銘涇黑着臉看了一眼蕭季,蕭季回頭,在齊王看不見的角度對着銘涇展顏一笑:“銘涇,血濃於水,你難道忍心看佑喪生蠡縣麼?”
聽聞這話,銘涇與齊王皆是一陣肉跳,只聽齊王聲音裡帶着一絲嚴峻:“銘涇……”
“兒臣……領旨。”
“好好好,有關莞這等人才出馬,佑這下是有救了……”齊王喜極。
而蕭季卻在時候淡淡說了一句:“希望關莞也能平安回來,不要染上了瘟疫纔是啊……”而說話的語氣,卻是希望關莞能夠染上瘟疫似的。
銘涇心中苦澀,只淡淡點了點頭:“那兒臣先告退,回去讓……關莞先做準備。”
齊王點頭:“越快越好。”
銘涇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到家的,站在王府門口他突然有一絲畏懼,腦袋裡不斷閃現出當日食客勸他去蠡縣時關莞的表情,她寧願說自己自私,不願意離開王府的庇佑,她那種性子的人,寧願下跪,也求他不要去蠡縣。可是現在,他要怎麼去跟她說呢,說你拼命保下來的我,要將你送去那個地方。
他一步步踏進王府,終於頭也不回地直接進了書房。關莞本來在門口瞧見了銘涇,和他打招呼那人也不理不睬,關莞莫名其妙地想要跟上去,被李曉鵬攔下:“關公子,公子他今日心神恍惚,讓他靜一靜吧。”
關莞奇怪地看着李曉鵬:“進宮發生了什麼事情?”
李曉鵬竟然無語,公子進殿的時候他侯在殿外,只聽幾個小廝說太子這次將關莞推薦去蠡縣,染上個瘟疫什麼的,哪裡還能有命在,到時候銘涇少了關莞這等奇人相助,怎麼可能還是太子的對手云云,李曉鵬氣不過,暗地裡扔了幾個石頭教訓了下太子的小廝,他本來堅信公子一定不會將關莞推出去的。然而後來看到公子從殿內出來的表情……看來八九不離十了。
見李曉鵬一直不說話,關莞着急:“到底是什麼事情,你說呀!”
李曉鵬咬咬脣,關莞一向神通廣大,或許他能解決瘟疫也說不定呀,上次水災之後的瘟疫不就被她治好了麼!與其讓公子一個人痛苦,還不如也說給關莞聽,也許他還能想出什麼對策來。
於是李曉鵬謹慎地觀察着關莞的表情說道:“蠡縣瘟疫加重,疫民暴亂,扣押了佑公子,齊王要派人去平息疫亂,救出佑公子,太子蕭季就推薦了你……公子本是不願的,只是……皇命難爲,加上佑公子又是他的血親……”
眼見關莞的表情也沉了下來,李曉鵬不敢再說下去。
“我知道了。”關莞面色不好,說完就轉身朝着書房去了,李曉鵬在後面也不敢喊她,只雙手合十唸了幾十遍的菩薩保佑和南無阿彌陀佛。
見得關莞進來,銘涇只是轉了轉眼神,便將表情掩飾好,關莞知道現在的銘涇滴水不漏,於是嘆了口氣,單刀直入:“我已經知道了,齊王派我去蠡縣。”
銘涇臉色一沉:“早晚有一天我要親手剪了李曉鵬
的舌頭!”
當時關莞就有多擔心他,她就明白現在銘涇有多擔心自己,正要開口,卻被銘涇打斷:“你什麼都不用說,我已經想好了,明日早朝的時候就說你生病告假,到時候由我去蠡縣,不是更合了他蕭季的心。”
“公子切莫說些氣話,齊王已經在蠡縣困住了一個兒子,他怎麼可能再派你去讓另一個兒子再被困住。再說了,你是有多小瞧我覺得我應付不來這些事情啊?不相信我關莞是無所不能的麼?”關莞試圖活躍氣氛。
“你不是無所不能的,我也不是。”銘涇正色道。
“那不就得了,盡人事,聽天命,我覺得起碼有百分之五十的機率我會平安回來喲!”關莞笑道。
“不,不要,你不許去。”銘涇語氣堅決。
“要抗旨麼?”關莞驚訝。
“對,抗旨。”銘涇臉色難看至極。
“爲什麼?”關莞臉上再也笑不出來,現出了一絲緊張.
“因爲我捨不得。”銘涇雙眼看地,沒有對上關莞的眼睛。
關莞卻撲哧笑了出來:“銘涇,這就夠了。”
想到關莞會錯愕,會驚詫,會羞澀,會臉紅,就是沒有想到她會撲哧笑出來,明亮的眼睛裡閃爍着動人的光芒,說着這就夠了。於是真正愣住的反而是銘涇。他眉頭哦皺起一道深深的褶子,嘴巴動了動,想說什麼,卻終究什麼都沒有說出來,他對着關莞點了點頭:“無論怎麼樣,我等你回來。”
關莞用力點點頭,這是承諾了吧,這就算是承諾了吧,她拿命去換他在朝內的安穩,他承諾不論怎樣,等她回來,這就是不離不棄的承諾……了吧?
