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停擺,書瑤便往章臺宮門口走去,果然紫宸牽着踏雪和尋梅等在章臺宮門口。
紫宸扶了書瑤上了尋梅,自己則牽着兩匹馬慢慢的走着。出了王宮,一路行至一片苦熬口的草原,然後紫宸也跨上了踏雪,開始悉心的教導書瑤。
“王妃先拉住繮繩,還有王妃腳下的馬蹬,兩隻腳踩住馬蹬,用膝蓋的力量,撐住自己的身體,儘量不要讓自己的坐在馬鞍上,那樣是不對的,那樣容易癲着屁股,還有,不管發生什麼情況千萬不能放開繮繩,尋梅很有靈性,你可以用心去跟她溝通,她很溫順的,基本的動作要領就是這樣,王妃可以自己催馬跑跑,小人就跟在王妃身後,王妃不用害怕,放開膽子去跑就好了……”
書瑤點點頭,心中默唸了幾遍紫宸教的動作要領,便催馬小跑了起來,可能書瑤頗有天分的原因吧,跑起來盡然覺得得心應手,書瑤騎着尋梅來到了一條漂亮的小河前,停了下來,從馬上跳了下去,扔了繮繩,踱步來到小河前,靜靜坐了下來,紫宸一看,也從馬上跳下來,扔開繮繩,立在書瑤身邊:“王妃是累了麼?喝水麼?”說着遞給書瑤一個水袋。
書瑤看了一眼搖搖頭,說道:“不用了。紫宸,你坐下來陪我聊聊天吧。”
“紫宸不敢。”紫宸退後了一步,恭敬的說道。
“沒有什麼敢不敢,這裡沒有旁的人,好久沒人陪我說說話了。”書瑤有點傷感的說道。紫宸腦海裡立即浮現出許御醫的話“憂思過甚”於是立刻就坐在了書瑤的身邊。書瑤看他坐下笑了笑,紫宸的心也鬆了鬆。
書瑤站起身去拿了翠青和碧青給自己準備的糕點,然後復又坐在了紫宸身邊,拿起一塊遞給紫宸,自己也拿了一塊兒,塞在嘴裡,過了很久,書瑤突然問:“他平常都做些什麼?”
紫宸一時沒有反映過來,怔愣了一下,才反映過來書瑤說的是王爺,想了一下答道:“可汗現在已經漸漸放權,朝堂之上的事情多半都是王爺在處理。”
“政事忙麼?他還能應付的過來麼?”書瑤追問道,關心的卻不是自己的男人掌了大權,而是處理那麼多的政事,會不會覺得吃力。
“王爺天資聰慧,再加上可汗之前就一直讓王爺涉獵朝政管理,所以,王爺還能忙的過來,只是有時遇上難處理的事情,王爺基本上都會熬到很晚才休息。”紫宸把自己所能瞭解到的都盡數告訴了書瑤。
“那除了政事他平常還做些什麼事情?”書瑤繼續問到。
“嗯,好像也沒什麼特別的,再就是在總是在書房裡面拿着把摺扇發呆……”
“扇面畫的是什麼?”書瑤追問到。
“有時是梅花,有時是山,這個不一定。”紫宸想了一下。答道。
書瑤只是嗯了一下,便不再說話了。
“王妃,紫宸斗膽說一句,王妃其實還是很關心王爺的,可是,爲什麼不肯給王爺一個解釋的機會?您這樣直接就給囚犯下了死刑,不是很殘忍麼?”紫宸見書瑤沉默了,就忍不住開口說道。
“紫宸,很多事情,是不需要解釋的。當一件事情發生,那個人下意識的舉動,就已經表明了他的內心的一切,這些舉動往往是最不會騙人的,而嘴卻是最會騙人的東西。”說完就繼續沉默,不再理會紫宸。
“王妃今天不練了麼?”紫宸忽然轉換了話題,站起來對着書瑤說道。用一個很簡單的動作結束了這次的談話。
“練。”說着書瑤也站起來,跨上馬,繼續在草原間奔馳,書瑤本就天賦異稟,只用了短短一早晨的時間就學會了騎馬,再加上,尋梅性格也溫順,書瑤一整天都玩的很開心。
她甚至還騎馬去了神木村,只是,她只是遠遠的站着看了一眼,然後又騎着馬走了。書瑤回到靜雅軒的時候已經到了晚上了,本來書瑤還不想回來,但是紫宸說他還要向万俟珩去覆命,再不回去,他就沒辦法覆命了。所以他們只好回來了。
兩人騎着馬緩緩的從神木村小跑了回來,行至章臺宮門口,書瑤從馬上跳下來,然後把繮繩扔給了也翻身下馬的紫宸。對着紫宸說:“紫宸,幫我好好照顧他。”說完,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紫宸站在原地怔愣了半天,才牽着踏雪和尋梅慢慢的向馬廄走去。
爲什麼明明相愛的兩個人卻不願意相守?
