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直直地望着杜廣飛,只覺得已經冷到骨子裡,這個人,如此狠毒不擇手段,我難道還指望他會有一絲憐憫之心?當下閉了眼,再不開口。
對面船上南風瑾已經站到船頭,冷冷地打量着杜廣飛,忽然說道:“在下請兩個朋友在這裡遊湖,因何得罪了杜爺,竟然如此苦苦相逼?聽說今天是杜爺的大喜日子,天下皆知安安郡主纔是杜爺的新婚妻子,如今又爲何冒出另一個妻子來?”
杜廣飛冷笑道:“天下人怎麼想,我杜廣飛管不着!在我眼裡,我杜廣飛只有一個妻子,就是她。怎麼樣?楊公子不相信?那你大可以問問她,剛纔和我拜堂成親的人,是不是她?”
他在我腰間略一使勁,我頓時驚喘一聲,南風瑾怒道:“杜廣飛!想不到你竟然如此不擇手段!在下真是低估了你!”
杜廣飛冷冷道:“楊公子,不知是什麼意思?如今遼東王被你挾制,難不成你想謀位?好大的膽子啊!”
南風瑾冷笑道:“笑話!我就算想謀位,也不會像你這般明目張膽!我是什麼人,你心裡清楚。放開雪兒,我可以饒你一命!”
杜廣飛哈哈大笑,道:“你饒我一命?明天起,別說是你,就算這整個天下,也會易主!”說完,還沒等南風瑾開口,他手一揮,東湖四岸突然點燃了無數的火把,火光頓時將整個東湖照得雪亮。
南湖上駛來不少的船隻,每隻船隻都站滿了人,個個手搭弓箭,對準了北湖。
衆人大驚,均是臉色一變。
杜廣飛將我抱在懷中,手一揮冷冷道:“全力撲殺,對面船上的人,一個不留。”
我悚然一驚,失聲叫道:“不,不要!”
然後,聽到“放箭!”這兩個字以後,我的耳朵裡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唯有蒼穹上飛過的鳥兒撲扇着翅膀,從我們的頭頂掠過,輕飄飄的,那樣自由。
四岸的弓箭手,同時發箭,密密麻麻的弓簧像是雲朵一樣遮住了陽光,天空瞬間淪入黑夜,金屬的瀑布滑過半空從天而降,箭尾栓着長長的繩索,箭頭閃爍着鋒利的側鉤,向着南風瑾的方向,激射而去。
“保護少爺!” 元吉滿身箭矢,一條腿已然被射中,卻好似猛虎一般一躍而起,撲到在南風瑾的身前。
箭尾的繩索瞬間棚直,砰砰之聲不絕於耳,我絕望的轉過頭去,透過眼簾的血污,眼睜睜的看着南風瑾的身影一閃,跌落東海之中,帶着妖豔的慘紅,他的眼睛望着我,那般平靜。就像很多年前一樣,他面無表情的看着我,看着我一次次的遠離,看着我一次次的背棄,看着我一次次的站在他的面時,還不承認我就是‘馮雪兒’。
時間那般急促,快的抓不到一個尾巴,我驚恐的睜大雙眼,跪伏在地,大滴的眼淚無聲的滾落,我掙脫杜廣飛的懷抱,頹然爬上前兩步,像是一個倉皇失措的玩偶,無能爲力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東海的水一瞬間就覆蓋住南風瑾的身影,再也看不到那雙清冷淡漠的眼睛,再也看不到那孤高微揚的下頷,就連那烏黑的頭髮都一閃而沒,消失在這東海的萬丈湖水之下。
我張大了嘴,想要喊,卻發不出聲音,風津入我的喉管,我開始大口大口的咳,掙扎着站起身,踉蹌着大步跑去,噗通一聲就蹴入了東海的湖水之中。
好冷,冷的像是鋒利的冰刺,狠狠的刺入我的腳掌和小腿,刺入了我的腰身和脖頸,我弓身就鑽進去,奮力的遊,睜大了雙眼在水裡翻找着,陽光從頭頂照入幽深的水下,眼前不斷的飄過掙扎的影子,有血腥的味道迴盪在水波之間。
不是,不是,仍舊不是,我絕望的大哭,眼淚流下來,和冰冷的水一樣與血混在一處,臉色鐵青,身體漸漸僵硬,動作也不再靈敏,我感覺有人抓住我的腰,有人再拉着我向上。不要,我不要上去,我撥出腰間的匕首,回頭就要去砍斷那不知在什麼時候纏住我的繩索。然而就在這時,一雙冰冷的手突然按住我的手腕,那般有力,比水還要冷,決絕的制止住了我的動作。
我靈犀般的回首,清俊的容顏猛然映入眼簾,烏黑的眼,慘白的脣,高挺的鼻,他目光灼灼的看著我,手握着我的手,用力的將我往上推,鮮血從他的傷口中不斷溢出,涌入了我的口和鼻,我喜極而泣,張開雙臂想要抱住他,手掌死死的拉住他,想要將他一同拉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