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再醒來的時候我已然躺在牀上了,這裡的佈置都是我不熟悉的樣子,先是微微一愣,再看見滿目的紅色之後我才確信我現在還是在炎龍,想到這裡腦袋裡蹦出了一個想法,“嶽睿淵,月皓!”說着就從牀上蹦了下來,拉開門就看見侍簫站在那裡。
“良娣,您醒了?”侍簫微微低頭,顯示對我的恭敬!
“不必了!你要是下手再狠一點,我也就不用醒來了!”說着我就要向外面走,侍簫卻堵住了我的路,“讓開!我要出去!”
“良娣,王爺有令讓您在這裡好好休息!”完全沒有讓路的意思。
“王爺讓的!”我看看他微微一笑,“好一個王爺讓的!那我現在告訴你,王爺是讓良娣在這裡好好休息,而本座要出去!你還要攔着嗎?”
“良娣……”
“侍簫,本座也不想讓你爲難,讓我出去!”說着我就要橫衝直撞。
“良娣!”侍簫拉住我的手腕,“對不起,屬下衝撞了!”
我立刻抽出自己的手戒備的看着他,“怎麼,現在又想把我敲暈了是不是!”
“屬下不敢!”侍簫立刻抱拳低下頭,趁着這個機會我乾脆抓着扶手從欄杆上跳了下來,這一下去,可是把我摔慘了,原本還以爲只是裝飾欄杆什麼的,現在才發現這裡居然是二樓,而我就這麼赤裸裸的從二樓跳了下來,還要我直接是躺在了地上,下面也沒有什麼桌椅,要不然我非殘廢不可,我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塵,剛擡起頭,就對上了無數的刀劍,這些士兵身上穿的衣服我都認識,都是夏廷的士兵。
我先是一怔,然後就冷靜下來,“大膽!你們居然敢拿刀劍對着本座!你們不知道本座是誰嗎?”
“自然知道是首王妃了!只是怕首王妃你不知道你現在在做什麼!”一個陰鷙的聲音從重重包圍的士兵之後穿了過來,接着那些士兵很識相的讓出了一條路,讓我對上了那個冷冰冰的眼神。
“王爺!”我冷冷笑了笑,不安的扭了扭身子,爲什麼,我們又變成這樣了?我們難道就不能像小說裡寫的那些故事一樣和平相處,然後甜甜蜜蜜的過我們的日子嗎?爲什麼一定要這樣!“真是勞您大駕了!”說着我就向着他的方向走去,可是還沒走一步一把刀就架在我的脖子上,我還真是吃了一驚呢!我怎麼都沒有想過居然今天我會有這種待遇!“王爺,只是要幹什麼!”
“什麼都不做!”說着他站起身走了過來,用手撥開我脖子上的那一把劍,“本王什麼都不做!”說着還雙手覆上了我的肩頭。
我微微抖了一下身子躲開了他的手,“王爺,現在都已經這樣了,這樣做會不會顯得噁心啊!”
嘉年冷冷一笑,“本王知道你現在在氣頭上,你在生本王的氣,是本王騙了你!”
“王爺不用這樣!是我一而再再而三不長腦子,被人利用!居然會把,”我看看周圍的士兵,“居然會傻到把炎龍的兵符給你!我忘了,在你眼裡除了這些東西什麼都沒有!你甚至根本就不是來救我的!”我轉過身,咬着嘴脣,不要哭出來,哭出來氣場就弱掉了!
“琳兒,你如果這樣說,就是在傷本王的心了!”嘉年冷聲說,“本王如果不是來救你的,我以攝政王的身份來炎龍的地界,本王是不是也太冒險了!”
“冒險?”我轉頭看着他,“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王爺要是真的來救我,何必帶這麼多士兵!救人需要這麼大張旗鼓嗎?王爺就是再利用我企圖攻破炎龍,您這次來前線根本不是來收復失地的!你是要破炎龍!”我緊緊的盯着他,“我說對了嗎?攝政王!”然後轉身看着周圍的士兵,“怪不得,兩個王爺爭攝政王的位置,最後成了您的囊中之物,其他人也沒您這手段啊!”說着我轉頭靜靜的看着他,“告訴我,是不是我被俘虜來炎龍,你也算到了!所有的一切都是在你的計劃之中啊?”
