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爆發在羅家和武家之間的這場衝突起初只是鬥毆而已,那麼從李智雲打出元寶的那一刻、有人因此死去開始,它就變成了真正的血拼。
再到羅成出現,更有近百名槍兵死在他的槍下,這場原本只是兩個勢力之間的血拼就演變成了兩支軍隊之間的戰爭。在他與十二旗牌官會合之後,大街上已是屍橫遍地、血流成河。
羅成橫槍立馬在大街中央,已經追到了跟前的武亮等人就不禁望而怯步,即使仍舊保持着人多勢衆的絕對優勢,也無一人敢於上前直攖其鋒。
俗話說人的名樹的影,羅成的威風可不是吹出來的,北平城裡誰人不知?哪個不曉?白馬銀槍、白盔白袍,萬馬軍中摘取上將之首如同探囊取物,就是昔日常山趙子龍也不過如此,這樣的人物可比十二旗牌官厲害多了,手下絕無三合之將。
沒錯,武亮這邊的人們都知道只要所有將士一擁而上就一定能將羅成耗死,但是同時他們更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誰先上誰先死,問題是誰願意先死?
羅成這邊,羅成簡單的向十二旗牌官瞭解了一下情況,杜文忠說道:“是他們先圍了擂臺又不許我們離開的,小王爺,他們人太多了,愚兄覺得咱們還是先回去,召集些人手取了兵器再來找他們晦氣,你看如何?”
杜文忠不僅是新近擢升的中軍官,還是羅藝的乾兒子,所以纔會以愚兄自稱。
羅成卻是搖了搖頭,神色冷峻道:“對付這些土雞瓦狗何須如此麻煩?我一個人就夠了,你們幾個先回去。”
說罷也不等杜文忠等人勸阻,雙腿一夾,催動胯下那匹金線白龍駒,直奔武亮等一衆敵人。
正所謂狹路相逢勇者勝,他這麼單槍匹馬的發動衝鋒,原本就已心生怯意的武亮等人更加畏懼,一個站在武亮前面的將領突然轉身就跑,卻跑不過那神駿的白龍駒,人馬的間距尚有兩丈,羅成便是擡手一槍。
只見那銀槍的槍尖射出一道刺目的光芒,就好像銀槍突然伸長了一丈有餘,扎進了那員武將的後心,“噗”的一聲,鮮血飆飛而出,那武將撲地摔倒,連掙扎都沒掙扎,眼見是不活了。
“跑啊!”
這一幕徹底嚇破了衆人膽,武家一系的將領中最能打的關達和趙霞都被武奎派回去調兵了,別人誰能擋得住羅成一個照面?就只有亡命飛奔。
“都給我站住!”一聲大喝響在街道彼端,一度受傷的武奎已經重新上馬,正手提馬鞭指向這邊。
武奎的身邊還有一匹戰馬並轡而停,馬上那名騎士正在張弓搭箭瞄着這邊,卻是幽州刺史手下排名第三的將領孫成,第一第二自然是關達和趙霞。
之所以把孫成排在第三,是因爲此人並不如何擅長馬戰步戰,然而他卻練就一手神射絕技,百步穿楊不在話下,故而人送綽號小后羿。
孫成也是剛剛趕到現場不久,卻與羅成來自截然相反的方向,他是來向武奎報告緊急軍情的——刺史府直轄的兩座兵營已被北平王羅藝率領重兵包圍。
剛剛從傷痛中甦醒的武奎聞聽這個消息如遭五雷轟頂,羅藝的動作怎麼這麼快?我本來沒想跟你羅藝死磕啊,就是想來殺李智雲,你羅藝這是鬧得哪一齣啊?
只不過既然事情已經惡化到了這種程度,再想調遣自己那六萬人馬出來就不可能了,羅藝手下足有二十萬兵馬,不說人數上是對方佔據優勢,就是在戰鬥力上也是對方更強。
爲今之計就只能抓住羅成作爲人質,纔有挽回事態的可能,但是要想抓住羅成談何容易,至少自己的手下不能怕死才行,所以才讓孫成張弓搭箭瞄準潰退下來的己方將士,“回去給我死戰到底,誰敢往回跑,本帥定斬不饒!孫成給我射!”
孫成聞命便即鬆了弓弦,一支狼牙雕翎如同流星一般射中了一個跑得最靠前的武士,正中咽喉,那武士連喊都沒來得及喊一聲就倒地斃命。
這一手極具威懾力,武亮不知哥哥爲何如此辣手,但總歸是不能再跑了,立即勒住繮繩,“都給我回去,跟我一起殺了羅成!”
