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城主,他爲什麼要殺你?”壯漢說話時明顯變得有些底氣不足。
沈覓見狀,決定嚇嚇他,於是說道:“我被派去保護少城主,但少城主現在卻極度危險,她如果出了什麼意外,我自然也活不下去。”
“小瑤兒有危險?誰要害她?是你上次說得那件事嗎?”
果不其然,壯漢情緒激動起來。
不過這樣顯然還不足以衝破他的心裡防線,沈覓打算再爆些猛料。
“何止是有危險,上次在清遠山上的時候,她差點就被山賊非禮了。”
“什麼?!”
壯漢雙目圓瞪,額頭上青筋暴起,猛地從地上站起來,綁着他的鐵鏈瞬間繃直。
沈覓下意識地朝後退了退,爲防止他誤傷到自己,提前運起塵息,發動瞬機卦。
“這算什麼,在晴眉鎮的時候,她身處險地,差點被怪鳥撕成碎片呢。”
“撕成碎片?!”
壯漢幾乎咆哮出來,渾身肌肉鼓脹,釘在冰牆上的鐵鏈發出恐怖的嘎吱聲,彷彿連冰室都要被他震塌。
沈覓再也不顧上面子,連忙起身向後退去,塵息凝聚於雙掌之間,全身緊繃,警惕地盯着壯漢。
壯漢根本沒有理會沈覓的舉動,他聲如驚雷,怒吼道:“你說清楚,究竟是誰要害她?”
效果似乎好的有些過頭。
沈覓看到,壯漢每做一個動作,埋在冰牆裡的鐵鏈便出來一些,看樣子他說鐵鏈困不住他,並沒有吹牛。
沈覓見差不多,這纔開始今天來這裡的主題。
“就是不知道是誰要動手,所以才擔心。”
“一定是他,一定是那個混蛋!”壯漢目眥盡裂,仰天長嘯,震得冰室搖搖欲墜。
沈覓聽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顧不上許多,連忙追問道:“他?你說得他是誰?”
“張!文!甫!”
壯漢咬着牙,眼神中充滿了恨意,一字一頓地說道。
大總管?
沈覓心中悚然一驚。
居然是大總管?
他雖然早已知道少城主的威脅來自內城,但萬萬沒想到竟然會是大總管。
怎麼可能會是他?他有什麼理由殺害少城主?難不成他想要造反不成?
無數的疑問一起涌入沈覓的腦海,他只覺得自己的腦袋都要炸開了一般。
“臭小子,”窮奇聲音有些焦急:“還是先管管這傢伙吧,再不管他,他就要暴走了。”
沈覓這才發現,壯漢不停地發出駭人的吼叫聲,雙臂用力的揮舞着,像是要生生將鐵鏈扯斷一般。
“喂!”沈覓大叫:“快住手,再這樣下去,這間冰室都要被你弄塌了。”
但壯漢此時已憤怒地失去了理智,沈覓的聲音很快便淹沒在他的吼叫聲中。
沈覓無奈,只得使出最後的絕招,叫道:“我有辦法救你的女兒!”
此話一出,壯漢頓了頓,但雙眼依舊燃着怒火,“你說什麼?”
沈覓長舒一口氣,繼而微笑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少城主就是你的親生女兒吧?濁染城真正的城主,北冥風。”
壯漢愕然道:“你全都知道了?”
沈覓見自己的話起了效果,稍稍安下心來,說道:“你要是想救少城主,就乖乖的聽我說話。”
壯漢雙目圓瞪,眼露兇光,怒道:“你威脅我?”
沈覓絲毫不懼,盯着他的眼睛說道:“我是在幫你,濁染城中除了我之外,沒有人能且願意爲少城主付出一切。”
壯漢沉默下來,思考着這句話的含義。
半晌,他才重新看向沈覓,這一次,目光中多了一份信任:“你要我做什麼?”
沈覓見他答應,這才撤掉了手中的塵息,朗聲道:“我要知道十六年前發生了什麼,還有你爲什麼說大總管要害少城主。”
壯漢冷哼道:“原來你什麼都不知道,竟然還敢大言不慚地說只有你能救小瑤兒。”
沈覓見他不上鉤,反脣相譏道:“你什麼都知道,卻爲什麼都什麼都不做?”
沈覓這句話如重錘一般,狠狠砸在壯漢的胸口之上。
壯漢呼吸急促,張大嘴巴,想要說些什麼來反駁,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沈覓厲聲道:“你知道少城主這十六年是怎麼過得嗎?”
“你知道她受到了多少排擠嗎?”
“你知道城主夫人暗地裡叫她什麼嗎?”
“你知道她多麼渴望親情嗎?”
沈覓每一句話都如同尖刀一般插在壯漢的心臟,三言兩語之間,便將他打回了原型。
壯漢頹廢地跌坐在了原地,低垂着腦袋悶不做聲。
窮奇這時乾咳了兩句,說道:“差不多可以了,再繼續說下去,沒準又惹得他情緒失控。”
“臭小子?”