嘉年緊緊的盯着我一步步走到面前,“琳兒,本王,不懂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還不夠明顯嗎?”我迎着他來的方向一步也不後退,“我的意思就是,你是不是利用我,達到你的政治目的!”
嘉年在離我最近的地方停住了腳步,低下頭伸手搬起我的下巴,讓我和他對視,“在你眼裡,本王就這麼不堪嗎?”
“那王爺願意和我解釋一下上次出行的時候給我一刀的那個麻衣到底是誰,這次讓我假死的人又是誰!還有,殺了沈媛的人,到底是誰嗎?”嘉年的眼神有片刻的飄浮,他眼中的飄浮卻讓我心沉了下去,原來這一切真的跟你脫不開關係!都是你設計的!都是你!說着我就拍開他的手,“既然王爺給不了我答案!那我就自己去找!”說着我就迎着刀尖向外走,那些士兵雖然都是用刀劍對着我,可是看我向他們走去,他們還是向後退着,生怕劃傷我一點點。
“耿菲琳!”我走到門口的時候,聽見嘉年怒不可遏的聲音,“你願意相信一個要死的敵方首領,都不相信本王是不是!”
“你要我怎麼相信你!”我回頭。
“本王,是你夫君!”嘉年迎着我的目光和我對視,他的眼神裡透露出濃濃的悲慼。
他眼中的哀愁似乎也感染了我,可是我卻告誡自己不再相信你眼中的柔情,不論是你和叔父的信件曝出的時候,還是現在只跟我說有十來個人,最後卻帶來了千軍萬馬,你的每一句話都讓我不難再相信了,“現在是!”我走了出去,擦掉了臉上的眼淚,到底是什麼,讓我們變成這樣了?
我記憶中,晚上的炎龍應該是熱鬧的!就向月皓帶着我去山會的那時候一樣,載歌載舞,討論着國事,可是現在卻寂靜無聲。
我記憶中,晚上的炎龍都城應該是死寂的,雖然住着人可是卻像一個沒有人跡的古堡,而現在,真的只能說是死,寂。
路上爲什麼都是血!紅色的繡鞋已經看不到上面裝飾的花樣了,雨一滴滴落下來,街道上就好像是發了紅水一樣,沒錯,是紅水,空氣裡都是濃濃的血腥味,街道上還能看見躺在地上的屍體,這一切都告訴我我看到的都是真的!
熬嘉年,屠城了!
不論男女老少,一個不留,街道邊都是屍體,都是屍體!我兩隻手抱着腦袋,沒有那個時候比現在更恐怖了!全都是死人,全都是血,有的人還沒有閉上眼睛,似乎那一雙雙眼睛都在緊緊盯着我,就好像下一刻就會站起來卡住我的喉嚨要我償命一般,這些場景已經讓我臨近奔潰的邊緣。
“不要看了!”一個溫暖的手掌遮住了我的眼睛,溫柔的聲音,熟悉的香氣,他怎麼會在這裡!
“東方策!”我立即轉過身撲進他的懷裡,“熬嘉年不是人!熬嘉年不是人!他殺了好多人!好多人!爲什麼這些老百姓都是無辜的!都是無辜的!”我越哭越傷心,可是打雷的聲音卻把我的聲音結結實實的蓋住了,那一陣陣的雷聲似乎是在說,我會懲罰那些濫殺無辜的人。
“好了!沒事兒!”東方策把我壓在他的胸口,“沒事兒了!”不讓我看那些血腥。而我的額腦海裡卻一遍遍放映着那個賣蟋蟀的老奶奶,錢員外家的小公子,我對不起他們,如果我當初拒絕來炎龍,這裡的人就不會有這種結果了!
幽靜的河邊我靠在東方策懷裡,我看着涓涓流動的水,不自覺伸手摸着自己的脖子,然後雙手就抱着腦袋,開始顫抖。
“我原本以爲帶你來這個地方你會稍微輕鬆一點!不過看樣子你的聯想能力還真是不一般啊!”說着東方策撿起一塊石頭扔進水裡。
我轉頭看着他,“你怎來這個地方了?”
