀望,絕對在真定郡王的性命之上!

這就是延昌郡王一派如今的生機。

【注】紅翡綠翠紫爲貴,沒錯,這裡寫的其實是紫羅蘭玉,雖然不戴首飾也木有買的興趣,但還蠻喜歡看的,這個古代應該木有吧(隋唐那會),連翡翠都是這幾百年才傳進來的,好在是架空,這些都可以無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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