窮奇見沈覓沒有回答,不禁有些奇怪,緊接着便感覺到沈覓情緒中的憤怒。
“你身爲他的生父,卻躲在這冰窖裡什麼都不做,任憑她受盡侮辱,枉你還是一城之主,依我看,你根本就是個連自己女兒都保護不了的廢物!”
沈覓注視着低頭不語的壯漢,聲音冷冽。
“你想做一個窩囊廢,隨你,但是我告訴你,你保護不了的人,我來保護!”
“我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灰鱗衛,修爲也只有二難,但是我不會退縮,即便是死,我也覺不會眼睜睜的看着自己心愛的人受一點委屈!”
沈覓一口氣罵完,頓時感覺心情無比舒暢,不由長嘯一聲,一拳重重地打在冰牆之上。
他甚至忘了自己來這裡的目的,放下一句:“和你這種人相識,真是我的恥辱。”
說完,轉頭就要離開冰室。
這時,身後突然傳來壯漢疲憊且無助的聲音:“等等!”
沈覓猶豫了一下,停住了腳步,但聲音依舊冰冷:“你還要說什麼廢話?”
壯漢聲音苦澀,一改剛剛憤怒的語氣,道:“我願意幫你,告訴你十六年前的事。”
沈覓背對着他,冷哼道:“不必,沒有你我依舊可以保護少城主。”
窮奇善意地提醒道:“戲有些過了。”
這時,聽壯漢長嘆了一口氣,說道:“算是我求你,讓我爲小瑤兒盡一份力吧。”
壯漢聲音悽婉,完全沒了剛纔的氣勢,倒像是一個遲暮的老人。
沈覓終究還是生出了一絲惻隱之心,轉回了身。
壯漢見他轉身,感激地衝他點了點頭。
這才緩緩開口道:“其實我也有苦衷。”
“十六年前,珍儀,也就是我的夫人,懷着小瑤兒的時候,臨川曾卜算了一卦。”
“卦象上顯示,珍儀肚子裡的孩子,乃不祥之禍,如果放任她長大,會覆滅八城,促使行衍朝走向亡國之路。”
沈覓眼角一抽,質問道:“就因爲區區一個卦象,就要殺害一個活生生的人?”
壯漢搖了搖頭,嘆道:“臨川他精通大衍筮法,卜算的卦象從未出現過差錯。”
“而且,小瑤兒的確很特殊。”
“特殊?怎麼個特殊法?”
壯漢長嘆一聲,陷入了回憶。
“當年大地裂開三道縫隙,無數妖族從裂隙中涌出,八城城主受天子之命,封印裂隙,而我也是其中之一。”
“我當時雖奮勇殺敵,大敗妖族,但也因此染上了源初之妖的污血。”
“我身爲濁染城城主,自然不能有妖族的污血,天子下令,限我一年之內,找到辦法清除妖血,如若不然,就地誅殺。”
“大祭司是我故友,因此幫我出了一個主意。”
“他說,只要能將妖血傳給下一代,便能恢復我青白之身。”
沈覓惡狠狠地盯着他,叫道:“你居然這般狠心,爲了你的城主之位,將妖血傳給了少城主?”
壯漢被他瞪的有些慌亂,辯解道:“我當時想的是,瓊華以後繼承我的位置,小瑤兒只需平凡幸福地渡過一生便可,因此雖身染妖血,倒也沒什麼大礙。”
“可誰承想,臨川會卜算出如此可怕的未來。”
“自那之後,他曾多次進諫,要求我殺掉小瑤兒,但均被我以胎兒已經成型,現在打掉會傷害到珍儀爲由拒絕。”
“他雖然沒有再說什麼,但我自幼便受他管教,深知他絕不可能就這麼輕易罷休,如果放任不管,小瑤兒出生那日便是她的死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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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覓皺眉道:“你堂堂一個城主,還會怕他一個大總管麼?”
壯漢嘆道:“臨川是我父親的臣子,手握灰鱗衛大權,父親臨死前,當着我的面對他說,如果我才能不濟,可取而代之。這也是他的字‘臨川’的由來。”
“所以,如果他鐵了心要殺害小瑤兒,無論是實力還是情理,我都無能爲力。”
“於是我日思夜想,終於想到了一個十惡不赦的計劃。”
“我表面對他順從,暗地裡偷偷聯繫到天人會,讓他們來到濁染城中,並加入灰鱗衛。”
沈覓瞪大雙眼,目不轉睛地看着他,咬牙喝道:“你是說,天人會是你引進來的?”
“嗯,”壯漢垂着頭,嘆道:“想要對付臨川,我沒有別的選擇。”
沈覓握緊拳頭,每走一步便踩出一個清晰地腳印。
終於,他來到壯漢面前,揮起右拳,毫不留情地打在了他的臉上!
祖訓箴言:八城城主必須要血統純真,如若發現與妖族有聯繫,定斬不饒。
——《浮世新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