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智雲終究沒去城隍廟。
當他問過跟隨在後的乞丐們,得知城隍廟有一千多口子人吃飯時,就打消了親自前往城隍廟的念頭。
十個人能拿的了一千個人的飯菜麼?肯定拿不了啊!那麼是不是該給他們買輛馬車?再在馬車廂上寫上“宅急送”三個字,然後自己親自上門,明眸皓齒地暖暖問候,親手送上全家桶?
他倒是買得起馬車,卻真的沒有這個時間,而且他也不塗口紅。
在典當了珠寶細軟之後,他把典當來的金銀連同包袱裡原有的金銀全部交給了一家叫做聚豐樓的酒樓老闆。
送飯送菜送酒水,本來就是飯店的正常業務範圍。
提前支付飯菜酒水金十年的,每日兩餐你酒樓派人送到城隍廟。這就是他給酒樓老闆提出的要求。至於要不要用車,你飯店自己想辦法。想掙這個錢,就得自己想辦法,天經地義。
有錢能使磨推鬼。酒樓老闆活了四十多年第一次看見這樣的豪爽的主顧,簡直是豪氣沖天,豪氣干雲了!
給錢誰不要啊?開飯店的不僅不怕大肚漢,更跟錢沒仇,你說送哪就送哪,你說幾時送就幾時送,要車?我僱,我買,怎麼都行,死都要準時送到,保質保量!
施捨乞丐算不算俠義之事?他不知道,總之把錢花出去了九成九,剩下的買了一對金手鐲,打算送給紅拂姐姐。
昨夜紅拂姐姐幫了自己一個大忙,跟救命都沒啥區別了,今天中午也沒能請人家吃頓飯,正好紅拂姐姐去自己家了,那就回去找個機會把這禮物送給她,聊表寸心。
其實那些典當出去的細軟裡面也有金手鐲,金釵,金簪子什麼的一應俱全,但是那畢竟都是贓物,若是拿給紅拂帶在手腕上,一旦被人給認出來了,豈不是害了她?
所以重新買了一對。就算日後自己這次典當或訂餐被人懷疑,至少紅拂不會因爲這對手鐲受連累。
當然,典當行是很講規矩的,一般絕對不會對外透露典當人的姓名以及典當品的來歷。這個時代裡的典當行的另一個名字就叫銷贓窟,只要是“死當”品,什麼東西都敢收,收下來自有渠道出手。
只不過在買鐲子的時候,萬宣道不無羨慕地問他“你這是給你娘買的麼?”讓他無言以對且滿心羞慚。
母親儉樸度日,是該過過好日子了,只是這一次真的不行,府中剛剛丟了錢,自己就給母親添置貴重物品,這等於是不打自招。
對不起了母親,不過也不用急,回頭等我俠義值多了,就兌換兩套武功秘籍去賣,咱家想要發財很容易。
買完了金鐲子就往家裡走,回到唐國公府門前時,卻被門前的景象嚇了一跳。
就如同後世某大型餐飲娛樂場所的停車場,唐國公府的門口排滿了馬車,足有十輛之多,另有戰馬近百匹依次排列,其中二十多匹拴在大門左右兩側的馬樁上,剩下的沒有馬樁,便有府中的下人負責照料。
這是貴客盈門啊!不就一個楊素帶着一行人過府麼?哪來的這麼多車輛?
沒等他想明白是怎麼回事,就看見站在大門口一臉焦急的李建成,一邊東張西望一邊搓着手。
恰好李建成轉頭看向他這邊,看見他和萬宣道之後頓時換上了一臉喜色,說道:“智雲你去哪了?爹爹讓我找你呢,快跟我進去!”
