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約而至。
橘黃色的燈光將整個街道都渲染得有幾分暖意,而街道兩旁,因元旦將至而高懸的大紅燈籠,也給這個寒冷的冬夜捎上了幾分喜意。
顏遲端坐在後座上,雙腿交疊,臉龐因暖氣而微微的有些泛紅,但整個人的氣質,卻依舊冷冽。
白槿看着他,他看着窗外的夜景。
陳金明問了白槿住址,便沉默地將車開到了時光小區,然後向兩人打招呼後,和姚馨一起下班了。
白槿看着顏遲乾淨得略顯單薄的側臉,輕聲開口,“顏遲,到家了。”
顏遲在車上坐了一小會,才慢悠悠地下車。
跟在白槿的身後。
樓上的燈光是亮着的,白槿知道母上大人現在正在家裡。而且,說不定,父上大人也在!
於是開口道:“要不,你今晚…”
她看着他倒映着滿天星辰的眸子,接下來的話,卻怎麼都說不出口。只好上前,挽住了他的胳膊,和顏遲一道上樓。
到門口的時候,白槿站了一會,纔拿出了鑰匙,手上有些顫抖。顏遲握住她的手掌,從她手心抽出了鑰匙,輕輕的,打開了房門。
聽到開門的聲音,小白一下子就從客廳躥了過來,嗅到了兩人熟悉的氣溫,又開始順着白槿的褲腿往上爬。
白槿感受着小腿上某團明顯超標的體重,滿臉的黑線。
顏遲伸手,將小白從白槿的褲腿上給扒下來,然後蹲下,幫白槿脫掉長靴。白槿愣了愣,沒想到顏遲竟然會爲她做這些小事。
“回來了?”
水臨蘭靠着隔斷,看着兩人。
白槿尷尬地笑了笑,隨後就狗腿子地上前,保住了水臨蘭的手臂,討好地說道:“媽,我們…”
“我們結婚了。”顏遲在一旁接了下去。
水臨蘭嘆了一口氣,“你們的事情我管不了。”
白槿有些奇怪,然後超客廳的方向看了一眼…
隨後,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簡直就是個三堂會審馬!
不僅生意繁忙的父上大人,還有自家妹妹白楹,舅舅舅媽,安安,都端端正正地坐在沙發上,無雙眼睛,正盯着兩個人,死死地看着。
“怎麼回事?”
白槿用眼神向水安求助。
水安眨眨眼,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白槿頓時有一種天要亡我的感覺。
顏遲看着白槿明顯僵硬掉的表情,沉默着將懷中的小白放了下來,然後攬着白槿,走進了客廳。
朝着坐在沙發上的,明顯一臉怒氣的白遠山,恭敬地喊道:“爸。”隨後,又朝着白槿的舅舅舅媽,一起喊道:“舅舅,舅媽。”
白槿感受着他手心的微涼,輕輕的掙脫開了,快步走到了白遠山的身旁,坐了下來,想着要用柔情攻勢將父上大人打動。
結果還沒開口,坐在一旁的白楹就笑嘻嘻地朝顏遲打招呼,“你就是我姐夫?”
白槿明顯感覺到,父上大人周圍的氣壓,又低了一個度。
“誰讓你叫他姐夫的?”
白遠山擡起手中的茶杯就砸向了顏遲。
幾聲驚呼響起,白槿下意識地就以爲顏遲會避開。
但沒想到,滾燙的茶水,順着他的胸口低落了下來。白淨的瓷片,在他的腳邊,碎成了兩半。
白槿一下子就站起來了,從茶几上抽出了幾張紙,想上前給他擦拭胸口的茶漬。結果剛剛起身,就被自家父親死死地按在了沙發上。
“不準去。”
白遠山瞪了她一眼。
水臨蘭看不下去了,嫌棄地看了一眼白父,“你在做什麼,好歹也是你女婿。”
“我可沒有這樣的女婿!”
“二哥,別這樣。”
舅舅起身,抽出了幾張紙,遞給了顏遲。
顏遲低聲道謝,接過卻未曾動手。白槿看着有些心疼,用哀求的目光看着自己的父親,希望他能認可她們。
白遠山冷哼了一聲,推開了白槿。
然後起身,示意顏遲跟上來,進了之前顏遲住的臥室。
白槿尋了個送茶水的由頭進去,瞧着自家父親一臉的慍怒。而顏遲,則依舊是看不清他眼底的心事。
白槿給了他一個鼓勵的眼神之後,就被父親給趕了出去。
白遠山現年四十九歲,但因爲常年商場打拼的原因,精力還算充沛。所以面對着顏遲這個咄咄逼人的後身晚輩時,並沒有多少的疲憊。
顏遲輕聲喊,“爸。”
白遠山這個時候卻不生氣了,只是收斂了眸色,淡淡的問了一句,“你憑什麼娶她?”