“大家一起上,殺了羅成!”後面武奎也下達了同樣的命令,是要抓住羅成爲人質,但是這話現在不能說,就憑己方將領的實力,就算是殺羅成都很困難,更別說生擒了。
只有先來一場苦戰,在羅成筋疲力盡之時才能考慮生擒的問題。
在武奎的督戰之下,刺史府一系將領再也不敢逃跑,更何況還有武亮身先士卒,當即轉身往回衝鋒,連同武奎身邊的一些將領也都潮水般涌向羅成。
“不怕死的就來!”羅成一張臉冷的好像冰山,語出槍到,兩道槍炁飆出,立時殺死了兩個突前的敵人,但同時也遭到了十幾件兵器的攻擊。
對陣這些將領又與對陣長槍兵不同,長槍兵本身武功不高,且長槍都是木杆,這些將領可就不那麼簡單了,要麼擅長外功,要麼練有內力,而且手上的兵器大多是精良金屬製成,不易被槍炁斬斷。
所以羅成只殺了對方兩人就不得不轉爲守勢,將來襲的兵器撥打挑飛之後再次發動攻擊,這次只殺了一個人。
雖然死了三個,但是剩下的那些武將並沒有因此退縮,殺羅成是有可能被羅成反殺,但若是逃命就會被孫成射死,反正都是死,還不如跟羅成拼一個魚死網破呢,萬一碰巧了自己殺死羅成,必然藉此揚名立萬,更不要說武大帥給予的賞賜一定豐厚至極。
果不其然,武大帥已經開始許諾了:“誰殺死羅成,賞黃金一萬兩,官升三級!戰死的撫卹黃金一千兩!”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衆將一聽之下士氣大振,都想:自己殺死羅成就不指望了,反正是死,給家人留下一千兩黃金的撫卹金也是好的。
於是更加奮不顧身,前赴後繼的發動攻擊,轉眼間就把羅成連人帶馬圍了一個水泄不通。
“貼近了打!越近越安全!”包圍圈外的武亮給出了要求。
雖然是率先衝上來的,但是武亮並沒有加入到圍攻中去,而是勒馬站在包圍圈的外圍督戰。雖然他的武功遠遜羅成,但是見識卻是差不了多少,眼見羅成的槍炁可以及遠,便立即得出了應該近身攻殺的判斷。
己方將士只有貼近攻殺,才能給羅成以更大的壓力,致使其在疲於應付之中難以頻繁發動反擊,攻和守本來就是此消彼長的關係,重於守禦的結果必定是疏於進攻。
圍攻羅成的將士們當然也明白這個道理,只不過他們始終抱有恐懼心理,因而不敢過於貼近,唯恐自己變成先死的那個。
然而隨着這一場圍攻開始進行,他們逐漸發現死在羅成槍炁之下的竟然都是些距離較遠的人,再加上武亮這麼一提醒,頓時醒悟過來,更是沒命地衝向羅成的馬前。
如此一來戰鬥形勢就再次發生了變化,一如武亮所料,羅成投入到防禦上的力量更多了,與進攻的比例已經變成了九一開,九成防禦,一成進攻,武家軍一方的傷亡速度開始減緩了。
這時武奎也率人衝了上來,兄弟倆並轡駐馬觀看戰況,小后羿孫成仍然陪在他們身邊,掣起弓箭瞄準了羅成,只等後者的防禦稍有空隙便即施射。
羅成的九成防禦相當嚴密,他既然能夠同時擋住馬前馬後以及兩側的幾十件兵器不被擊中,自然也不會被弓箭射中,他根本無需對突然飛來的箭矢或暗器加以抵禦,箭矢自然會被他的長槍磕飛開去。
看上去戰局似乎進入到了一個相持的階段,只要一直維持這個狀態,即可坐等羅成功力耗盡,但是武奎卻沒有時間等待了,突然說道:“這樣不行,林立林勇何在?”
“末將在此。”旁邊轉過來兩個身材枯瘦的武士,各自提着一柄單刀。
武奎命令道:“你們進去,把羅成的馬腳砍了!”
