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軟的指骨瑩白如玉,司狼亡要彷彿魔魘了一般癡癡的望着她,心臟處的疼痛驟然消散,背部吞天藤彷彿是突然得到滋養一般,猛地瘋長;他的眼神裡彷彿又多了些什麼。
突然,他用力一拉,司空離猝不及防被他從馬上扯了下來,紅色的身影彷彿在波濤中沉浮的落葉不受控制的朝他飛去,落在了他的懷裡。
熟悉的氣息卻又夾帶着陌生的金屬味道,司狼亡要的脣就在她的耳邊,不同於他迷醉的神情,他的話語卻極度清醒:“司空離,你以爲本座還會再上你一次當嗎?”
聲音極輕,輕的司空離以爲自己什麼都沒有聽到,可是,分明她感覺到懷中的匕首已經不在原來的位置,刀口死死的抵在她的胸膛;只要司狼亡要的手輕輕向前一送,她便會命歸黃泉。
可沒有任何人感覺到了這危急,所有人都只看到了他們耳鬢摩斯,親密無比……
另一邊,被司狼亡要扔下的丹青拖着重傷的身體,騎着快馬朝着邙城急速而去,鮮血在他脣邊化開,可他的速度絲毫不減,彷彿已經不知道疼痛了一般。
快一點,再快一點……
“桀桀桀,丹青,本長老勸你別白費心思了!”在他的身後傳來了彷彿腐朽的鋸子鋸過鐵索一般的聲音,尖銳得讓人心生厭惡。
丹青彷彿什麼也沒有聽到一般,他的速度不減反增。
可黃厲卻如附骨之疽一般,絲毫沒有放過他的打算:“怎麼?小娃娃,本長老不就是在你的飛鴿上多加了一張紙條嗎?你當初放司空離離開,不是也想司空離死嗎?現在又裝什麼善良?”
丹青皺着眉忍受着他的聒噪,忽的,一口鮮血不受控制地噴出來了,他的身體如斷線的風箏一般,從馬背上掉了下來……
黃厲猛地一驚,拉住了馬,從馬背上跳了下來,身體極其靈活,根本就不像風燭殘年的老人,他拉起丹青的一條胳膊,拖行的把他拉到了一棵樹下:“你個死犟種,要不是看在你對月白還不錯的份上,本長老今天不會管你死活!”
說着,也不管丹青願不願意,直接將一顆藥丸送到了他的嘴裡。
不出一會兒,丹青便緩過了氣,一把狠狠地推開了黃厲,從地上爬了起來,朝着一旁的馬匹走去。
黃厲卻絲毫不生氣,他冷笑着退了一步,把位置讓給了丹青:“哼,犟小子,你以爲你現在趕過去還來得及嗎?本長老想讓司空離死,那麼她就必死無疑!這不正好如了你的意嗎?她只要死了,我們隱族的吞天藤就算是解脫了!”
丹青頓了頓,突然回過身,拉住了黃厲的衣領:“你說什麼?”
黃厲微微一笑,那溝壑縱橫的臉在這笑容之下顯得更爲可怖:“我們隱族之所以能戰無不勝卻見不到絲毫陽光就是因爲吞天藤,可是你不知道吧?吞天藤並不是一種植物,而是一種植物系的蠱蟲,我們所有人身體裡的都只不過是子蠱;只有司空離,她身體裡的便是能剋制我們所有人的母蠱;只要她一死,我們自然便解脫了,就連王上也將不再受到魔靈丹的副作用,從而恢復原來的樣子!”
丹青無力地鬆開了黃厲的衣領:“所以,你是讓司空離自己去送死嗎?”
“怎麼?不好嗎?”黃厲冷笑的看着他,那雙渾濁的眼彷彿能看透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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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場!在這金戈鐵馬的世界裡,此刻卻詭異異常。
所有的人視線都膠着在高臺之上的那兩個身影之上……
刀尖的寒光被掩蓋在大紅的霓裳之下,離兒看面前這早已變得陌生的面孔,突然覺得自己活的這兩世似乎都不知道是爲了什麼。
第一世,她是任人擺佈的殺人機器;而這一世她卻是隨波逐流的浮萍,孃親的死,姨娘的死,司狼亡要因爲魔靈丹的魔化,似乎自己本有機會阻止,可是每一次卻都與之交臂。
也許,是她不夠強大吧!她沒有辦法保護孃親,沒有辦法保護姨娘,沒有辦法保護外公,亦沒有辦法保護祭月族。
現在的她依舊不夠強大,她最後大概能保護的只有面前的這一人了吧?
忽的,離兒笑了,脣角微揚,這笑容極淡,風過花飛,傾城絕世也便不過如此了吧?
司狼亡要一愣,心裡竟是忽然有了一絲不好的預感;離兒握着他那拿着匕首的手,用力的朝着那泛着寒光的刀尖撞了過去……
鮮紅的血幾乎在一瞬之間便溺溼了她的嫁裳,她的臉在一瞬間變得蒼白,可那嘴角的笑容卻絲毫無損,嬌柔的身軀彷彿破布娃娃一般倒下,一陣風吹過,青絲飛揚……
——司狼亡要,但願下輩子,我們再不要相遇……
“不要……”不遠處隱在戰場裡的月白,駕着馬就這麼直直衝出了隊伍,朝着離兒的方向而去。
司狼亡要震驚的看着面前的女子,似乎沒有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忽的,他的胸口一陣灼熱,四肢百骸都彷彿遭受重擊一般,寸寸斷裂之感襲來,汗如雨下,可他的眼卻死死的盯着面前忽然倒下的紅色身影,一刻也沒有離開過。
不止是他,就連他的軍隊們也都齊齊嘔出了一口鮮血,在那鮮血之中,一顆如豌豆般大小的種子瞬間便湮滅在了空氣之中。
司狼亡要死死的壓制着胸口,那股突然從心臟襲來的灼熱幾乎要讓他融化了,鮮血順着他的嘴角流下,可他卻死死壓制着,不讓吞天藤的種子離開自己身體半分……
司空離,你怎麼敢?你怎麼敢?
戰爭雖沒有開啓,可空氣中卻瀰漫着極重的血腥氣息……
一口鮮血噴出,那顆圓潤的種子瞬間湮滅成灰;司狼亡要彷彿突然受到刺激一般,死死地捏住了離兒的脖子,半響,他似乎感覺到了什麼,鬆開了那漸漸變涼的身體。
一聲高如一聲慟哭的嚎叫,彷彿野獸一般,是那樣的肝膽俱裂……
他其實一直都是清醒的,一直都是,魔靈丹的副作用只不過是催生了他一直壓抑心底的黑暗,可爲什麼他要忽略自己的聲音,爲什麼他想要藉此來報復離兒?他想要的其實一直都很簡單啊。
一花一樹一屋檐,此生惟願你我相擁而眠,相守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