說罷轉身就往大門裡面跑,李智雲見狀,就猜想父親必定有急事見召,不然就不至於把大哥急成這樣,於是就跟在後面往裡跑,萬宣道自然緊緊跟隨,只看門外這麼多豪華車輛,就知道府中一定是有熱鬧看了。
李建成三步並作兩步,不多時就帶着一對甥舅來到了府內演武場外面,這才放緩了腳步,對李智雲囑咐道:“爹爹在裡面等你,裡面有好多貴客,千萬不要失禮。”
唐國公府面積廣闊,既有演武廳也有演武場,演武廳是李家父子練武用的,演武場則是家將家丁鍛鍊武功的場所,是一座十丈見方的院落。
李智雲點頭表示明白大哥的提醒,便即緩步走了進去,一進院門就看見院子裡面竟然不下百餘人,只有幾人在正北方居中就坐,想是楊素這等貴客,餘下的盡皆站立周圍,應是護衛保鏢之類,楊素的那些護衛也在其中,李靖也與這些護衛站在一起。
父親李淵自然是坐着的,卻沒有坐在最中間,最中間坐着的是一名五十多歲的老者,鬍鬚花白,穿一身武者的短打練功服,身材略顯瘦削,但是看上去極爲孔武有力。
老者的身邊站着一個少女,真正的明眸皓齒(不是宅急送那樣的明眸皓齒),嬌豔如待放的花苞,十四五歲的樣子。
父親李淵坐在這老者的右側,身邊站着李世民。相比之下較爲尊貴的、老者的左側坐的卻是一個年齡跟父親差不多的中年人,白麪微須,胖瘦適中,氣質不俗,給人一種腹有詩書氣自華之感,很是儒雅的樣子。
在這位儒雅中年人的左側又坐着一人,身材也很瘦削,卻給人一種鷹隼般的銳利之感,也不知是眼神銳利還是棱角分明的面孔銳利,總之看見這人就會聯想起一隻老鷹。
“老鷹”的身後一左一右站着一紅一綠兩名美女,紅的是紅拂,綠的卻是那名女飛賊,只看見這一紅一綠就明白了,這隻老鷹必是越國公楊素。
楊素的左邊還坐着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仍然是瘦削身材,模樣也還周正,只是眼神之中透着一股陰冷,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隻老狐狸,公的。
老狐狸的身側站着一名年輕人,看上去比二哥李世民略長少許,大約十七八歲的樣子,生得頗爲英俊,兼又器宇軒昂,想來應是老狐狸的子侄,如果是保鏢就不可能站在這個地方。
在父親李淵的右側也坐着一名中年男人,也是五官端正的那種,在座之人裡面屬他坐姿最爲端正,似乎身份偏低,也沒什麼氣勢,看不出會不會武功,想來應該是不會的。
這個中年人的身邊也有一名少女,年齡不過十二三歲的樣子,給人一種小鳥依人之感,模樣卻只能算是俊俏,因爲她既比不上正中老者身邊那個少女,也比不上楊素身邊的一紅一綠。
“智雲,你來了,快過來,見過這幾位貴客。”李淵看見李智雲進了院子,立即招手,瞥眼間看見李智雲手上拿着一根竹竿,便不禁眉頭一皺,“你拿根竹竿做什麼?”
李智雲這纔想起來自己從明月客棧裡順來的這把“多情劍客無情劍”,拿在手裡竟然忘記丟掉了,就只好把竹棍往腳前一拄,解釋道:“孩兒最近身體虛弱,需要它來作柺棍。”
嘴裡應付着父親,回頭一看李建成和萬宣道居然都沒進來,不禁奇怪,如此隆重的場合,父親不給客人介紹大哥李建成,也不叫三哥李元吉到場,卻唯獨叫自己進來見什麼人?
難道說老李家的規矩改了,庶子比嫡子重要了?還是因爲我能夠改進武功,所以父親準備重點培養我?如果真是這樣,鬧不好將來他登基稱帝還會立我爲太子,我可真的不稀罕這個太子,我要完成任務!
李淵卻不知他心中所想,也不再管他手中的竹竿的事情,從中往左指引着幾位貴客說道:“這位是靠山王,你的楊林爺爺,這位是你的表叔晉王,這位是越國公,你也得叫一聲楊爺爺,這一位你得叫一聲宇文叔叔……”
李智雲不敢怠慢,以晚輩之禮見過這幾位王公顯貴,該喊啥就喊啥,心說我這大禮連他們身邊人都給參拜了,着實吃虧。
見過之後,卻見父親介紹完了左側的貴客之後轉而看向他右側的那個坐姿標準的男人笑道:“陰兄,咱們先人後己,最後介紹你,你該不會介意吧?”
那男人微微搖頭表示無妨,臉上肌肉牽動,似是想要擠出一個微笑卻又擠不出來。
李淵卻沒有留意這一細微變化,隨即看向李智雲說道:“智雲,這位就是你的岳丈陰世師……”
“國公爺且慢!”陰世師忽然打斷了李淵的介紹,站了起來,沉聲說道:“這岳丈之稱兄弟實不敢當,不瞞國公爺,陰某今天攜女前來,其實是來退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