“我回到大營的時候,已經拔營了,我順着回去的地方找到了大部隊,塞外跟我說你被虜到炎龍了,我就趕過來了!”東方策看着我笑了笑,“看來你的眼睛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我看着水面,微微笑了笑,“我的眼睛是好了,可是,”我看看東方策,“嶽睿淵和月皓是不是都死了!炎龍的人是不是都死了!”東方策沒有回答我,之後我自嘲的笑了笑,“也是,屠城,怎麼可能還有人活下來!”用腳蹭着地面,“我只是覺得真的對不起沈媛,沈媛爲了救我死了,我本應該保證嶽睿淵的安全的,可是現在居然換來的是屠城!你說我是不是紅顏禍水啊!”我笑了笑,“好真讓主上說對了,不是世間兒郎多薄情,而是自古紅顏多禍水!比如我,嶽睿淵還有月皓救了我,而我能帶給他們的就只有屠城!”
東方策看着我笑了笑,“還記着呢!主上當時只是隨口一句話,就讓你記了這麼久啊!”說着他又撿起一塊石頭扔進水裡,“我可以理解你現在的感受,對我很重要的一個人也不在了!我們還真是同病相憐啊!”
我轉頭看着他,“聽風樓出事兒了?”
“沒有!”東方策笑了笑,“你能不能盼聽風樓點好啊!”說着他又扔了一塊石頭,“是一個,一個,很熟悉的陌生人!”然後繼續手裡的石頭玩具。
“還真是同病相憐啊!”我苦笑了一下,“我現在真的不敢閉眼睛,閉上眼睛我就可以看見沈媛對我失望的眼神,還有嶽睿淵等着我回去幫他實現政變的眼神,還有月皓!”我嘆了一口氣。
“公子尋歡似乎已經找到地方準備重新開始了!過不多久,這個大地上又會出現一個帝國了!”東方策有一搭沒一搭的說,我不解的看看他,“其實他一個人建立一個敵國挺不容易的,缺了一個將軍還有一個軍師!你說是不是?”
“將軍?軍師?”我先是愣了一下,突然一個奇怪的念頭在我腦海裡冒了出來,“東方策,不會……”東方策點點頭。
“哎!別謝我啊!我知道如果他們都死了,你一定會難過死的!不過不許問我現在他們在哪裡?就當是爲了他們好!”東方策說着就看着河邊。
“東方策,謝謝你!”眼淚下一秒又開始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謝謝你!”
“想謝謝我啊!”東方策看着我笑了笑,“那就乖乖回到熬嘉年身邊去!現在只有他那裡是安全的!”
“我跟你在一起也不是很安全嗎?”我立即否決他的建議。
東方策笑了笑拍拍我的腦袋,“既然沒有機會,就不要給我希望!快回去,”說着就站起身子,“我送你回去!”我愣了愣,還是站起身跟他向着我來的地方走去。
到了門口東方策站在那裡不再走了,“記住我跟你說的話,熬嘉年是收到你已經死了的消息還固執着一定要找你的人,沒有任何證據說明你聽到的是真的,回去跟他道歉,不要讓人傷心!畢竟他這次是抗旨,放了大部隊回去,帶着一支隊伍回來找你!”說着又拍拍我的腦袋,“我還不相信,你的腦袋瓜轉不過來!你相信嶽睿淵可以在得到王位之後送你回來,他不相信,你要記住男人最瞭解男人,他是做好準備搶也要把你搶回來纔來的!接下來回去,你們要面對的事情還多着呢!回去道歉,不要讓他覺得,他來救了一個沒有良心的白眼狼!”說着颳了一下我的鼻子,“去吧!”
我點點頭,“你一個人沒事兒吧!”
東方策看看頭頂的月亮,“沒事兒!我習慣了,而且今晚我不一定是一個人!”說着就笑了笑,在我離開之前轉身離開,我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轉身走進了驛站。
驛站裡,嘉年正一個人坐在那裡喝着酒,看到我來了,也只是冷冷的瞥了我一眼,我慢慢的走過去,他拿起酒壺正要添酒,我伸手從他手裡接了過來給他滿上,嘉年停頓了一下然後一飲而盡,我只是伸手把他的頭抱在懷裡,輕輕的摸着他的鬢角,在這裡戰爭年代,也只有眼前這個男人能帶給我溫暖了,半晌之後他伸手環着我的腰,我們就靜靜地抱在一起,這一刻說所有的東西都是多餘的,只要這樣靜靜抱着就夠了。
軒轅十三年十二月,攝政王熬嘉年率大軍與首王妃聯手殲滅炎龍餘黨,射殺嶽睿灃於庭上。
軒轅十四年一月,炎龍滅。
軒轅十四年二月,公子尋歡立朝於夏廷之左,國號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