到了第二天,紫宸早晨去見書瑤的時候,書瑤正斜倚在琉璃榻上看書,打量了紫宸半晌,纔開口說不想再去了,教她回去告訴万俟珩以後他都不用來了。
紫宸莫名其妙的從靜雅軒退出去回了凝禾堂。
“公主,悅雯見您昨天玩的挺開心的,爲什麼不去了呢?”悅雯自從那次把万俟珩拒之
門外以後,翠青就把悅雯留在了靜雅軒,沒趕她走,從那次以後悅雯也改口叫書瑤公主,絕口不提王妃二字。
“你沒看出來?那個不是紫宸,那個是万俟珩。”書瑤慢吞吞的嚥下一口茶,頓了半晌才說到。“昨天那個纔是紫宸。”
然後,就沒人再說話了,將書放下,起身回了東暖閣,靠在牀榻上睡覺去了。不知爲何,身上總是覺得睏乏,想必是因爲毒素傷了元氣的關係吧。
總是覺得身上沒什麼勁兒,做什麼事情都是懨懨的提不起興趣來。
過了兩日,万俟珩命人送了管洞簫來,說王妃可以學吹洞簫,以打發無聊的時間。書瑤拿着玩了兩天,便很快的掌握了吹洞簫的技巧,又懨懨的仍在一邊了。
過了兩日,靜雅軒又來了一羣工匠,在靜雅軒玎玲哐啷的敲敲打打了幾日,一個嶄新的乳白色的鞦韆,與書瑤以前霽影殿的幾乎是一模一樣的。工匠做完當天,遞給書瑤一封信,說是王爺給的,書瑤打開信上只是寫了幾句簡單的話“丫頭:杜若喜陰,不適宜柔然天氣,所以只引了耐寒的紫藤花,爲彌補遺憾,特意引了夕顏,望喜歡。阿珩。”
其實,万俟珩雖然一步也不敢踏足靜雅軒,但是卻每隔幾天就給書瑤寫一封簡短的信,讓太監或者是宮女來送給書瑤,只希望用這樣的方式可以慢慢感動書瑤,這樣的方式溫和,不會傷害到書瑤。
其實,書瑤心裡也不是沒有感動。只是心裡的芥蒂總是放不下。雖說書瑤嘴上不說什麼,但是,万俟珩送的洞簫,寫的信她都收集在一個盒子裡,有的時候她也會坐在鞦韆上想想她和万俟珩的相識相遇相知相愛,總是覺得心裡很歡喜,可是睜開眼,什麼也沒有,只有一管洞簫,一堆虛無縹緲的信。
身上越發覺得倦怠。靠在鞦韆上,聞着紫藤花的香氣她都能睡過去。驀然想起,《步步驚心》中的若曦便是這樣,終日覺得倦怠,沒過幾日便去了。
心裡越發覺得恐慌起來,她想着死之前,見他一面也是好的,於是便從鞦韆架上跳起來,往凝禾堂走去,路上,想着馬上就能看見那個讓她朝思暮想,卻又不敢相見的男人,腳下的步子也越發的急促起來,可是,人都走到了凝禾堂門口,人又膽怯了,自己相見他,他是不是又想見自己?再者說了,見了又能怎樣?