“喏!”林立林勇領命穿過包圍圈,一進圈內就打起滾來,圍攻羅成的那些人眼角餘光看見了這兄弟倆,立即他們讓開了地方。
久在武奎帳下的他們當然知道林立林勇兩兄弟乃是地躺刀高手,這門地躺刀講究的是摸爬滾打,即躺在地上舞弄單刀,一經施展,不殺死敵人就不會起身恢復直立行走,對付步將之時專攻對方的小腿以下,對付騎將則只能砍削馬腿。
當下這兩兄弟往羅成馬下一滾,刀光霍霍滾來,那金線白龍駒也是頗具靈性的寶馬,立時感受到了威脅,不禁長嘶一聲翻蹄亮掌,尥起了蹶子,非如此不足以避開這兄弟倆的殘殺。
戰馬開始尥蹶子了,騎在馬上的羅成立時大受影響,縱使他騎術騎戰十分嫺熟,也沒練過騎在一匹尥蹶子的戰馬上與人戰鬥,倉促間便有些亂了方寸,撤回長槍往馬下撩擊。
然而林氏兄弟身法極其刁鑽,滾來滾去始終徘徊於馬腹之下,恰恰是長槍或者槍炁的死角,饒是羅成一身武功超凡脫俗,一時之間也奈何不得這兩個不是對手的對手。
“嗡……”
“嗖……”
就在羅成長槍下撩的瞬間,孫成鬆了弓弦,一支羽箭如同流星般直射羅成的咽喉,羅成武功何等高強,只聽見那聲“嗡”就知道有人要射自己,再聽見那聲“嗖”就判斷出了來箭的軌跡,立即偏過身軀,同時一手離開槍桿,收回到臉前一抓,就把這支羽箭抓在了手裡。
“好賊子,膽敢暗箭傷人!后羿有這麼不要臉麼?”接箭的瞬間他也看清了圈外騎在馬上的孫成。
孫成嘿嘿冷笑道:“你殺我同袍將士,我還不能射你一箭麼?真是不知所謂。”
羅成卻沒有時間與孫成互懟,戰馬還在尥蹶子,身旁的敵人也還在瘋狂進襲,自己如何能夠分心三顧?當即騰身躍起,在半空中掃出一片槍炁。
這一片槍炁以圓形輻射而出,其威力與他大破長槍陣之時一般無二,只不過對手卻換成了武功較高的戰將和武師,所以這一招既不能削斷兵刃也無法殺傷敵人,只能給自己爭取一個喘息的空間。
人在空中他就有些發愁,落下去之後就還會恢復到此前的被動,這一仗如何打下去?難道我只能突圍麼?
就在這一瞬間,忽聽身後一個清脆的女聲說道:“羅公子莫慌,我來助你!”
瞥眼一看卻是那個美書生殺入了戰圈,手中一柄長劍潑灑出片片劍芒,已經到了戰馬旁邊。
“我先給你殺了這兩個砍馬腳的,你儘管上馬去殺!”說話間李容突然仰倒下去,似是被什麼外力擊中受了傷,但是接下來卻見她身體如同一條遊蛇一般滑入馬下,長劍翻飛兩下,便響起兩聲慘呼。
林立林勇死了。到死他們都想不通爲何這個書生的滾地身法如此厲害,竟然能以後揹着地伸縮遊走,這人是蛇變的麼?
羅成落回到馬背上的瞬間,十二旗牌官也已經殺了進來,手中拿着不知道從哪裡搶來的兵器,進來之後就是一通砍瓜切菜,只砍得包圍圈裡面的敵軍鬼哭狼嚎。
沒錯,兵器是不趁手,但是十二旗牌官也都是練過十八般武藝十八般兵器的,什麼刀槍棍棒斧鉞鉤叉哪個不會使?只是相對於他們的獨門兵刃威力較弱罷了。
如此一來羅成一方的實力大增,頃刻之間就沖垮了武家軍的包圍,羅成更不回頭,直接拍馬衝向武奎,“姓武的,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武奎見狀不禁大驚,說道:“羅賢侄且住,請聽本帥一言……這都是誤會啊!”
羅成卻不勒馬,一張臉已經冷得近乎透明,“誤會?你們追殺我們的時候怎麼不說是誤會?”
話到馬到,馬到槍到,丈八滾銀槍帶着暴漲出來的一丈槍炁直刺武奎的前胸。
武奎眼見無法講和,連忙一展手中的闊背砍山刀,封住了羅成的槍勢,旁邊武亮也驚了,一邊喝道:“還不給我上來擋住他!”一邊掄起手中的大刀砍向羅成。
武奎的左近當然還有數十名將領護持,見狀同時揮出各種兵器,齊刷刷攻向羅成。
羅成見機便知這一槍無法殺死武奎了,只能撤槍回防,只聽“噹噹噹噹”一串金鐵交鳴,金線白龍駒的前衝之勢止於當前,那些攻擊羅成的將領們也都退後了數步,武奎撿了一條命下來,哪裡還敢再戰,撥馬就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