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狹路相逢
軍訓一向是陸航最討厭的，一大羣人站在烈日的陽光底下聽着教官的口令保持着同一個姿勢已經三分鐘了。額上的汗水流進了眼睛裡，而他卻被迫堅持着這個可笑的姿勢甚至連擦汗的自由都得不到。
“好了，每個人都要堅持再過五分鐘就行了！”
“這簡直就是在摧殘祖國花朵！”陸航聽見自己的後方傳來了這樣低語的抱怨，嘴角試圖往上提，但他很快發現高強度的訓練已經讓他連這點力氣都沒有了。
“誰？剛剛誰在說話！”教官的迷彩服散發着陣陣汗味，陸航皺着眉頭聞着這股味道在自己的周圍不停地轉啊轉，像是隻怎麼也趕不走的蒼蠅。
“你！給我出來！”曬得黑紅的胳膊一把搭住了陸航的肩膀，原本就很勉強保持的姿勢立時垮了下來，“剛剛是不是你在說話？！”
“教官，不是他！”
“教官，說話的是我！”
兩個聲音幾乎同時響起，陸航無從分辨這兩種聲音的來處，只覺得加諸在肩膀上的力量消失了。“好小子真有種啊！原地俯臥撐五十下，其餘的人都可以解散休息了。”
幾乎沒有人歡呼，因爲一整天的訓練已經成功地把所有人的神經都麻痹了。同學們懨懨地挪着步，大多朝着校辦小賣部的方向走。陸航的體力一向不好，他對所謂強化身體的一切活動都懷有深深的厭惡，因此從小到大體育課便是他最頭疼的科目。他能準確地計算出跑50米時所需的爆發力，計算出跑1500米時人體所消耗的水份，以及在環形跑道上怎麼拐彎距離最短，卻唯獨就是跑不到合格的成績。這次要不是在全市的數學競賽上獲得了冠軍，那個刺目的體育成績很可能毀了他上這所重點高中的機會。
陸航所剩的體能只夠他支撐到一處樹蔭底下，身邊的三三兩兩的同學正拿着剛從小賣部買來的飲料一通猛灌着。而連一步都走不動的陸航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然後猛吞自己的唾沫。
“同學，你是不是想喝水？”陸航確實不知道自己蹲在樹蔭下的形象落泊到如此需要關愛，他擡起頭看見一個正在微笑的天使。應該怎麼形容呢，稍淺於黑色的頭髮反着金色的光，曬得微紅的皮膚透出一種誘人的粉紅。還有五官，據說陸爸爸當年是叱吒全校的超級校草，只要見過他的女孩差不多都會被其俊美的外表和不凡的氣質所傾倒，就算到了現在每次上街陸爸爸的回頭率也依舊是百分之百，但面前的這個人，陸航覺得單單那雙眼睛似乎就得到了上蒼特別的眷顧，宛如一潭深水幽遠澄澈會讓人忍不住陷進去。
“謝謝你！”陸航接過水卻沒有喝，他定了定神後站了起來。
“你知道嗎，其實剛剛說話的不是他。”陸航順着少年的視線看見此時正在太陽底下做着俯臥撐的男孩，教官抱着胳膊佇立在男孩的面前，還有另一個男孩他站在那男孩的身邊定定地不肯離去。
“說話的人，其實是那個站着的。”
陸航“哦”了一聲收回視線，他回味着剛剛那兩個炯異的聲音，漸漸想明白了那是怎麼一回事。“他們兩個人的關係很好嗎？”陸航說這話時候視線全落在身邊的少年身上，看見他精緻的側臉上落滿了葉隙間的光斑。“他們應該還都不認識吧，那個人想都不想就幫人頂罪，你猜人家會不會感激他。”
陸航喝了口水，將視線又放到陽光下，站着的男孩正低着頭，手緊緊地握成拳狀。
“我想不會！”
“跟我想的一樣呢！你好，我叫連凱。”
“我叫陸航。”
“陸航？啊，我聽說有個人總分幾乎接近滿分，而且還獲得了數學競賽全市第一的那個……”
“就是我。”
“真的呀！你真厲害！”
陸航笑了笑垂下頭來，這樣的誇獎他並不陌生可也並不喜歡。
陽光下的兩個男孩終於開始往樹蔭的方向走來，連凱朝着其中的一個男孩揮了揮手，男孩緊跑了兩步闖進了樹蔭裡。連凱將放在身側的一瓶水遞給那個滿頭大汗的男孩。陸航見到的是一個幾乎如陽光般張揚的少年，蜜色的皮膚和濃黑的發，眼睛就像貓科動物般狂野敏銳。
“怎麼樣？”
“才五十下，小意思嘛。”
過了一會兒，另一個男孩也來到了這片樹蔭底下，微胖的身體還在劇烈地喘着氣。連凱很快又拿出另一瓶水來想遞給他。那個男孩的臉是通紅的，他沒有伸手接那瓶善意的水而是將目光牢牢地鎖在先前的男孩身上。
“謝謝你！”還在仰脖盡情灌着水的男孩，沒來得及做任何反應那人便跑開了。
“那人怎麼回事啊！”
“紹傑，你可是好心辦了壞事。”
“嗯？”
在樹蔭下的短暫小憩中陸航認識了新高中的兩個同學，之後陸航想起這些時卻只將之定義爲與連凱的第一次見面。並不是那個陽光般的男孩被過濾在他的思緒之外，而是……
“你住這小區啊！”
陸航點點頭，看着男孩熟練地將山地車鎖在了公寓樓前的車棚裡。
“我也住這裡，巧死了！對了……”餘暉的金色裡男孩向他看來，眼睛裡似乎閃着光芒，“你剛纔說你叫什麼來着，陸～～”
“陸航。”
“哦，陸航。陸航！！！你你你就是‘陸頂記’的孫子！！！”
陸航皺着眉，對於爺爺的新綽號不太滿意。當然他心裡亦明瞭了，面前站的便是那個老石頭唯一的孫子——石紹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