苦笑着搖搖頭,心裡感嘆自己的衝動,然後又轉身回了靜雅軒,繼續坐在鞦韆上打盹兒。碧青翠青悅雯見了書瑤這種狀況都偷偷的抹淚,許御醫的話由然在耳:“王妃情緒起伏過大,自然……”自然什麼大家都心知肚明,這幾日王妃睡覺的時間變得越發的多了起來,怕是傷了的元氣補不回來,王妃一日甚似一日的瘦。
胃口也開始一日不如一日碰到喜歡吃的,還能多吃幾口,其他時候,多數都只是吃幾口就扔了筷子不吃了,書瑤愛吃的東西翠青碧青也不敢日日給做,就怕哪天書瑤吃膩了,以後連着也吃不了幾口了。
看着身體一日不如一日的書瑤,翠青開始後悔當初是不是不該把王爺拒之門外,如果公主和王爺之間的誤會解開,公主是不是就會心情開朗一點?是不是公主病就會好的快一點……
翠青在猶豫着要不要去找王爺,這個時候,多日只送溫暖卻從不敢踏進靜雅軒半步的珩王爺竟然主動走進了靜雅軒。彼時的書瑤正坐在鞦韆上淺眠,冬日裡的太陽很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書瑤披了上次可汗賞的八團喜相逢厚錦鑲銀鼠皮披風,披在身上甚是暖和,手裡抱了個鏤空雕銀薰香湯婆子,本來睡的挺好,忽然像是感覺到了什麼一樣,睜開眼睛就看到了站在身邊的万俟珩,於是笑着說:“阿珩,你來了,陪我坐一會兒吧。”說着伸出手去,想拉万俟珩坐下。
万俟珩進了靜雅軒看見書瑤坐在鞦韆上曬太陽,披着件淺銀色的披風,披風立領上厚厚的銀鼠毛遮去了她臉的大半兒,頭髮挽的是含煙芙蓉髻,頭上只單插了一根紫檀木雕碟紋的簪子,沒有流蘇,沒有釵環,臉色蒼白,本來就瘦的臉被那銀鼠毛遮去大半顯得更加瘦,兩頰甚至有點凹陷下去的感覺,三個月沒見,她竟越發的瘦了,看着讓人越發的心疼,他竟然不忍心驚醒她。
於是走路的腳步就不自覺的輕起來,連呼吸都不敢太重,就怕驚了書瑤的美夢,可是他剛剛走到她跟前,她竟奇蹟般的睜開眼睛,然後笑着對他說:“阿珩,你來了,陪我坐一會兒吧。”
說着還伸出手拉着他在鞦韆上坐了下了。好像她早就知道自己要來一樣,很自然的,沒有一點做作的拉他坐在了她的身邊。好像之前的冷戰三個月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万俟珩訝異於書瑤的平靜,可是,心裡卻慌亂起來,這樣的書瑤讓他害怕。
“阿珩,如果,我就這
麼去了,你會想念我麼?”書瑤好像隨時要消失一樣,眼神空洞的說道。
“丫頭,不要亂講話!你怎麼會走呢?我們的大婚還沒舉行呢,你怎麼能拋下我一個人走呢?”万俟珩努力的睜大眼睛,不讓眼淚掉下來,摸摸書瑤的頭髮,然後伸長胳膊將書瑤攬在懷裡。
一時間,兩個人好像拋卻了一切不快,兩顆心又慢慢靠攏了一樣。
“阿珩,其實,我不是你們這個時代的人,我也不確定我來自多少年以後,真正的拓拔書瑤早就死了,她把屬於她的記憶給了我,然後我就成了拓拔書瑤,頂着她的身份活着。
我叫方月。我曾今看過一個故事,就講的是一個女生穿越到了一個國家,她死的時候就像我現在這樣,終日倦怠,沒幾日,便去了。
我怕我也會像她一樣,就那麼毫無預兆的去了,致死也沒有見過自己愛了一輩子的男人。真好,我還能再見你一面。”一下子說這麼多話,讓書瑤有點累,但是,卻因爲深思倦怠的原因,說出的話顛三倒四的。