顏遲擡起頭,正要說話,就聽見白遠山接着說道:“我白家小門小戶,算不得什麼大富大貴之家,但是也沒必要嫁進你顏家。你比我跟清楚,顏氏的水深。”
顏遲沒想到白遠山竟然對顏氏之事只曉得如此清楚。
於是斟酌了一會兒,纔開口道:“是,自從父親去後,顏氏的狀況是不如以前好。但是按照資產預估,我身價依舊千億。”他看向白遠山,“我憑什麼不能娶白槿,或者說,我需要憑什麼?”
白遠山淡漠地看了顏遲一眼,“你母親不是一個省油的燈,而且…”
“顏氏搖搖欲墜是嗎?”
顏遲接着他的話說道,然後將剛剛白槿送進來的茶水遞給了白遠山,“爸,我不會讓五年前的事情重演,也絕對不會再次心軟。”
白遠山擡眼。
“三個月,三個月之內,我就會結束這一切,爲她創造一個高枕無憂的未來。”顏遲收斂了自己猶如星辰的眸,朝着白遠山堅定地說道:“所以,請相信我。”
……
白槿等在門外,焦急地看着客臥的門口。
時間已經過去了三個小時,舅舅舅媽和母上大人以及母親,都已經離開了。現在留在這裡的,只剩下了自己的父上大人和顏遲。
顏遲並不是一個話多的人,而自己的父親,則是一個在陌生人面前也不會多話的人。兩個屬性如此相近的人,竟然能夠’洽談’三個小時之久,不禁讓白槿的心,懸到了嗓子眼上。
這就是這個時候,被她一直在意的那道門,被人推開了。
白遠山走在前面,顏遲跟在了後面。
兩個人的表情都難以揣測,看起來
竟然是如同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
白槿抱着小白快步跑到了兩人面前,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看着自己的父親,想詢問什麼。接過白遠山卻是什麼都沒有說,只是淺笑着看了她一眼,然後拍了拍顏遲的肩膀。
就此離去。
白槿頓時呆愣了。
驚異地看着身旁高深莫測的男人,一臉的好奇。
顏遲究竟對父親說了什麼,怎麼父親的神情都正常了。剛剛進來的時候,不是很生氣的嗎?
餘光卻瞟到了顏遲西裝上的茶漬,即便是過了三個多小時,但是卻依舊冰冷。
伸手,就要爲她脫去西裝。
男人卻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腕,用不明意味的眸子看着她。
白槿臉一紅,小聲地嘀咕道:“我爸纔剛走呢。”
“呵…”頭頂上傳來一聲輕笑。
再擡起頭時,卻發現顏遲的表情已經柔和了下來,不似方纔和白遠山一樣的冷峻了。
“你快去換衣服,本來就容易感冒,別又生病了。”白槿指着他身上的茶漬說道,然後拖着他走進了浴室,給他打開了熱水。
然後從房間裡把他的浴袍給拿了過來。
顏遲眸光深沉,轉身進了浴室。
白槿輕呼了一口氣,看着浴室裡暖黃的燈光,然後又進了廚房,切了幾大塊生薑,開始給男人熬製薑湯。
等她煮好出來,顏遲也已經洗好了。
看着白槿手上的薑湯,沉默着喝了。
白槿有些心疼。
他,肯定不好過吧。
Unique的問題,齊紹陽的步步緊逼,以及來自顏母的橫眉冷對。這些,白槿都幫不上忙。宋玥身爲生福大小姐,能夠幫到他,顏遲卻又因爲自己而拒絕。
而自己家裡呢,母親的態度還算和善,但是父親...
白槿想起顏遲身上的茶漬,就一陣一陣的心疼。顏遲...這個男人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委屈了?
他不僅要面對生意上的問題,還要處理從家中來的刁難。
顏遲他,一定很幸苦吧。
可是,自己卻幫不上什麼忙。
白槿有些氣餒。
小白喵喵地在他腳邊打轉,想要嘗一嘗顏遲手上的薑湯。
顏遲蹲了下來,撫摸着小白柔軟的毛髮,輕聲道:“小白不可以喝。”
燈光下,男人的側臉清俊得一塌糊塗,聲音也像是從天邊傳來,溫柔得不太真切。
白槿的心,在這一刻,彷彿開出了一朵花。
洗漱過後,顏遲便擁着她入睡。
一小會兒,白槿就察覺到了身邊男人平緩而祥和的呼吸聲。
她小心地側身,看着黑暗裡男人的側臉,又朝着顏遲的身邊湊了湊。感覺到她動作的顏遲,手臂微微有些收緊,將她再次緊擁。
白槿將手臂環上了他的腰,靠在他的下巴上,安心地閉眼睡了。
......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黑暗裡驀然響起了一陣手機鈴聲。
白槿皺眉,卻在恍惚之中聽見了顏遲壓低的聲線。
“我知道了,下週就動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