關莞甩甩頭,將腦袋裡瞬間冒上去的無數小清新場面對白,言情劇裡天雷狗血的想象全部拋出腦外,鎮定了心神這才緩緩說到:“此去蠡縣是禍是福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楚,但是卻無論如何都要解決病人的處理,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夠迅速地找到病源,只要有生的希望了,疫民們自然會有求生慾望,而不再亂來。”
銘涇點頭,將皇宮內蕭季提到的,關於佑之前懷疑病源在於器皿之上,並銷燬器皿最後被災民扣住等情況詳細交代,“最後你想帶什麼人去,我怎麼都會答應你的,李曉雙可以保護你的安全,或者是超也可以……”
關莞搖搖頭:“他們空有武力,唯一的用處是鎮壓亂民,但是現在很明顯的是蠡縣的人只是生病了,他們不是亂民,要是用武力強制鎮壓的話,我怕會橫生更多枝節。我倒是想到一個人,此人在醫療上十分大膽,有許多我都很崇拜他的地方,普通的疑難雜症也難不倒他,如果要我一個人去或許還不一定能找出病源,但是有他同去,我就安心得多了。”
銘涇轉念一想:“你說的是宇昌?”隨即心裡又是一酸,悶悶的覺得自己身爲王爺不能陪關莞同去,反而身爲一個醫師的宇昌,不但能得到關莞的尊敬,還能隨她左右。
“正是,宇昌眼
見過自己故鄉感染瘟疫的樣子,再次遇到瘟疫也一定有一些獨到的見解,加上在行醫上我和他頗爲惺惺相惜,其他的老醫者未必能接受我那些古怪的想法。”關莞也是一番深思熟慮。
“嗯,我明白你的意思,”銘涇朝着關莞點了點頭,隨即揚聲:“李曉鵬,去讓宇昌準備準備,和關莞明日一同出行蠡縣。”
“遵命。”書房外傳來低低的迴應。
關莞覺得再呆在這裡兩個人氣氛就要陷入莫名的尷尬了,於是連忙也告退道:“我也先退下了,準備去和宇昌詳細商議一下去之前做的準備,和到時候帶上一些什麼工具,明天出發,早點商議完了也好早點休息,讓明天有個好的精神頭。”
銘涇點頭:“這就去吧。”
關莞退出去之後爲銘涇帶上了書房的門,銘涇卻一直維持着看向門的姿勢一動不動,他也不知道這個決定是不是對的,硬朗的面部上流露出一絲哀傷,終於再也忍不住嘆了口氣,薄如蟬翼的睫毛在眼下暈出一圈斑駁。
這廂關莞出來之後卻沒有去找宇昌,反而是火急火燎地去到了繡坊,因爲關莞一直以男兒生示人,所以來府內這麼久了從來沒涉足過此處。好在繡坊裡都是純善的女子,平日裡雖然足不出戶,但是嘰嘰喳喳的也將府內大多數事情八卦了個遍,於是乎當關莞剛踏進繡坊的時候,就有兩個小繡女看着她臉一紅,哇地一聲抱着繡具跑走了。弄得關莞莫名其妙。
“姑娘,姑娘……”關莞伸出手,想叫住他們問發生了什麼事情,卻哪裡還有她們的影子。
“這這這……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關公子?!”身後有人結結巴巴說道。
關莞轉頭,是一個年近三十的繡女,臉上保養得算好,所以沒有留下太多歲月的痕跡,明眸皓齒的卻自帶一抹威嚴,一看就是能管事的,於是關莞向他作了一揖:“在下關莞,見過姑娘。”
那女子撲哧笑了,卻絲毫不顯得浮誇,她拍拍關莞的肩膀:“都說王爺身邊最近有個大紅大紫的食客呢,傳說此人面目雖然清俊,但行事乖張,做出了好些惹人非議的事情呢。”
關莞心裡一沉,難道繡坊也像那些食客一樣,對自己有很大的成見?
“關公子不用這樣,他們雖然頻頻說你鋒芒太盛,但是我襲香卻不這樣覺得,我出去採購布料的時候,全城老百姓都在說你好呢,說你是真真正正爲老百姓做事的人,只是你可害苦了我喲。”襲香狀似嘆了嘆氣。
關莞卻是心裡一鬆,她還以爲繡坊的人也要排擠她一番,沒想到襲香卻是如此心直口快的人,不過見她話沒說完,忍不住問道:“在下失禮,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連累到襲香姑娘,真真過意不去。”
襲香是個愛笑的女子,聽聞關莞這樣問,撲哧又是一笑:“可不是麼,以前姑娘們一天能出十張繡帕,五尺繡布,自從繡坊裡漸漸有了你的傳聞之後,姑娘們工作驟減,一天只能繡出五張繡帕,三尺繡布了。”
(本章完)