說完也不等万俟珩說什麼就又懨懨的睡去。万俟珩見書瑤不說話了,一下子就慌了,雖然書瑤的話語顛三倒四,可是他還是捕捉到了重點,一個是,她不是真正的拓拔書瑤,一個是她現在的這個狀態,說不定在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永遠的離他而去了,前者他沒有在意,因爲他的所有注意力都被後者吸引了,心裡一下子難過極了,也害怕極了,顫抖着雙手探了一下書瑤的鼻息,確定書瑤還活着,才一下子放心了不少。
給紫宸打了個手勢示意紫宸去請了許御醫來,自己則小心翼翼的抱起書瑤,進了暖閣。把書瑤放在牀榻之上,幫書瑤解了披風,放在一邊,然後給書瑤蓋上被子,將被角掖好,拿了把椅子坐在書瑤的牀邊,拉着書瑤的手,默默的守在書瑤的牀邊。
翠青還有碧青看到這幅場景就默默的退出去了,給万俟珩還有書瑤留了足夠的空間。万俟珩吻吻書瑤的手心,心裡一片荒涼,許御醫的話在耳邊響起:“如果王妃再這樣下去,怕是熬不過今年冬天。微臣怕是王妃再受一次刺激,就怕是在醒不來了……”
万俟珩痛苦萬分,不知道這三個月不來看她是不是對的,她怕她見到他情緒起伏太大,不敢刺激到她,可是,自己卻強忍了三個月不來看她一眼。
熬了三個月,聽到紫宸來報,說只書瑤來凝禾堂了,但是,只是在門口徘徊了一下就回去了,心裡一陣激動,也來不及想太多,扔下手中正在處理的政事就跑來靜雅軒來看她。現如今,竟是這樣的結局。
現在自己的文案上還押着一封‘家書’說是拓拔宏病重想見書瑤最後一面,這個消息到底該不該告訴書瑤。拓拔宏畢竟是書瑤最親的親人,他害怕書瑤接受不了這樣的打擊,宮裡抱病都是往輕了報,現在都說出了病重這樣的話,怕是也沒有多久好活了,自己究竟該不該告訴書瑤。
若是因爲自己的隱瞞,拓拔宏真的去了,書瑤見不到拓拔宏最後一面,書瑤會不會恨死自己?万俟珩心裡糾結的的要死。
轉頭,看到書瑤睡的很安詳,將心裡那些亂七八糟的顧慮全部都拋開了。沒過多久,紫宸就請了許御醫來,許御醫前來請脈,手搭在脈上半天都不說話,不知是在做什麼,在想什麼,甚至還把了兩次脈,看的万俟珩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眼兒,他甚至有種逃離的衝動,他就怕許御醫說出書瑤再也醒不來的話。
可是正當心高懸的時候,許御醫卻跪在地上一臉喜色的說了句:“恭喜王爺,恭喜王妃。王妃已經有三個月的身孕了。”頓了頓然後繼續說道,“有了這個孩子,臣可保王妃平安度過這個冬天,來年春天微臣並當竭盡全力保王妃無虞。”
乍聽到書瑤有喜的消息,万俟珩竟然一點反映,只是糾結在許御醫的那句‘臣可保王妃平安度過這個冬天,來年春天微臣並當竭盡全力保王妃無虞’上,然後一臉喜色的拉着許御醫說:“你說,你可保王妃無虞是不是?”
“是的,這全是因爲王妃有孕的關係。”許御醫答道。
此時,万俟珩才反映過來,書瑤有孕了,卻只是急急的問許御醫:“那這個孩子不會傷到王妃吧,她現在的身子還這麼虛弱,懷孕會不會對她不好?”
“但請王爺放心,微臣會盡力保住王妃和小王爺。”許御醫恭敬的答道。
“那王妃爲何總是會覺得神思倦怠,平常有孕也是如此?”万俟珩又問道。
“王妃本就損了元氣,容易倦怠,加之有孕,比平常有孕人多眠實屬正常。”
“有什麼需要忌口的沒有?”
“忌生硬,忌陰冷。”
“……”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